他们连火车那一米的单人铺都挤过,单人病房的床又算什么。
裴炀很想抱着傅书濯,但他的腿伤不足以让他侧躺,傅书濯便侧着睡虚虚搂着裴炀。
他语气温柔:“睡吧,我陪你。”
裴炀本来没什么睡意,但被傅书濯这么一哄还真困了,眼皮慢慢耷拉下来,耳边是隐隐的雨声和傅书濯的温热吐息。
缓了三四天裴炀才恢复精神,能正常饮食了,只要不太重口味。
期间又做了不少检查,确定一切没问题后傅书濯才放下心。
而得知自己做了阿尔茨海默症手术的裴炀肉眼可见地轻松很多,神经不再那么紧绷。
“头低点。”不能下床的裴炀非要给傅书濯刮胡子。
傅书濯弯下腰,裴炀先拿剃须膏往他下巴上抹,再慢慢将每一根胡茬都刮掉。
两人离得极近,裴炀捧着傅书濯的下巴及其专注,像是在对待什么天大的事。
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傅书濯喉结上,又痒又酥。
刚刮干净,裴炀就被傅书濯捏住了下巴:“忍不住了。”
“啊?呜……”
嘴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个吻温柔缱绻,极尽珍惜。
裴炀迷迷糊糊地想,幸好早上让傅书濯帮自己刷牙了。
住院真的是件糟心事,特别是像裴炀这样的病人,哪里都不能动,吃喝拉撒都要靠别人。
知道裴炀害臊,傅书濯没请护工,什么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解决生理需求,擦澡,换衣服,刷牙,洗脸……
裴炀甚至开玩笑道:“我这算不算提前体验了下老年痴呆被照顾的感觉?”
能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玩笑,说明裴炀应该想开了很多。
傅书濯心里一动,瞥了他一眼:“最多是体验,哪有提前,你不会再生病的。”
裴炀或许真的信了做完手术就治愈了的谎言,闻言嗯了声。他抿了下唇,欲言又止:“那你……”
“已经撤下了总经理的职位,再回去你让我把楠衫置于何地?”傅书濯再了解他不过,眉头一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我确实是因为你之前生病的契机离职的,但我觉得这样很好。”
“其实算算日子,我们剩下的时间也不算多,如果能活到平均年龄,那我们还有四十年的时间,其中年轻活力的日子可能不到二十年。”
裴炀张了张嘴,想说歪理。
“裴炀,你要知道,当创业是为了我们过得更好更快乐,如今离职也是。”
傅书濯亲了亲他唇角:“难道你不想多陪陪我吗?如果余生都是工作,那得多枯燥?”
裴炀顿了半晌,哼笑一声:“你不工作可就得靠我养了。”
傅书濯乐了:“那请裴总多宽待。”
他个人账户的存款全捐了出去,药物研发的前期实在太烧钱,虽然那边说等药物上市会给到他对应的份额,傅书濯没拒绝,但打算后期创建一个慈善账户,赞助那些有老年痴呆患者却用不起药的家庭。
目前来说,他个人是彻底没钱了,裴炀倒还很富裕。
虽然按照法律意义钱放在谁那都是他们的共同财产,但傅书濯乐意顺着裴炀的戏演。
“那你可得听话点。”裴炀开始指点江山,“我不允许的消费就不允许,我指东你就不可以往西。”
“怎么着,之前不也都听你的?”
裴炀反驳:“吃个冰淇淋都要管着我,还听我的呢。”
“哦,那这个还是得管,你养我也不顶用。”
“……”裴炀怒视他,“傅总能不能有点被包养的自觉?”
傅书濯挑眉:“你不就喜欢被管吗?”
裴炀一噎。
傅书濯握着他病号服下的腰,唇角微扬:“我看裴总享受得很么,我管得越紧你就越满足,就像床上,嘴上说着求饶,其实很喜欢我强势,对吧?”
“……放屁。”
傅书濯低笑两声,也不在意他口是心非。原先他是不明白的,直到裴炀这次失忆后的坦白,他才猛然悟了。
过去很多时候,裴炀并不是真的想吃冰淇淋,想吃外面那些不太健康的垃圾食品,裴炀就只是想被他管着而已。
床上装模作样的求饶,也只是勾起他更深层次的掌控欲。
猫心奸诈的呀……
就这样,他们在医院的小病床上挤了足足两周。医生都要赶他们了,傅书濯才放心让裴炀出院。
终于不用再闻消毒水味,裴炀心情不错。
唯一头疼的是他的头发,两周才长出一厘米多,比光头的时候还丑。今天家里有很多人,程耀,齐合月,还有秦楠衫等人……包括裴思微和裴瑜吉也为了庆祝他出院再次回来一趟。
这幅姿态去见大家实在丢人。
傅书濯捏着他下巴欣赏片刻:“要不剃个圆寸?”
“……好主意。”
“我帮你——”
“不。”裴炀坚定拒绝,“这么高难度的发型你还是给我找个托尼吧。”
傅书濯轻啧了声:“不信任我?”
裴炀:“我怕你上手后会比现在更丑。”
傅书濯叫了个发型师过来,等待的时候顺便帮裴炀擦澡。这两周都没有洗澡的机会,只能靠热毛巾擦拭。
爱干净的小猫都快崩溃了,总觉得自己是臭的。
“你擦干净点,家里好多客人……”
“屁缝都擦了你还想怎样?”
裴炀老脸一红:“你能不能文明点?”
傅书濯忍笑:“好好,臀.沟,够文明吗?”
“……”裴炀决定不理他了,“胳肢窝再擦擦。”
傅书濯无奈:“擦三遍了哥哥。”
裴炀耳朵一痒:“你再叫一声?”
他俩同龄,月份上裴炀小一点,所以裴炀真的很享受傅书濯叫自己哥的瞬间。
裴哥跟哥哥总归是不一样的。
傅书濯被逗笑了:“哥哥,再擦你咯吱窝就要烂了。”
“你闻下,臭不臭。”
“毛都没几根能怎么臭?”
“臭跟毛多不多又没关系。”
傅书濯摇摇头,捋开他衣领弯腰一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旁边某处凸起。
“!”裴炀惊得差点跳起来:“傅书濯——”
“都挺香。”傅书濯淡定地顶了下腮。
“这是医院。”
“嗯。”
“你混蛋。”
“嗯——”傅书濯看他一脸菜色,才忍着笑坐下,“我们裴总不会这就硬了吧?”
“……”裴炀耳根烧得通红,憋了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
“这自制力可得练练了。”傅书濯装模作样道,“一撩就起立,万一以后遇到想勾你的小男生怎么办?”
裴炀咬牙:“你以为谁都是你?”
这句话可以有两总解读,一是“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乱撩人啊”,二是“其它人都不是你,我不会被一勾就起立”。
傅书濯自然而然做了第二种解释,心情万分愉快。
他一本正经地给裴炀系上扣子:“可惜了,托尼老师要到了,没时间帮裴总解决,要麻烦裴总憋回去了。”
“……”混蛋,人模狗样,衣冠禽兽,乌龟王八蛋!
“骂我?”
裴炀阴阳怪气:“哪敢。”
傅书濯笑得不行,抱起裴炀放到轮椅上,裴炀刚坐稳就过河拆桥:“从现在开始别碰我,毕竟我可是一碰就起的人,自制力不好。”
“……”
托尼很快来了,他们在卫生间里完成了圆寸的诞生:“酷毙了。”
裴炀有点不自信:“真的?”
托尼十分捧场:“真的,您这张脸配什么发型不好看?头型也合适。”
他倒不完全是在吹捧,确实很好看,不过并非裴炀想要的那种冷酷感,而是奶酷奶酷的,也可能是因为傅书濯对他有可爱的滤镜。
唯一遗憾的是伤口周围头发长得要慢很多,相对稀疏一点,不足以完全遮住伤口。
出院是裴思微和裴瑜吉来接的,裴知良年纪大了,不能开车。
裴瑜吉扫了眼裴炀的发型:“可以啊,瞬间变攻了。”
“……”裴炀没想到裴瑜吉会开这种玩笑,一面暖心一面恼羞,“我本来就攻。”
裴瑜吉还是知道自家弟弟有几斤几两的:“你问问书濯同意吗?”
裴炀掐傅书濯的腰:“嗯?”
傅书濯配合道:“对,你攻。”
开车的裴思微闷笑了声:“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裴炀:“……”
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他们就到家了,裴炀和傅书濯的家。裴知良这两个星期一直住在这边,但裴思微和裴瑜吉是第一次来。
刚出电梯,他们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是程耀在厨房做菜。
裴知良一直在玄关徘徊等待,听到电梯声下意识上前一步,但又克制住,仿佛风轻云淡地点点头:“回来了?”
裴炀唤道:“爸。”
胖了一圈的白猫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冲出来,裴炀下意识伸手,结果这小混猫急匆匆地奔向傅书濯,在他脚边绕了一圈又一圈。
“……”呵。
齐合月倚着门笑:“看来猫都喜欢书濯啊。”
裴炀知道齐合月没别的意思,“猫”也是指真的猫,但就是不由心虚。
傅书濯简单撸了灼灼一把就放手了,摸久了另外一只猫会吃飞醋。
进了门他们才发现齐合月父亲也在,因为上次裴知良生日傅书濯送的那几本藏书,让裴知良跟齐老头认识了。
这两周除了去医院送饭,裴知良基本都在齐老头的旧书店里,虽然很多藏书都不卖,但是可以翻阅。
本来齐老头是想给裴炀一个爆栗的,但顾虑到裴炀刚做完手术,手就停在半空想换个地方,但发现哪哪都下不了手。
他横眉竖眼地睨了裴炀一眼:“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裴炀撇撇嘴:“老头能不能对我这个病患温柔点?”
裴知良皱了下眉,没忍住:“怎么称呼长辈的?”
裴炀:“……”
齐老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吃瘪了吧。
回到家里顿时自在很多,骨头和神经仿佛都舒展开了,这么多年以来,家里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
裴炀恍惚地想……如果妈也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