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松本清长”接过茶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他”借着茶杯飘散而上的水汽作为遮掩,那双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久川悠。
后者一副乖乖牌后辈的模样,和之前在艺术馆里、面不改色挖坑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当时误人对方身份,还和对方有过一番交谈。但很奇怪,那个时候对方好像表露出一副……和她见过的样子。
总感觉无论是自己的易容能力,还是性格,都被对方提前感知到了。原本应该算作是底牌的东西,现在全部都被提前发现了,反而陷入到一种失控的处境当中。
贝尔摩德捏紧手里的茶杯,垂下眼睑。
难怪,难怪组织之前派去米花町的那波人,都已经找到他家里了,硬生生扑了个空,最后也没能带回这个家伙。
原本还以为,这家伙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躲了起来。原来是在这里挖了个坑吗?
警视总监临时出去了?这究竟是简单的出门办事,还是对方提前想出来的应对策略?
上司只要他们把警视总监带回去,并没有把抓捕久川悠的任务交给他们。
但都已经遇到人了,总不可能放着不管吧?
片刻之后,“松本清长”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堆成一叠。
“只是有份文件,想要当面交给久川先生,突然上门拜访,实在是叨扰了。”
·
[好家伙,这到底是什么局势?我怎么完全看不懂了?之前还能勉强分析出,久川悠和警视总监是一伙的,他们一起逮捕了副总监。但眼下到底是什么鬼?]
[说实话,最近几集我基本都没有看太懂,制作组好像试图营造出警视总监是第三方?]
[我尝试理一下,现在登门拜访的人,很明显是贝姐和琴酒,他们主动找到警视总监,还选择易容,总不可能是上来吃顿饭这么简单吧?肯定是有所图啊!]
[图什么呢?问题真的很大啊?难道是“酒厂”又有什么新的目标?]
[我们理清楚事情都经过——首先,酒厂的贝姐、小兰、柯南还有透子几个人联手,以综艺参加者的身份潜入荒岛收集证据,揭露了副总监的身份。那说明酒厂和警视厅就是对立的嘛!]
[既然如此,警视总监把副总监抓了起来,那他们不就是好人吗?]
[等等!我知道了,一定是酒厂的人想要和警视总监合作,这个世界的红方不是都腐烂透顶吗?这个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铺垫,但一直都没有正式出场的警视总监,一定是剧情里非常关键的人物。我先赌一手剧情发展,酒厂想和通过和警视总监的合作,把自己变成红方的白手套,从红黑两个方面一起肃清红方,维护真正的公平。]
[所以他们这一次,是来商量和谈的?]
[有道理啊!那我也跟着赌一手,这个警视总监其实只是表面看上去伟光正,他才是这个世界红方真正的掌舵者,之前的副总监,只不过是他推在明面上的棋子,他随时可以抛弃掉这个棋子,然后再换一个新的棋子,所以这个副总监的抓捕才会如此轻易。而“酒厂”的人一开始被警视总监的伟光正外表蒙蔽,相信了对方的行为,并且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们,结果后期出现大崩盘!嘻嘻嘻!]
[好家伙,起承转合都有了,前期小boss是副总监,大家都松了口气,原本以为事情已经步入正规,但越来越不对劲。打到后期,大家才发现真正的boss,其实是被他们视为队友的警视总监本人。于是黑方心情大崩溃,好在主角总是可以逆风翻盘,在经历过爱与恨、信任与背叛之后,黑方们纷纷意识到了事情真相,反过来推翻警视总监?]
[妙啊!抚掌大笑,所以现在是警视总监和酒厂一起谈条件?他们要开始商谈计划了?]
[虽然大家都分析都非常有道理,但……好像动漫不是这样播的啊?]
[他们怎么一直在闲聊,迟迟不进入正题啊?]
[你没看见旁边还站着一个警卫员吗?]
·
“不知道久川先生还需要多长时间,才会回来啊?”
贝尔摩德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易容脸,扫了一眼手表。
“不长,大概过个十几分钟时间,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久川悠慢条斯理地接过对方的茶杯。
“可能得麻烦您等上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你是更习惯喝茶,还是喝咖啡,只是想着父亲会更喜欢茶,所以准备了这个。”
“没关系,都可以的。本来就是我突然叨扰,没能提前告知。主要是事出突然……”
对方的态度看上去过于自然,仿佛真的把她当成了父亲的下属。
贝尔摩德的心思,也愈发活络起来。她开始琢磨着,能否从对方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
“说起来,我也听久川先生聊过你的事情,你是刚刚从国外回来吧?之前是待在——”
“美国。和母亲一起去的,在那边待了很多年。”
开始提问题了吗?
久川悠的目光凝了一下。
如果这两位选择直接把他敲晕带走,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但如果真的要聊起来,套话可是一个双向的行为。
当你在套取信息的时候,你实际上也在给出信息。当你准备设下陷阱、抛出诱饵的时候,也许你正在走进别人的陷阱、咬下别人的诱饵。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
贝尔摩德向前倾身,面上露出一副夹杂着疑惑与好奇的神色。
“你说话好像没什么口音啊。一般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多少都会带点口音,但是你的日语说的很好啊?”
有很多英语词汇,在日语当中,都会有差异极大的发音,而且这种现象还不是个例,而是整个语言的习惯。这也就导致了,很多日本人都有一口难以纠正的“日式英语”。
那么同理,反向推论,很多外国人初次回国的那段时间,他们的英语都很难变回“日式英语”。
但是很奇怪,调查报告上,明明记录这个家伙从小在国外长大,按理说,他的英语应该非常地道,最起码不会出现一些常见的发音问题。
但他却有一口日式英语,和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没什么两样。
这种东西,短时间内真的能够轻易改变吗?
警视总监多年养病,本来就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更不要说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儿子”。
鸠占鹊巢,也未必不可能。
也许连这个常年养病的警视总监,也早就被人代替。
是组织这些年的发展过于肆无忌惮,终于招致其他组织的反击了吗?该不会就是之前那个、惹得满城风雨,名字怪异搞笑,又好像是对组织正面出击的“酒厂”吗?
贝尔摩德向后靠了靠,突然间对这种可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如果能够挑起两个组织之间的斗争,一定很有意思。
·
“我从小被母亲带大,大概是她的日语说的比较好吧。”
久川悠一边慢条斯理地回复,一边紧紧关注着对方的反应。
眼见对方草草地略过这个本可以大加发挥的话题,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个世界的贝尔摩德,看上去也不是很敬业啊……
该不会是全体摸鱼划水的酒厂吧?
他语气颇为热情地开口:
“不如让这两位也坐下来吧?一直站在旁边怪累的。”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这位先生,原来警察是可以染发的吗?”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凤眼斜睨着站在沙发后的琴酒。
“还是格外少见的银发呢。”
“……?”
贝尔摩德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琴酒,目光在对方长及腰部的银色长发上,顿了一下。
原本的计划中,他们只需要在开门的一霎那、搞定站在里面的警视总监。
所以贝尔摩德只给自己易容,对于某位只想要摆烂的大爷,也就随他去了。反正连对方自己都不畏惧监控摄像头,她也没必要多操心。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出了问题……
“不是染发,他是混血,天生银发。”
“天生银发还蛮少见的,还特地留了长发,这位警官一定是文职吧?如果是现场警察,基本不允许留长发的。”
久川悠的目光紧紧跟着琴酒,眼见他直接坐在距离自己最远的沙发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过自己。
该不会是因为演技不够好,所以直接避免眼神接触吧?
“对对对,是文职,他是我的助手。”
[新概念文职——开着武直扫荡东京塔]
[琴酒都要爆炸了吧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这个琴酒看上去很好相处啊?既没有原著前期那种噩梦效果,也没有后期的喜剧人效果……看上去削弱了,但是又没有削弱。家人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琴酒该不会才是酒厂里的卧底吧?所有真酒里,唯一、一瓶假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很符合他的劳模性格!能者多多多劳!]
[但琴酒和久川之前是认识的吧?之前在咖啡厅里,四个黑方聚在一起面谈的时候,琴酒和久川悠还互相说话了来着,怎么现在又是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啊?]
[害,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警卫员还在场,这里还有监控录像,他们一开始肯定要假装不认识。我大胆猜测后面还会有劫持情节,他们可能直接把警视总监打包带走。]
“文职工作啊……”
久川悠欲言又止,状似无意地点了点头。
“文职工作一定很轻松吧?”
“确实——”
贝尔摩德的脑子转了转,刚想好下一个可以试探的点——
只见久川悠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但如果是文职工作的话,那为什么他身上的警服,是出外勤的刑警穿的衣服?”
现场陷入死寂。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琴酒身上,随机从无辜刑警身上扒下来的警服。
她缓缓移回视线,沉默地注视着久川悠。
片刻之后——
“动手吧。”
·
动漫上,正播放着不太适合小孩子观看的违法画面。
原本活蹦乱跳的褐发青年,此时被人敲晕在地,双手被绑在身后。
[emm你们不是说,他们几个是老熟人吗?老熟人为什么要把久川悠敲晕啊?]
[害!这不是为了作戏吗?还有监控摄像头呢,戏要做全套啊!而且把人敲晕之后带走,带到更加隐蔽的场合更好谈情报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如果要谈情报的话,可如果是老熟人的话,为什么不等到警视总监回家,再一起动手呢?]
[……害!这不是之前聊天的时候,久川悠没发挥好,一不小心聊崩了嘛!这警视总监家里的监控录像全部都有录音,那不得赶紧动手?]
[但他们明明都认识,为什么贝姐要在警视总监家里翻箱倒柜找东西呢?直接找对方要不就好了?]
[这……]
画面上,那个身量较高、一头银发的青年早就站在墙角,看守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质。
他半蹲着,留意不让身上的东西落到地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仿佛在围观什么神奇动物一般盯着久川悠出神。
而贝尔摩德,此时正在四处翻找地热火朝天。
“根据之前计算好的时间,安保人员每隔半小时,会查看一次监控录像的情况。你还有五分钟时间。”
“该死!”
贝尔摩德带着白手套的手重重打在键盘上。
“这台电脑设置了自毁程序,密码失败三次,就会直接删掉里面的全部文件。”
“之前的任务,好像没有这一步吧?”
琴酒皱了皱眉。
“从接到这个任务开始,你就表现得很兴奋?有私仇?”
后者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工作的监控摄像头,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电脑。
她高度怀疑久川悠和那个所谓的警视总监,就是某个地下组织的成员。
但她又不可能把这个信息报告给组织,两虎相斗,她还是更想看到组织落败。
那就只能……
她蹲下身,暴力拆除电脑的主机,直接带走了里面的硬盘。
·
“……地点是米花町第三街区第231户。这里刚刚遭到了入室抢劫绑架案,户主名叫久川悠,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大学生,请尽快安排人手到场。”
“好的!请提供您的联系方式,以便我们和您进一步确认情况——嘟、嘟、嘟”
在对方要求提供联系方式那一步,安室透迅速挂断了警方的电话。
警方就算回拨,也只能找到公用电话亭,没办法确认具体的报案人是谁。
被恶意破坏的门锁,和空荡荡的室内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只差一点点,对方就在他眼前被组织的人带走了。明明早就应该在上岛的时候,就确认他们的处境相同,这一次是他反应太迟钝了。
那群家伙甚至敢让卧底做到副总监的位置上,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只是,不知道久川悠在组织里到底处于什么位置,被带走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片刻之后,安室透深吸一口气,重新拨打了风见裕也的电话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他还没有来得及、把久川悠被人带走的事情说出口,对面率先传来一段,如同疾风暴雨般紧张而激烈的信息——
“糟了!降谷先生!”
“根据警视厅那边传来的情报,久川警视总监在自己家的别墅里遭遇绑架。安保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整栋别墅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就连警卫员也被人打晕扔在花园的水池里。”
!
警视总监竟然也被绑架了?
组织的人竟然这么大胆,接连绑走了两个人?
在对方没有一丝喘气机会的陈述当中,安室透勉强插话:“监控呢?”
“我们试图调出案发时的监控录像,结果发现别墅里的监控摄像头,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它除了能亮指示灯、能转动摄像头的方向之外,根本没有录下现场发生的事情!原来的副总监暂时被停止调查,警视总监又被人绑架,目前警视厅没有人主事,正在四处求援。”
接连绑走两个人,组织能干的事情可太多了。
温和些的,可以利用儿子威胁父亲,让警视总监成为组织的傀儡、走狗,替组织处理那些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严重点的,可以直接将警视总监困起来,安排组织成员去学习警视总监的言行举止,进而通过易容,直接取警视总监而代之。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背后所代表的结果都极其可怖。
警视厅已经长期盘踞了一个卧底,甚至做到了副总监的高位,如果现在警视总监再出问题……
安室透捏紧听筒,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眼下敌在暗,他们在明,怎么可能继续下去?
副总监一直以来都在警视厅卧底,他对于组织的卧底名单应该是心知肚明。
谁也不知道,公安厅内部是否也有组织的卧底。
他自己的命、景光的命全部都压在一起。
早就已经成为废棋,他还要回去吗?
“嘀!嘀!嘀!”
随身携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自从上一次疑似暴露之后,他再也没有使用过这个手机。
眼下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条新短信——
[集合任务——
日本地区原负责人出事,现在即将选定新负责人,所有在日成员均可参与选拔。
地点另行通知。
所有在日成员,无论是否参与选拔,均需赶往现场。]
·
“你已经拿了三张罚单了!如果只是在市区内开车,为什么会接连三次被交警追上?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执行这个任务?”
副驾驶座上的金发女郎横着眉,面露怒意。
“从一开始就开摆,以前就算再如何不想执行任务,都最起码会做做样子。我记得你的车技没有差到这种程度吧?也没有到必须要在市区内飙车、和别人发生刮蹭的地步吧?”
她微微侧过身,将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刚好朝着驾驶座上的人。
她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开口:
“你该不会是,想借着交警检查的机会,把后座上的那个家伙放掉吧?”
“……”
开着车的银发青年,嘴角还叼着烟,燃尽的烟灰就这样掉到胸前的警服上,将黑色马甲烫出一个小洞。
即便被枪指着,他连下巴的弧度都没有偏离分毫。
“不想坐,就下车。”
“你——”
贝尔摩德及时收回剩下来的话,上一次被人在高速公路路口甩下来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如果这一次再被甩下去……
她憋着一股气,但也没办法真的拿对方怎么样。
这个家伙虽然平时爱好摸鱼,对于组织的任务一概采取消极抵抗的策略,看上去可以冒犯。但归根结底,她只是靠着一些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在和对方的相处中勉强寻求一个平衡点。
不能真正越过那个点。
就像她手上的枪,双方都心知肚明,她不会开枪。
贝尔摩德收回手里的枪,望着前方的车流吐槽道:
“那你就好好开车。”
“刺啦——!”
话音未落,整辆车猛地停了下来。
连带着副驾驶座上、没系安全带的贝尔摩德,整个人往前一冲,差点冲出座位。
“你是故意的。”
金发女郎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眼里冒出火花。
她愤怒地扭过头,却见驾驶座上的琴酒同样眉头紧皱,墨绿色的眼睛向上抬,注视着后视镜。
?
贝尔摩德疑惑地朝着后方看了一眼——
正巧和后座上清醒过来的棕发青年对上眼。
“下午好啊?”
本该被药剂迷昏、至少昏睡八个小时以上的青年,此时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伸手和她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