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几小时之前,午夜前后。
本应该立刻前往安全屋的赤井秀一,在街道上徘徊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联络苏格兰。
他一边按照对方留下来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一边拜托他在fbi的下属秘密调查信号来源。
他想要探清,这个电话号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另一头和他联系的人又是谁。
如果真的是苏格兰本人的号码,对方的通讯地址显然应该在日本东京。他必须抓住对方回短信的关键节点,一举查到信号源。哪怕是发现对方现在的住处也好,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但最基本的,是想办法让对方回短信。
赤井秀一捏着仿佛石沉大海的手机,犹豫片刻,他补充了一条——
[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对方既然这么想要他加入,光靠威逼利诱可不行。总是让他的线索被人掌控,让对方占据主导,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他确实不能把“酒厂”的存在,告诉组织、或是fbi。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处于下风,所有交换都是等价的,只要对方还需要他加入酒厂,就一定得付出些什么,就比如说——
那群家伙手里的情报系统。
能够绕过组织和各国政府的追查,让“酒厂”在发展前期,如同隐形人一般不受各方关注。直到积蓄足够力量之后,再出来搅浑水。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派出大量卧底,深深把控住各个组织和政府的咽喉,拿到那么多情报。
这种情报系统一定很强大。
他可以借着想要加入为由头,刺探到“酒厂”的情报。
“滴、滴、滴!”
片刻之后,有人发来了回复。
赤井秀一按亮手机屏幕,看到了那封回复,上面是一个居酒屋的地址,和一句话——
[去这里,会让有你满意的东西。]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下意识皱着眉。
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陷阱啊。
与此同时,一直和他保持通话的下属,忽然爆出一声惊呼。
“头儿,我找到了!对方的通讯地址应该在——”
下属愣了一下。
“美国?对方和我们在同一个城市里啊!”
也就是他刚刚坐着飞机离开的城市。
“……”
赤井秀一用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呼了出来。
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信息。但就连电话号码都是国外地址,防范意识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通讯地址不可能出错,换句话说,刚刚那条短信就是从美国纽约发出来的。
但苏格兰身为日本的警察,没有特殊情况根本不可能出国,更别说他们才刚刚在机场谈完话,这点时间也不够对方抵达美国。
这个号码背后、和他联络的人,并不是苏格兰。
应该是“酒厂”的另外一个成员,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在fbi里面的成员。
这果然是示威吧。
洋洋得意地对着说,看吧,fbi里面也有他们的人。
“头儿?还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另一端的下属声音慢慢变小,最后几乎是只有气声。
“最近总部里不知道在查什么东西,上上下下都戒严了,我是跑到厕所给你查的东西,这边味道有点重,要是没有别的事情——”
“嘟——”
电话戛然而止。
赤井秀一捏紧手机,目光灼然地望着屏幕上的那串地址。
虽然是陷阱,但也不是不能去。
·
“为什么要留波本的联系电话?出面骗人的人,明明是我——”
诸伏景光系着黑色格子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面,放在大理石餐桌上。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疑惑地问道。
他们之前安排好的、诱拐红方赤井秀一的三步,分别是——
通过波本的监控视频,引诱赤井秀一秘密回国。
由他在机场咖啡厅,诱导对方上钩、
以及最后一步、让对方主动联络他们这边。
最后一步,才是检验成功的关键一步。
“把联络人设置成我,不是更好一点吗?”
“恐怕不行,那个家伙比我们想象中要机敏很多。”
久川悠动作麻溜地坐到了餐桌边上,把面条端到自己面前,捏起筷子,埋头吸溜了一大口。
他咀嚼了很久,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靠在座椅的靠背上。
“你信不信,他现在应该已经调查出那个号码的所在地了。”
“就算是这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一没有线索,二没有权限,总不可能把我抓起来吧?而且我又不是逃不掉?如果当时留的是我的号码,现在他顶多能调查到——”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稍稍挑眉。
“他会调查到我身上啊。”
久川悠眨了眨眼睛。
“你们的电话号码,都是从警视厅转手到□□手上开的卡,从官方只能止步□□,从□□又找不到上面的来源。赤井秀一肯定查不到来源。但按照他身边的人手,肯定能调查到短信或者电话的发信地址。”
在赤井秀一那边,他还完全没有暴露过。
这可是非常来之不易的大好事,这意味他可以用自己本来的样子直接去忽悠对方了。
这种好事可不能轻易丢掉。
“而且那个家伙更会一点吧?给对方找事情做之类的……”
黑透一个人在美国,成立公司以后,手上捏着无数情报。
就连想要调查到组织最新的动向,都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只靠我们来瓜分组织,风险太高,而且很容易暴露。”
“可以借着赤井秀一的手——大家都是合作嘛。”
某位fbi那么积极,这不是双赢合作吗?
久川悠又低下头吸了一口面。
“不知道他给赤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事情。”
·
这是一家隐藏在日常街道上的居酒屋,时近深夜,店里仍然亮着灯,店门口挂着两个红色灯笼。
赤井秀一趴在居酒屋对面、公寓楼的阳台上,借着狙击枪的倍镜观察里面的情况。
整个居酒屋总共有前后两个门。
前门临街,有四处监控,后门靠着河道,没有监控。除此之外,整排的墙壁上还有两扇木窗,全部临着街道。
如果真的发生冲突,为了不被监控拍到,他只能从后门撤离、从河道逃离现场。有河道作为掩护,就算是中枪,只要不是当场毙命,他都有把握能成功逃离。
从狙击枪的视角,可以看到店内只有两个人。
除了身穿和服的店主外,只有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趴在吧台前。两人正在争执些什么,四只手来回拉扯着那个黑色公文包。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对方特地发短信让他来这里,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
诚意,这就是对方的诚意?
给他展示一个犯罪现场?
赤井秀一攥紧手里的枪,犹豫了片刻,果断转身翻下公寓楼。
这片的阳台层层叠加,每一层互相交错,简直是一个天然阶梯,一路顺利下到一楼的赤井秀一回过头,记了一下这栋公寓楼的名字——
安全性差评!
他背上狙击枪,调整好脸上的神情,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深夜下班的社畜一样,耷拉着肩膀,疲惫地走进这间居酒屋。
·
意识好像漂浮在水面上,沉沉的黑暗中隐约透出一条细缝似的光亮。
但这光亮太小了,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
“砰!砰!砰!”
一阵剧烈而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松田阵平的意识恢复清醒,但始终动不了。
就好像他的肢体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没办法支配。
敲门声之后,是一个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吐槽——
“为什么这家店还没有开门啊?一般早就应该开门了吧?现在都已经几点了?下午五点了!相原那个老家伙,越来越懒惰了。以前都是不到四点就开业的……”
“爸爸!”
紧接着是一道女声,伴随着无奈的叹息。
“既然没有开门,那就算了吧,下次再来买也是一样的。”
“但我就是想要在今天晚上,用清酒配上——”
“小兰姐姐!你有没有闻到很奇怪的味道?”
是让人有些难受的稚嫩童声。
“哈?什么味道?”
味道……?
他好像也闻到了什么味道。
或许是在这个环境待了太久,又或许是因为他现在不太清醒,这股味道并不明显。
松田努力尝试分辨,也只能在漫天的酒气里,勉强捕捉到一丝铁锈的气味。
“等等,这好像是——”
“报警!快点报警!”
“现在怎么办?”
“来不及了,让我来吧!”
“砰!”
一声巨大的踹门声后,木门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激起灰尘无数。
刺眼的光亮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在一瞬间涌入眼前。
原本仿佛有千层重的眼皮,此刻终于能够抬起来。刺眼的光亮映入眼底,他的眼角一时不适应,落下两滴生理性泪水。
松田阵平摇晃着昏昏沉沉的大脑,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努力眯起眼朝着门口望去——
只看见门口站着三个他特别眼熟的人。
踢门的,应该是那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高中生,她还穿着校服,脸上满是惊惶。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他一脸凝重,一手举着电话,对着电话另一边说着什么。
“是!报案人毛利小五郎,地址是米花町第四大道左边第一家居酒屋,店主人是相原雄一。”
“报案?”
松田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复道:
“等等,我就是警察!”
拿着电话的毛利小五郎扫了松田一眼,揪着眉毛干笑了一声。
“警察?你是凶手还差不多吧?”
他移开视线,继续对着电话另一端的接线警察说道:
“请立刻安排出警,这里发生了杀人事件。”
杀人事件?
松田阵平僵直着身体,缓缓回过头——
眼前是一片浓烈的血色。
原本的封印的感官,到这一刻才完全回来,冲天的血气霎时间扑面而来。
只见那个原本坐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此时伏在吧台上。
他的后脑勺整个爆开,鲜红的血迹飞溅地到处都是,吧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已经干涸、深棕色的血渍。
·
血迹、杀人、迷药,陷阱?
原本的居酒屋里有四个人,除了他和死者之外,还有店长和那个带着疑似狙击枪的伤疤男。
店长一直在苦苦劝他喝酒,那杯有问题的酒应该就是对方的。
那个伤疤男在他喝酒之前,已经昏在桌子上,是和他一样的受害者,还是店长的同伙故意做出的假象?
昏沉的大脑艰难恢复运作,松田阵平扶着吧台站了起来,朝着后方望了一眼——
远处的四人酒桌旁空空如也,原本趴在那边的伤疤男,早已经不见踪影。
连带着对方那把疑似狙击枪的东西,也失去了踪迹。
“不是——还有店长?”
松田迟疑地扭过头,望向吧台的方向。
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店长,早就已经不见踪影。
那杯把他弄晕到现在的梅子酒,也不知道在哪里。
完完全全的陷阱。
“这里除了死者以外,还有一个看上去喝醉酒的巡警,他的腰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是——”
毛利小五郎停了下来,捏着电话怔愣着望向松田。
他的眼神有些动摇,好像看到了什么很糟糕的东西,猛地往后退,一边还不忘伸手拉上毛利兰和柯南。
松田愣了一下,迟疑地低下头——
“请立刻来到现场!嫌犯手上有枪!”
他的左侧腰间,别着一把□□。
·
“子弹从后脑射入,从鼻梁处射出,一击毙命。鉴识课的人,在现场找到了子弹壳和完整的弹道,他们带走了嫌犯携带的□□,目前正在做进一步的鉴定和比对。”
“嫌犯……”
年轻的警员瞥了一眼、被压在目暮警部身后的松田阵平,埋着头吐槽了一句。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松田阵平作为目前唯一留在现场的人,不就是嫌犯吗?”
捏着检查报告的,是搜查一课新来的中年警官,长谷部将一。
他拧着眉毛,伸手比划了一下子弹射出的方向。
“从死者的动作来看,他生前没有半点挣扎,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突然杀死的。凶手应该是对枪械极其熟悉的人,能够从这样的角度一击毙命——难度真的很高啊。”
长谷部那双灰色的眼睛,满是质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松田阵平。
“但如果是警察,就完全说得通了。”
“长谷部!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请不要随意编造事实,靠着想象推理!”
目暮警部难得语气严肃,他瞪了那位中年警官一眼。
长谷部咧着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
“是!是!我只是依照事实,做出有可能的推测而已。毕竟现在,证据多到数都数不完,实在是没办法不怀疑啊——”
本就不大的居酒屋,被赶到现场的警员围堵的水泄不通。
人群簇拥在前方,落在后头的几个小警察,头挨着头、一边摸鱼偷懒、一边闲聊。
柯南侧头扫了他们一眼,悄悄往那个方向走了走,闲聊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这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怎么一下子就接手了搜查一课的工作?还这么趾高气扬,连目暮警部都生气了。”
“现场的情况一看就是诬陷好吧?就连我都能看得出来,松田警官怎么可能杀人?开什么玩笑?”
“那家伙是从警察厅调过来的,听说是刑事部长亲手安排的调令,在搜一走个过场而已,马上就要往上升迁了。”
“估计是想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吧?松田警官还真是惨啊。”
“原来如此,空降啊……”
空降?
柯南侧头,从人群的间隙里艰难找到长谷部的位置,朝着对方望了一眼,刚好撞上对方的眼睛。
好奇怪啊,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我来了!我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满头大汗的伊达航匆忙跑进居酒屋,旁边的警察下意识让出一条路来。
“伊达航?来的正好,你也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目暮警部重重地一掌拍在伊达航的肩膀上。
“就让你来替松田洗清嫌疑吧!请你详细描述今天凌晨的时候,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是在什么时间点分开的,当时松田警官的腰间有没有那把□□?”
“我说——笔录留到审讯室再做吧,按照正常的规章制度走。”
长谷部试图打断,但目暮警部还是追问了一句。
伊达航愣愣地望着一地血渍,以及已经被法医搬运走的尸体留下的痕迹,茫然地咽了口、口水。
“我们是在凌晨四点分开的,我记得当时还看了一眼手表,是四点零七分。我急着回家,松田他想要多喝一杯,所以他一个人进了这家居酒屋……”
“和松田的说法一模一样。”
目暮警部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眯着眼睛注视着松田。
他也想要替对方洗清嫌疑,也清楚松田根本就没有杀害死者的动机,但一时之间——
“目暮警部!长谷部警部!”
一个年轻的警员,捧着一份新的报告匆忙跑了过来。
“鉴识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现场遗留的那枚子弹和弹壳、弹道完全匹配,说明当时在现场应该就只有这一发子弹,死者就是死在这发子弹之下。另外——”
报告一式两份,目暮警部和长谷部一人一份。
报告拿到手上的时候,纸张还是温热的。
“这枚子弹,和执行临时巡查任务的松田阵平警官、腰间所携带的配枪,完全符合。另外,我们查验了枪上的指纹,在保险栓和扳机的位置发现生物组织残留。指纹和残留组织,都是一个人的。”
目暮警部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难看。
“松田……”
“之前还可以说缺少证据,现在这项,还不算是最充分的证据吗?”
长谷部扬了扬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银色手铐。
“松田阵平,现在是晚间6点17分,你被逮捕了。”
“作为本案第一嫌疑人,请你配合警方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