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并没有留给他们反应和抉择的时间。西里斯从在透过自家的窗户看到缓慢行走着、徘徊在附近的吉迪翁.普威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确地意识到了这点。
三个月的囚禁与折磨,食死徒和神秘人显然也并不是全无收获。他们必定已经使用过吐真剂、摄神取念、迷幻咒、钻心咒等所有能想到的方法。他们失败了,败给一位伟大的战士坚强的意志,于是恼羞成怒,挫败地终结掉了他的性命,而后用从他身上费尽心思刮取到的那么一丁点消息研磨成邪异的毒药,涂在罪恶的刀刃上,对准他到死都不愿意出卖伤害的队友。
在吉迪翁生命消亡的那一刻,他们都悲哀地感受到了……那个曾经与他们并肩战斗的同伴,已经永远地倒下了,不会再睁开眼睛,不会再回到他们中间来。可既然一切已经变成了这样,那么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活生生般能走能动的这个人,又算是什么呢?
西里斯在看清他的样子的那一刻,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猛烈地击中了他。一种是眼见同伴与战友双目无神、死后也不得安静的剧烈哀恸,另一种是对于伏地魔将人制成阴尸、操纵已故之人、禁锢他们的尸体与灵魂不得归于安宁的滔天怒火。
他不能再这么躲下去了。在这一刻,西里斯.布莱克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点。食死徒已经从吉迪翁未上锁的回忆中大致锁定了他们家的位置,在这种蓄意蹲守的情况下,他们需要的或许只有时间,以及一点看到幻影显形失误的雷古勒斯的运气。
关于他的合住人,食死徒那边现在知道的仅仅是他叫肖恩,一个来自德姆斯特朗的凤凰社成员,并不知道他实际上是已经离奇失踪许久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他身上的一切伪装能瞒过对内情不够了解的人,但谁也没把握面对着伏地魔冒险,雷古勒斯没法像他一样躲起来,这反而惹人怀疑,而只要他明确地消失在这里,食死徒一定也会对这栋平平无奇的普通房子失去兴趣。
这种事情只有他能做得了。在电光石火间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西里斯发现自己惊人地平静,甚至可以说,他的平静当中还藏着一种跃跃欲试,一种……蠢蠢欲动的热血沸腾。
是的,死亡从来都并不可怕,让短暂的生命照亮整片夜空,比东躲西藏地度过漫长人生要有趣得多。他握住魔杖的手指蓄势待发地动了动,在给自己的弟弟留下最后一句道别后,他从敞开的窗户上一跃而下,跳出赤胆忠心咒的保护范围,在下坠的风声当中,魔杖直指眼神空洞的吉迪翁.普威特。
“统统石化!”他厉声说,“速速禁锢!咒立停!”
这三个魔咒一起产生了效果,吉迪翁.普威特的身体僵硬在原地,不动了。以他的身体为圆心,向周围飓风般逸散出一种邪佞的黑雾,腐朽的气息随之而来——是的,他死了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在咒语的操纵下,尸体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一旦咒语停止,时间在亡者身上留下的痕迹就会立刻显现出来。
“吉迪翁.普威特飞来!”西里斯将魔杖对准他的身体,毫无生气的躯壳应声被召至他的脚边。他在同一时刻落地,将吉迪翁.普威特的尸体护在身后,与此同时,在他消耗时间施展这四个咒语的时候,在阴云中悄然显然身形的食死徒们已经将魔杖全部对准了他。
“西里斯.布莱克。”其中一个食死徒开口,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嘲弄,“有段时间没见了,你这个背弃高贵血统的愚蠢的小畜生。想要见你没想象中的难,是不是?让一具尸体发挥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就可以了。主人说得完全没错,你们这种自诩正义的人总是会干这种伪善又假惺惺的事,很会自我感动,非常好,很好抓捕解决,多亏你的愚蠢……要我说何必急着拿回一具尸体呢?你很快就会和他作伴了,你的尸体对于主人来说也有大用,真希望波特全家都是和你一样的蠢货。”
在和人打嘴仗这方面,西里斯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语带讽刺地说:“没想到你们说出来时还挺骄傲的,这么多个活人,甚至没有一具尸体有用。如果我是伏地魔,就会尽快把你们都做成阴尸,供抓到的聪明巫师的尸体驱使。既然你们的脑子不光没用,还会在关键的时候坏事,那么留着你们喘气又有什么用呢?我必须很遗憾地说,你们全方位多角度地证明了自己到底有多废物,怪不得伏地魔看不上你们,对吉迪翁的信任都比对你们多,应该的,你们主子的脑子到底比你们灵光一点。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点,毕竟愿意追随他的始终只有你们这些小脑都没发育完全的蠢货。”
好几个性情暴躁的食死徒呼吸都骤然加重了,毫无疑问,他们被西里斯的这一番话弄得怒不可遏——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声音在里面显得尤为尖锐,她狂怒着挥动魔杖,对准了她的堂弟。
“你该死!”她狂怒地尖叫着,魔杖里发出一道绿光,径直向西里斯冲来。西里斯敏捷地躲开,同样举起了魔杖,迎向向他包抄而来的食死徒。
他会在什么时候死去?绿光擦着鼻尖划过去的时候,西里斯不期然地稍稍出神,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是下一刻就会在这场围攻下被狂怒到失去理智的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用死咒杀死?还是有机会在被俘的那一刻自我了断?又或者会像吉迪翁一样,经受漫长时间的折磨,在对方一无所获后终于被处死,而后尸体也不得安宁,也要像这样徘徊在戈德里克山谷,灵魂被禁锢其中无法安息,身体在违背自身意愿地被当作武器,攻击向自己重要的朋友?
不管怎么说,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西里斯收回短暂逸散的思绪,魔杖中凝起红光。
——能尽可能多地拖着食死徒同归于尽就算够本。
.
西里斯.布莱克最终的战绩是六个。
这要多亏了他被迫待在家里的时候,手里有储备伊莱提供的改良麻瓜武器。在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中了一枪倒下,而后被送至巫师接受审判,最终立刻得到了摄魂怪的一吻,以行尸走肉的方式在阿兹卡班度过一生之后,它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声称它连伏地魔的心口都能打中。
这种传言是假的,西里斯用自己的亲身实践证明了这点。没法将实验结果第一时间告知伊莱,这让他觉得有点遗憾,毕竟食死徒并不是那种有风度的对手,想通过他们的口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看来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道伊莱什么时候能收到这个消息。
不过似乎他为伏地魔准备的也不是这个,有一些比这更厉害的东西已经被改装出来,还从来没有展示于人前过,他了解得不多,这种事情毕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西里斯被囚禁在地牢里的时候,开始变得有时间思考这件事,他想了很多,不过很快发现这意义不大,不过由于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他还是专心致志地想了很久。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自从他被抓回来之后,清醒的时间就变得极少。他可以肯定,自己对比吉迪翁的待遇只高不低,毕竟他们拷问吉迪翁只是为了要抓住他,而在拷问他时就不一样了,距离预言中的救世主的地址只有一步之遥,不能怪他们每个人都过分激动。
但他们不可能真的有所收获。西里斯在短暂的清醒当中,每当思考问题思考累了的时候,都会平静而淡漠地冷眼旁观他们的狂热和歇斯底里,暗中悄然进行着努力,竭尽全力尝试着自己能不能在被夺走魔杖、禁锢魔法的情况下,自己给自己用无声咒施展出一个阿瓦达索命了结生命。这种尝试的难度确实太大了,他努力了一周仍然毫无办法。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西里斯重重地呼出口气,仰头看着地牢的天花板,出神地想,詹姆肯定看得出这是个光明正大的陷阱,他不会蠢到暴露自己,出来救他……但愿吧,他可千万藏好,别被发现,不要像他们上学那会儿那样,总是挑战不可能的事情,披着他的隐形衣哪里都敢闯……
“谁?!”西里斯的眼皮颤了颤,突然敏锐地坐直身。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稍稍眯起,准确地看向了察觉到异状的方向。
他的心突然猛地跳动起来,几乎完全无法遏制住自己的躁动。他绷紧了身体,却又无意识地动了动,凝视着那个方向的一团黑暗,将声音压得极低。
“……詹姆?”他小声开口,定定地看着那里,语气中带着担忧、责怪,却也有着一丝埋藏极深的兴奋和雀跃。
悄然藏身在阴影中的人听到了他脱口而出的名字,安静了几秒,忽而微不可察地嗤笑了一声。
“你的好哥们恐怕这个时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拖长了声音,讽刺地说,从阴影里稍稍向前迈出一步,半张脸显现出来。西里斯在看清他的脸时,瞳孔猛地一缩。
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油腻腻的头发和鹰钩鼻依然和记忆中一样讨厌,整个人比他记忆中更加阴郁森冷了一些。但他此时的表情却并非他一贯的漠然讥嘲,他紧紧地盯着他,眼中闪动着恶意与解气的光芒。他笔挺地站着,俯视被栓紧坐在地上的他,像在看一个幼时深受其害的怪物,而今终于有能力捏紧恐惧之物的脖子。他的表情露出强烈的快意,情绪浓烈到让他的表情都几近扭曲。
数年前在打人柳下,他也曾在满月的明亮月光中,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过他。
而今数年过去,命运轮回,轮到他站在他的面前俯视,饱含轻蔑,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讥诮与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