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从霍格沃茨离开的时候,步履异常沉重。
调查到的结果尽管不能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计,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最糟糕的一种结果。奇洛的死亡固然有着幕后黑手,但他自己恐怕也并不无辜。一个为伟大事业不惜献祭自己生命的人——这种狂热的信徒他们十年前见过很多,此刻没法不产生一些布满阴霾的联想。
曾经那片笼罩了英国魔法界的阴云恐怕已经再一次探出了他的触手,这一次他隐藏得更深,将自己藏入更深的帷幕之后,操纵着牵丝木偶拨乱台面上的一切……西里斯觉得自己甚至已经开始怀念十年前那个大张旗鼓的蠢货了,对手变得更加狡猾真是件再糟糕不过的事情。
根本就没什么好事发生,眼前的麻烦没有解决,身边还跟着一个喋喋不休废话连篇的蠢货。西里斯一路都在克制着自己拔出魔杖给乌姆里奇来上一下的冲动,在终于抵达傲罗办公室,关上门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倏然抽出魔杖朝自己桌子上的一堆文件用力一挥,那些文件顿时被一阵强风刮得到处都是,在办公室里下了场文件雨。西里斯抱臂欣赏自己最新制造出的混乱,终于感觉心情好了一点。
“自己弄出来的麻烦自己善后。”穆迪丝毫不留情面地说,指了指刚被他吹上天去的文件,“里面有三份是今天下午就要交到部里的,还有今天去霍格沃茨要写的调查报告,写完要交给乌姆里奇审核,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为什么不一把火烧了它们,让这些东西一起去见鬼?”西里斯问,从他的表情来看,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我选择来当傲罗不是要来写文件的!我以为这里会稍微有点危险刺激的乐子,而不是天天写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要是做文字工作我为什么不留在凤凰社做?伊莱可比乌姆里奇这女人好打交道多了——哦,抱歉,我根本不该把他们两个放到一起比,乌姆里奇也配?”
“世界的尽头就是写文件,和平年代更是这样。行了,别发这些没意义的牢骚,你现在又不是十七八岁了。”穆迪的假眼四处转动着,扫视着办公室里的场景,他那只真眼睛看了过来,朝他不客气地瞪了一眼,“赶快去干点正事。霍格沃茨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说?”
“这事儿是我能决定的?”西里斯发出一声冷笑,讽刺地扯扯嘴角,“不是在去之前已经敲定好怎么应对媒体了吗,我们的福吉部长?现在是和平年代,当然不可能还有什么伏地魔和他的残党,伏地魔根本就是已经死了十年了,袍角的灰都已经被吹得渣都不剩,大家不能把遇到的一切怪事都堆到那个「神秘人」身上,不利于社会安定……哈,不利于他的选票才是真的。不过能把这种蠢货选上台,我认为选票这个东西已经没有任何它该有的筛选意义了。你觉得呢,阿拉斯托?”
“如果你问我,我觉得你在部里的时候说话还是收着点。”穆迪不置可否地说,不比他的冷嘲热讽,态度要冷静得多,“我今年就要退休,福吉肯定要安排一个他的亲信来接手傲罗指挥部,查勒和亚历山大都有可能。不管他们是谁来,你和他们都处不来,以后别再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不然你基本上是没希望在傲罗指挥部干到退休了,我怀疑你说不能和我同一年被魔法部兴高采烈地送走。”
“干一个工作干到退休?你在开玩笑吗?”西里斯惊愕地问,将自己摔进椅子里,后背贴着椅背向后仰,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谁先炒谁的鱿鱼还说不定呢。福吉再让乌姆里奇那个蠢货紧盯着我叽叽喳喳,我下次就把□□塞进她的嘴里,那个东西和她正合适。”
穆迪从鼻子里发出一道短促的哼声,但没有说话,不得不说,很显然,这个胡说八道的说法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霍格沃茨的事件必然只是个开始。”穆迪言简意赅地说,“就算他的残党还有很多,一个霍格沃茨教授也应该是很有分量的。奇洛的牺牲只能说明对方所图更大,但是我们很难理解,他图谋的究竟是什么,让学校里的其他人远离哈利.波特?这听起来没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
“对哈利是有的。”西里斯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自己的魔杖,眼睛盯着杖尖,“他是个好孩子,道德感很高,比我和詹姆都高得多,这方面他更像莉莉……他受的影响很大,而且他说自己能听到一个神秘的声音,找不到形体,我怀疑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老东西,伊莱也这么说,他还说艾萨克和多萝西也碰到过一个自称汤姆的幽灵……都是伏地魔吗?怎么到处都有它?”
“力量变弱就会这么躲躲藏藏。”穆迪评价道,“十年前的他想要杀谁的全家一般都是直接去的,现在倒开始七拐八绕,力量肯定没有恢复完全。他的身边肯定有帮手,到底是谁?现在不调查清楚,等到他实力恢复更多时就晚了。”
“没头绪。”西里斯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你知道的,我认为食死徒都是一群蠢货,不该有人有这样的脑子,包括他自己。”
还是缺少突破口。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西里斯心不在焉地整理起刚被自己吹飞的文件,将它们胡乱归拢到一起,然后再次弄乱。他已经决定把下午要交的那三份文件都忘掉了,这三份文件都是法律执行司要的,司长是阿米莉亚.博恩斯,很有可能可以体谅他不愿意在文件上浪费生命的心情。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西里斯的耐心差不多已经到了尽头。他如蒙大赦,跳起来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忽地愣了一下。
“您……您好?”电话对面尖细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话,声音里充满了不安与惶恐,“对不起,对不起,克利切不该打扰您,克利切想……想找西里斯少爷,西里斯.布莱克少爷,听说这是傲罗办公室的号码,克利切不明确,克利切……克利切……”
给巫师打电话找人对家养小精灵来说,显然是件大大出格的事情。克利切哀嚎一声,电话那边传来了砰砰的声音,大概是他在用头撞旁边的墙。
西里斯皱起了眉。
“行了,说正事。”他难得言简意赅,语气中带着鲜明的疏离与冷淡。
“西里斯少爷!”克利切急切地喊了一声,但随即,他的声音又变得古怪。显然,自从西里斯被逐出家门之后,他就像他的女主人一样,视这个叛徒为家族耻辱。现在他惊人地打来电话联系,虽然找他的心情很迫切,但习惯于根深蒂固的看法显然很难改变得过来。
西里斯理解他,所以也没和他废话,直接问他:“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克利切抽着气回答了他,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
“西里斯少爷,女主人……克利切的女主人……她不太好,她躺在床上喘不上气。克利切想要救她,克利切没办法,克利切什么都做不到,一直都是……克利切一直什么都做不到……”
他的声音渐渐开始颤抖,这一次电话那头却没有传出他制造出的噪音动静。但西里斯只是用听,就几乎能感受到支撑着他的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流逝,这对这个家养小精灵来说大概是最重的惩罚。
他不喜欢这个家养小精灵,也从来没有告知过那边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但是他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说:“我下班之后过去。”
挂断电话后,西里斯顿了几秒,才转头看了一眼穆迪,有点不自然地和他解释:“你知道布莱克家那边的情况,一直以来和食死徒都有很多牵扯,据说现在也是如此,我那个妈妈这些年可不甘于平淡,一直在上蹿下跳地刷存在感,听说会和每个交谈的人骂我一遍……之前没什么机会,这次说不定正好可以探探底,看看有没有线索。”
“嗯。”穆迪看他一眼,语气平常地说,“算你加班,明天在家补休。”
西里斯蓦地沉默,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剩余的时间里,他的话比平时少了很多。下班之后不同于平常迫不及待地从办公室里挣脱出去,他这次多留了一会儿,等到人走得差不多,才骑上自己刚刚购入并改装的摩托车,穿过日暮的烟云,来到格里莫广场12号。
十四年前他从这里离去,被驱赶,或是自我放逐,飞向自己想要的自由。后来他在这里躲过了母亲发来的致命咒语,他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对他说,这个家里的苦难与不幸都是因为他的错。
一晃十一年过去,他再没来过这里。西里斯抬头看着黄昏中熟悉而陌生的建筑,一时微微有些恍惚。
他最初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最早束缚住他手脚的牢笼。这许多年过去,他有了新的家,也有了新的笼子。一刀两断的过去在这一天突如其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