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史密斯知道自己正在梦中。
无休止的场景变换,如影随形的各种骚扰。伏地魔可以称得上是走在灵魂研究最前端的巫师,他在这方面并没有显著优势,只能凭着自己的勇气和毅力,在与伏地魔的交锋中突破重围,寻找赢下这场灵魂决斗胜利的契机。
刚才那些萦绕在伏地魔周身,转瞬即逝的光点是……?伊莱眉头紧皱,苦苦思索。他刚从一段奇诡的记忆中挣脱出来,那来自于一个伏地魔获得最终胜利,统治世界的幻想,他是那个世界里的王者,卜鸟飞翔在他的身侧……
真是异想天开,他这种暴力操纵别人的统治,幻想中手底下的人倒都是正常的,这不是自己也知道这种做法根本不对吗。
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漫长的战斗让他感到由衷的疲惫。他疲倦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即便没有实体,也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在突突地跳,精疲力竭地向前走,却猝不及防地再次走入一片明晃晃的天光。
不是吧,又来?伏地魔把灵魂切片之后,真的就每次只累三分之一吗?伊莱头痛欲裂,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握紧了手中的魔杖,抬头向四周看去,以一个久经考验的战士的敏锐,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这一观察,却着实让他愣了一下。他发现这里没有任何魔法痕迹,来来往往的都是麻瓜,街上有小汽车和婴儿车在穿梭,一切都正常而普通,拿着巫师袍、拿着魔杖的他倒成了这副和谐画面里唯一的异类。
怎么回事?这是哪儿?伊莱难掩疑惑,他想了想,调动自己的意识,给自己换上了一身西装——他在麻瓜世界常穿的一套。并不十分正式,偏向休闲,他一般在和妻子出门约会时穿,他的妻子曾经夸过,说这件衣服他穿起来显得格外英俊年轻。
不过再怎么显得年轻,他也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孩子们都到了上霍格沃茨的年纪,虽然外面或许没有太大的变化,心态却和十七八岁时完全不一样。他一心两用地感慨了一下,没想太久,被旁边房子里传来的哭声打断。那哭声雄浑响亮,中气十足,因此显得更加尖利刺耳,让他的精神愈发受到摧残。
简直不像是个孩子的哭声。伊莱烦恼地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就要远离这栋陌生的房子,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个慌张而熟悉的声音。
“达力——宝贝,亲爱的,是你在哭吗?妈妈在这里——”
他的脚步突然定在原地,愣了半晌,慢慢转头,向房子里看去。
这是一个正常的中产阶级家庭的房子,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是家循规蹈矩的普通人,和周围的每一栋房子一样规规矩矩,伊莱个人不讨厌这样。觉得它稍微有点太像模板房,不过没什么关系,许多普通人的生活就是稳定而一成不变的。
可是谁能告诉他,这栋普通的房子里,为什么会出现他妻子的身影?
她的头发没有任何精心打理的痕迹,缺少那种挽成利落的发髻时发丝服帖的保养,比他分别前见到的年轻许多,脸上却已经出现了更多的细纹。穿着一件……完全不讲究款式的衣服,以他的眼光看,除了合身再没有任何优点。或许胸口那朵花经过了一些设计,但庸俗得毫无意义。
他可以发誓,如果他将这件衣服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妻子,一定会被她赶出卧室一周以上,她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不过这当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小脾气。
“……佩妮?”他喃喃地说,不可置信地走近了几步,站在这栋普通房子的树篱外,惊愕地注视着里面的自己的妻子。
她疲惫地匆匆从厨房里快步出来,依然拿着锅铲,熟练地从客厅的婴儿车里抱出自己的孩子……一个巨大的襁褓,看起来和艾萨克与多萝西加起来一样大。她和记忆中一样瘦削,或许要更瘦弱一些,伊莱看得出眼前的这个妻子似乎并没有定期健身的习惯,胳膊看起来完全没有力气。
但她依然抱起了按个巨大的襁褓,细瘦的胳膊用足了力,两人的比例看起来夸张得有点滑稽。她温柔地哄着自己的孩子,摇晃着那个对她来说过于巨大的襁褓,动作幅度不够大,她很难真正做到这点,这引起了她的孩子的不满,哭嚎的声音变得更大更尖利。
“达力,不要哭,妈妈在这里……”她有点无措地哄着自己的孩子,显得有些慌张,但并没有人能解决她的问题,这个家里似乎并没有其他成年人。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放下锅铲,腾出全部的力气哄孩子。她将这个被她称作达力的孩子放进去,这同样引起了这孩子的不满,他嚎得更厉害了,佩妮在旁边不断小声安抚着他,声音里渐渐带上了哀求。
“哦,不,达力……爸爸和妈妈才刚带着你搬到这里,周围都是些体面的邻居,我不想克里曼斯夫人再说你哭的声音过吵了,她真的很没礼貌……你想吃什么?奶粉好吗?你是不是饿了?”
她突然领悟到这点,手忙脚乱地去冲奶粉。在喝到奶之后,达力的坏脾气终于得到了短暂的遏制,他闭着眼睛啜吸着奶瓶,总算稍微安静下来。
另一个细细的哭声却也跟着响起。
“你也饿了?”佩妮说,她声音里的慈爱和温柔突然间消失了,伊莱怔怔地看着她,看到她走向一个他视线的死角,从不知道哪里抱过另一个孩子,在这孩子细弱的哭声中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只会凝视着他。
那道细弱的哭声依然在持续着,她烦躁地眉头紧皱。
“好了,我知道你也饿了。”她没好气地说,情绪明显地坏下来,“听着,如果你今天不把奶瓶突然弄炸掉,溅得四周都是,我就给你喝奶,不然你就干脆饿一顿。”
这么小的孩子,饿一顿?伊莱愕然地瞪着她,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或许事实上也的确不是,这个人和他妻子只是长得非常相像,比作为妹妹的莉莉还像,但是她明显不是……
“哈利!”佩妮突然尖叫起来,声音中充满恐惧与歇斯底里,“你不能让达力的奶瓶飘起来!停下!快停下!!如果有邻居看见——”
她紧张而神经质地向外张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篱外的伊莱。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佩妮小声说,紧张地抽着冷气,立刻站起身朝他走来,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这实际上只是,只是一个魔术,对,魔术。我让我的侄子配合做那种表演的,他只是个孩子,一个正常的小孩……”
“对不起。”伊莱打断她的话,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是僵硬的,他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很久,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只是路过这里。”他慢慢地说,每一句话说出口都似乎要花费极大力气,“抱歉,我现在太累了,能给我一杯水吗?我可以在这里稍微多站一会儿,休息一下吗?”
佩妮愣了一下,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作为他妻子的那个佩妮曾经说过,很喜欢他的长相,俊秀而不带有攻击性,总是显得彬彬有礼,能让任何尖锐的人卸下防备和攻击性。他听过好几次这样的说法,但现在并不能确认这是否依然成立。
“我……很会哄孩子。”他突然说,看向客厅里的那两个孩子,“我想我可以帮上一些忙,如果女士你允许的话。”
“站在我家的树篱外似乎更加显眼。”她咕哝了一句,态度稍稍有所松动,不过看着他的视线依然充满警惕。
“我丈夫很快就会回来。”她向他强调,“希望你足够礼貌,先生,我丈夫一个人能打两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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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强壮的麻瓜也没法奈何巫师,伊莱对佩妮的话不以为意。但是等到他坐在客厅里,当真见到了这家人的合照之后,他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平静的神情。
打肯定完全打不过他,但装竟然倒是真的能装得下两个他。
这是个他妻子的审美发生颠覆性改变的世界?!伊莱的心中冒出了个巨大的惊叹号,他有些僵硬地捧着茶杯,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最后选择像他承诺的那样,当真去哄两个孩子。
他先看的是哈利,对另一个孩子,他本能地排斥。襁褓里的哈利和他印象里差不多,除了似乎比原本到他家时显得更瘦弱一些,不过不是很重要,无论是伤疤还是那双绿色的眼睛,所有的样子,都证明了这的确就是哈利.波特,莉莉和詹姆的孩子,他的侄子。
那个飘在空中的奶瓶已经被哈利抱进了怀里,正吸吮个不停。瓶子已经见底,前头那个喝得实在太多。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伊莱不动声色地用魔杖轻轻点了点奶瓶,它里面的奶顿时变得取之不尽。小小的哈利又喝了一会儿,终于喝饱,放下奶瓶,满足地微笑起来,快乐地稍稍咧开嘴。
“里面的奶是不是喝完了?”佩妮的声音从一旁响起,疲倦地叹了口气,“把奶瓶拿给我,我再去加一点。”
“我想他已经喝饱了。”伊莱不动声色地说,又用魔杖点了点奶瓶,将空瓶子还回去,“他已经不哭了,脾气很好。”
他……佩妮张张嘴,嘴唇卷了起来,这个动作显得刻薄。
“感谢你的帮忙。”她勉强地说,“你似乎真的还挺会照顾的。对了,再说一遍,你刚才看到的完全都是……”
“魔术。”伊莱赶在她前面说,对她微笑了一下,“很奇妙的表演,女士,我很喜欢。”
你……佩妮张了张嘴,显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谎言。她含糊地咕哝了一声,拿过空奶瓶,看了看,迟疑了一会儿,
“他喝得太少了。”她板着脸说,回身去冲奶粉,“让他再喝一点,不然很快就会再饿,又会哭个不停,吵得我心烦。”
那个叫达力的明明更吵。伊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转头又去看餐桌上一家三口的相框。
“抱歉。”他说,“是我多嘴了。但是……那个,达力,是你的儿子?”
“什么?当然。”冲奶粉的佩妮回过头来,皱着眉看他一眼,“当然是我的儿子,他和他爸爸长得非常像,餐桌上有照片,我以为你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只是很难接受。伊莱看向那张照片,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说:“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伊莱,伊莱.史密斯,女士。”
“哦,你好。”佩妮应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特殊的停顿或触动,语气平常地说,“这是德思礼家,我是佩妮.德思礼。”
德思礼。伊莱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姓氏,注视着照片里肥胖宽阔的男人,意识到在他进入梦境后所跋涉过的所有梦境之中,这是最糟糕的一个。
“他呢?”伊莱低声问,看向襁褓里的哈利。
“哈利,哈利.波特。”佩妮说,语气冷淡下来,“是我的侄子,我妹妹和妹夫的孩子。他们死于一场车祸,又没有其他亲人,将这个孩子留给了我抚养。”
伊莱被绷得极紧的神经突然断了一根,他猛地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妻子。
“他们死了?!”他惊愕地问,脸上的吃惊无所遁形,“怎么死的——你刚刚说,车祸?!”
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巫师,哈利和他都还有魔力波动。这样的话,詹姆和莉莉怎么死在了这个时间?伏地魔……
佩妮没有回答,她的视线突然盯紧了伊莱,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
“你认识他们。”她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认识。”她慢慢地说,声音很轻,“你是个……巫师。”
短暂的沉默。
佩妮霍地走过来,一把拉起他,用力向外推:“滚开!滚出我的家!这里不欢迎你!不欢迎任何巫师!!”
“对不起,佩妮。”伊莱被她推着向前走,张口结舌地说,“我只是……我并不想骗你……我是个巫师,但是……但是我对你没有恶意。”八壹中文網
“没有人会信怪物的话!”佩妮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这种时候也不在意会被邻居听到了,“你们为什么出现——我的妹妹死在你们的世界,你们看不起我,觉得我只是个麻瓜,却把我妹妹的孩子扔给我!你们知道他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怪物——”
“别这么说,佩妮。”伊莱不得不打断她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在一起,“他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我理解你的痛苦和难处,但是我没有看不起你,我……”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将应该对自己妻子说的那些话咽回去,抽出了藏在袖口的魔杖。
佩妮的尖叫声充满惊恐,她仓皇放开他的胳膊,踉跄着连连后退几步,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你想干什么?”她用一种窒息般的声音问,盯着他魔杖的视线中满是绝望,脸上讥讽的神色越来越重,蓦地笑起来,声音中带着讥诮与颤抖。
“是的,当然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你们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毁掉我的生活……”
“抱歉。”伊莱低声说,挥动了下魔杖,一块崭新的手帕飘落下来,他接住它,将它递了出去。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这个。”他轻声说,“我希望它能擦去你的无助和委屈……更希望你能将你的难处和我分享,我想要做些什么。当然,这始终是你的自由,佩妮,我绝对不会强迫你。”
佩妮.德思礼瞪着他递过来的手帕,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魔法竟然能变出一个不会伤人的东西。或许她的妹妹也并不会伤害她,可是自从莉莉去了霍格沃茨之后,她们就逐渐走散。
她的妹妹什么都有,美貌,智慧,魔法的眷顾,爱她的父母。在她十一岁之前,佩妮都并不当真觉得嫉妒,这毕竟是她的妹妹。
但她什么都有,和那些看不起她的待在一起,最后却又突如其来地一走了之,把余生的麻烦都重新丢还给她。
佩妮.德思礼没有伸出手。
“不需要你的假好心,巫师。”她冷冷地说,“你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但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表现得这么吃惊,连他们的事情都不知道,或许是外国来的?那我劝你最好赶快离开,邓布利多不允许其他巫师来打扰他。”
她朝襁褓里努了努嘴,带着自嘲与嘲讽。
“真奇怪的逻辑。”她说,“把一个小巫师交给麻瓜抚养,又不要其他巫师来看他。邓布利多指望哈利从这里得到什么呢?一个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保姆?我不得不强调一遍,还是没有薪水和酬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遇到了这种事情,大概是因为我欠我妹妹一家的吧。”
她脸上的讥诮与讽刺太过刺眼,伊莱不知道如果是别人坐在这里,会不会有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告诉她,这是你妹妹的孩子,你们有着相同的血脉,抚养他是你的义务。但他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你当然不欠莉莉什么。”他说,“我注意到你住的屋子稍微有点太小了,养两个孩子的话可能有些施展不开。我家里养了三个孩子,都不是非常活泼调皮的性格,有时候吵起来也会让我觉得满屋子都是他们……你介意我用一些小小的方法,改装一下孩子们的卧室吗?可以让它比看起来更大一些。”
“不用了。”佩妮想也不想地拒绝,脸上露出深深的厌恶,“不要让这个家里出现魔法——我丈夫是个正常人!他不会喜欢这些!他下周就要去接他姐姐玛姬姑妈过来小住,她更加讨厌一些不会常理的东西——”
“但是他们不会在你带两个孩子支撑不住的时候帮助到你。”伊莱敏锐地说,佩妮忽地沉默了一下,看他一眼,没说话。
“如果我没理解错,这是「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的意思吗?我认识一个人,和你眼神传递的语言很像。”伊莱说,站起身,拿起魔杖,“他们的卧室在哪儿?我可以帮个小忙。”
梦境里的无痕伸展咒一瞬间就完成得很完美,他没有做得太夸张,佩妮.德思礼站在门口,尽管极力掩饰,依然露出了一个有点满意的神情。
但她什么都没说,佩妮.德思礼并不擅长赞美,她的表情总是很苛刻。
伊莱看着她,想了想,在虚空中抓了一下,递给她一枚戒指。
“我三年前的发明。”他说,“戴上的时候可以减轻手里东西的重量,有一定的重量上线,但对于日常生活应该是够用了。”
佩妮.德思礼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没有回应。伊莱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将外形从戒指变成一条手链。
“抱歉。”他喃喃地说,“我一时……总之还请务必收下,就当是詹姆和莉莉的朋友向你致以的道歉和谢意。”
佩妮.德思礼注视着那条手链。
“不需要你的怜悯。”她冷冷地说,高傲地扬起了头,“我自己做得到,我现在的生活平静而完美,不需要你这个巫师再额外地——”
“我认为你的才能不应该只局限在家庭里。”伊莱低声说,转开视线,这一刻无法与她对视。他注视着她用充满骄傲的语气提及的现在的生活,一时感到微微恍惚。
“你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你是个出色的政治家。”他喃喃地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许也有机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历史学者。我不是说家庭主妇不好,但是你明明……明明有更强大的能力,更美好的生活,你可以用一对很乖巧优秀的双胞胎儿女,你还会有一个更加……更加出色的丈夫……”
“你在向我说你的梦话?!你在羞辱我吗?!”佩妮.德思礼愤怒地说,眼睛露出凶光,“不需要你质疑我的生活,巫师!你用什么立场质疑?你在嘲讽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的人生?!我很爱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也很爱我!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即便他姐姐玛姬总觉得我是个拖着累赘的糟糕女人,但我丈夫不这么想,他接受了一个——接受了我这个和那种世界有交集的怪物!”
伊莱看着她,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个瞬间鼻酸得难以自抑。
“但是,佩妮。”他喃喃地说,“你并不是个怪物。”
佩妮.德思礼忽地沉默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这个完美得几乎会发出光芒的巫师,不明白这样的巫师怎么会站在自己面前,和她耐心地说这么多话。
明明那些巫师,都是……都是那么的看不起她。
四周的场景水波般微微荡漾,伊莱看向四周,露出个心力交瘁的神色。
“我无法在这里停留更久了。”他说,眸光依然悲伤而温柔地注视着她,“或许有点冒犯,但……我能请你看一段记忆吗?你可以只当它是个梦,一个……美好的梦,好吗?”
佩妮神色僵硬地看着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面前的巫师稍稍垂下眼帘,她的眼前突然之间,涌现出许许多多陌生的画面。
穿着职业套装,高跟鞋踩在市政大厅的她,步履如风地匆匆向前走,周遭路过的人向她轻轻颔首,目光饱含尊敬。
逛着高级的商场,眼都不眨地刷卡,拎着一堆购物袋运回车里,过着不为金钱困扰,随心所欲生活的她。
端着杯咖啡经过路边,欣赏街道上每一首悠扬动听的乐曲,和谁走在一起,慷慨地为流浪歌者买下一个自由夜晚的她。
穿着婚纱在一个陌生城堡奔跑的她,她不知道那是哪里,却让她的心猛地激烈地跳动起来。
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喝下午茶的她,孩子们在疯玩,似乎有另一个人在管,她倚靠着沙发,翻着本晦涩难懂的书,在下午的阳光中昏昏欲睡。
手指落在钢琴上弹出动听音符的她,她是完全不会弹钢琴的,但梦里的那个她会。她的指尖流淌出动听的乐曲,有什么人在为她拍摄着录像,目光一直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可能,她心知肚明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却依然怔怔地看了许久。
面前的巫师身影逐渐转淡,直至完全消失不见。她听见他在最后叹息着问:“你看到了吗,佩妮?那些另一种可能。”
佩妮.德思礼低垂着眸,沉默了许久。
最终的最终,她抬起头,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走廊,轻轻地开口。
她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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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