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基本没有几个人选择写作的世界里,终于遇到了一个自觉自愿写书的文豪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反正作为一名文学系硕士的北原和枫感觉自己和对方聊的非常快乐。
除了非要凑在两个人边上,但是完全插不入话题的波德莱尔,大家都感到了遇到“知己”的久违快乐。
“没错,创作者是思想和美的工具,这一点我在赞同不过了。”
天天宅在家里的巴尔扎克很显然也是第一次和别人聊自己的创作思想聊得这么开心,坐在自己被堆的乱七八糟的稿子和书籍堆里,很兴奋地给自己又灌了一杯咖啡提提神。
“我有时候感觉自己是在被脑子里面的思想追着往前跑。那些深邃和美丽的东西控制不住地要诞生出来,我只能用我的笔努力让它们完完整整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巴尔扎克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骄傲地抬起头,墨蓝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四周被堆得乱七八糟的稿件:
“文字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也是我必须要背负的表达的宿命。它对我来说,比异能更亲密,更像是和我一体的存在。”
“能理解。”
北原和枫在边上赞同地点了点头,橘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很随意地趴在一堆被叠放起来的书籍上:“就像是人必须要背负的十字架。”
巴尔扎克家的地面上堆着的几乎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书籍,各种各样的废稿和随意的笔记到处乱撒,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山峰,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属于咖啡的味道。
一般人走路不小心就会被绊倒,或者很不幸地被从顶多滑落下来的书给砸个正着。
嗯,不用怀疑,指的就是刚刚走进来的其余几位巴黎公社的成员。
不过大多数人刚摔下去,就被发现的巴尔扎克跑过去非常熟练地扶了起来。
但里面也有一些被特殊对待的例子。
比如今天依旧穿着一身亮闪闪登场的伯爵先生,身上依旧戴着那时刻耀眼无比的宝石戒指,看上去充满了贵族的气质。
就是嘴里念叨的台词很不贵族。
“得了吧,我从楼下上来的一路上至少闻到了洋葱汤,脆先生,香煎牛排,蔬菜炖肉,烤鹌鹑等等一堆东西的味道。”
伯爵先生皱着眉看着放在书堆上面权当待客的白煮溏心蛋*,看上去很是不可思议:“结果最后到了你家里,你就给我吃这个?”
正在找自己手稿给北原和枫看的巴尔扎克抬眸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眯了一下眼睛。
他自己虽然很想要有一个富婆包养,但是这不妨碍他对这个看上去性格傲娇又糟糕,偏偏又有钱到见鬼的人感到不爽。
这位有点记仇的大龄宅男思考了一下,稍微改变了自己的动作,转而从一边由书组成的“高塔”最底层抽出了一本书。
随着底层的不稳,这摞高塔很快就开始摇摇晃晃了起来,然后“哗啦”一下散了架,把在边上还在不满地嘟嘟囔囔的大仲马砸了个结结实实。
半个人都埋进了书堆里面的伯爵:“?”
伯爵先生倔强地把自己嘴里的溏心蛋给咽了下去,又甩掉了自己头上的一本书,从书堆里面挣扎出来,委委屈屈地扑到了在边上忍笑的雨果怀里:“社长——”
雨果伸手抱住了一身衣服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大仲马,好笑地多看了几眼,伸手把对方本来就被砸得乱糟糟的金色卷发揉得更乱了。
“很可爱,亚历山大。”
雨果心满意足地搓了搓怀里的金孔雀,然后端起巴尔扎克友情供给的摩卡咖啡*,笑吟吟地喝了一口,顺便擦了擦自己起雾的单片眼镜。
“咳,也没有啦。”
伯爵先生耳朵红红地咳嗽了一声,目光矜持地挪开了一下,但蓝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像是只被家长夸赞了的三岁幼崽。
“当然啦,奥诺雷也很可爱。”
雨果先生眨了眨他那对蓝紫色的眼睛,语调轻快地说道,没有注意到怀里大仲马一下子幽怨起来的眼神:“大家都是好孩子呢。”
北原和枫微微沉默,看了一眼正在拿纸折花的波德莱尔,又看了眼拿枪给自己的香烟点火的波伏娃,以及把罗兰扑倒在书堆下面,兴致勃勃地试图拿大蜻蜓吓人的法布尔……
还有用重力使自己坐在书堆的最高端,誓要和所有人划清距离,冷淡而英俊的脸上满满写着“怎么还要把我叫过来”的魏尔伦。
也许这就是独属于巴黎公社社长的滤镜吧。
——不过这些法国人虽然性格不太正常,但的确都很可爱就是了。
同样被自家社长夸了的巴尔扎克满意地哼哼了两声,主动站起身,把自己想要找的稿子连着书一起从边上堆得很高的书上面扒拉了下来。
“你看,我最近新写的小说!本来我是想要写一个糟心的暴发户的,就是那种特别讨厌的、天天恨不得把自己当成珠宝架子的家伙……”
北原和枫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书上面凌乱的笔记,听到对方嘴里有些笨拙的描述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一直在支棱着耳朵偷听的波德莱尔整个人都笑得趴在了旅行家的身上,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噗,这个用词准确过头了吧?糟心的暴发户,珠宝架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伯爵:“?”
房间内的其余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也默契地笑了起来,同时向大仲马投去了相当默契的视线。
在场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听出来这句话到底是在内涵着谁——除了某些时刻总是显得过于天然呆的雨果。
伯爵先生自然也听出来了,表情变得更加幽怨了些,同时用看偏心家长的眼神谴责地看了眼自家正在笑的社长,得到了雨果茫然的注视。
“怎么了?是心情不好么?”
社长先生迷茫地歪了一下头,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大仲马的表情这么郁闷:“可是这个听起来的确挺好笑的。”
伯爵先生被一脸无辜的雨果噎了一下,闷闷地挪开了视线:“不,只是有点饿,我去厨房做点吃的。有什么想吃吗?*”
“洋葱汤,谢谢。牛油要多,鸡汤要浓,外面的芝士要烤到金黄,面包要脆的。”
波伏娃抬起头,声音轻快地说道,同时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虾尾汤,谢谢!”波德莱尔理直气壮地伸了一下手,“奶油和虾子要多——”
“烤蝉……”法布尔兴高采烈的声音才响了一半,就被本来压在书堆下面的罗曼·罗兰大惊失色地捂住了嘴。
“油炸苹果圈就可以了。”罗兰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时把一脸委屈的法布尔给按了下去。
你可别给我说话了!
巴尔扎克犹豫了一下,他在不涉及到自己创作相关的时候都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又感觉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有点亏。
北原和枫看了一眼,然后按住对方的肩膀,笑着对大仲马开口:“油炸沙丁鱼就可以。有昂热梨的话可以再来点。”
他看向坐在最上方的魏尔伦,向对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有点俏皮的笑。
魏尔伦脸上看戏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然后默默地扭过头,一副嫌弃的样子。
如果趴在他肩上的红龙没有高兴地一边“嗷呜”叫着一边喷烟花,这个态度说不定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雨果迷惑地看着似乎更加不开心的大仲马一眼,感觉现在的幼崽思维简直越来越难懂了,干脆放弃思考地抱了抱对方,安抚性地揉揉脑袋。
“我要苦橙果酱,辛苦啦。”
“……知道啦。不过也别太期待,有的我还不知道巴尔扎克家有没有食材呢。”
被抱了一下的伯爵别扭地看了眼地面,然后哼哼唧唧了两声,向厨房的方向跑过去,过程中差点又被无处不在的书籍拌了两跤。
有一份油炸沙丁鱼的巴尔扎克看着这一幕,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像是只捕到猎物后饕足的狮子,显得慵慵懒懒的。
雨果又看了几眼,有点遗憾:“可惜马赛尔和司汤达没来……我们就不等了,现在就开始讨论吧。他们要负责的事情也不怎么多。”
四周响起一片零零散散的鼓掌声和非常不整齐的乱七八糟的恭喜。
大多数巴黎公社的人都只是盘腿坐在地面的书上,看上去不太像是开会,更近似于野外夜晚围着篝火讲故事的状态。
雨果也不在意大家懒散的态度,而是继续认认真真地安排着大家的工作:
“嗯,今年的万圣节还是和往常一样,大家各自负责自己的岗位,不过应该也没有异能者胆子大到在巴黎撒野。”
大家继续懒懒散散地回应,该干什么的干什么,波德莱尔努力地往北原和枫身边凑,想要打断他们两个的对话。
巴尔扎克也不在意:或者说这位人际交往显得很笨拙的宅男.根本没有意识到。
这只漂亮的大猫只是抱着自己厚厚的书,像是趴在荣耀石上,继续高兴地给唯一愿意听他说这些话题的北原和枫小声宣讲着写小说经历:
“不过在后面,我发现这篇文章的主角不能够这就这么任性地写下去,他的性格得更符合这个时代,也要做出与时代相符合的事情。”
“你知道吗?”
巴尔扎克的声音听上去带着种奇异的愉快:“那种自己笔下的人物好像有自己的生命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他完全超出了我给他规划的命运,完完全全地活出了自己的样子……”
“对于那些优秀的作家来说,那些人物是有自己的灵魂的。”
北原和枫小声地回答,目光一直在看对方长且杂乱的深蓝色长发,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一把捞过来,帮忙整整齐齐地扎了个头发。
“嗯,我也愿意把他们当做真实存在的人。”巴尔扎克有些不太习惯地偏了一下头,但最后还是放松下来,有些惬意地趴在这些书本上面。
“说起来,你看起来似乎很喜欢抱着书?”
北原和枫也任由身边的书把自己埋着,摊开了一本画册,一边看一边好奇地问道。
巴尔扎克点了点头:“很有安全感。”
北原和枫用看到知己的眼神同样点了点头:“被书埋着的确很有安全感。”
已经放弃了插话的波德莱尔趴在边上,转而开始认真地记笔记:x年x月x日,北原表示他埋在书里面比较有安全感。
总有一天他要用自己写的诗集把北原给埋起来,这样他就可以抱着北原在上面打滚了。
不知道波德莱尔在想什么的北原和枫认认真真地给巴尔扎克编着辫子,还没有编完就听到了雨果淡定的声音:
“好啦,总之一切照常。我们现在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玩吧?有人主动建议吗?”
北原和枫梳头发的动作一顿,看上去有点疑惑:“你们开会都这么快?”
巴尔扎克愣了愣,略微纠结了一下用词——他在除了文学之外的领域里都不怎么会说话,每吐出几个字就要思索好久。
“还好啦。今年大半人都在外面,否则按照往年的来,结束得更快。”
波德莱尔主动凑过来蹭了蹭,酒红色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旅行家,或许是在书上面滚过了,顺直的黑色长发也变得乱糟糟的。
北原和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把巴尔扎克的头发扎好,然后又把波德莱尔给按到了自己的怀里,帮忙梳理头发。
波伏娃倒是看上去对这个环节兴致勃勃的样子:“要不我们就来真心话大冒险吧?万圣节版本的……要不要大家那一天每个人都做好伪装出门,如果被发现的话,就要答应第一个发现他真实身份的人一个要求?”
法布尔眼睛一亮,期待地拽了拽罗兰的袖子口,那对香苹果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罗曼·罗兰虚了一下眼睛。
别想了,不可能的!就算是死,我都不会去碰你的那些大蛾子和蜻蜓螳螂蜈蚣!
“听起来挺不错的……到时候可以让卢梭先生过来签一下双方的契约,这样就不用担心双方赖账的问题了。”
雨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翻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文件。
“社长,抱歉我们来晚了!”
就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普鲁斯特终于拽着司汤达“啪叽”一下子打开了大门,那对绿翡翠一样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内疚:
“对不起,是因为我在路上和司汤达的车撞了,所以才会发生这么糟糕的事情……”
普鲁斯特淡蓝色的外套皱巴巴的,看上去显得有点狼狈,甚至差点在走进来的时候又摔了一跤,最后还是司汤达拉了一把。
“稍微小心一点啊……我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马赛尔他差点掉到塞纳河里面。”
司汤达撇了撇嘴,无语地呼出一口气,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果然马赛尔就是巴黎公社的幸运e担当吧?”
这位超越者的眉眼有点女性的柔美,黑色的头发懒洋洋地扎成了一束,边上有一缕红色的挑染,一身认认真真的西装,很有点巴黎特色精英阶层的既视感。
北原和枫沉吟几秒,得出了一个结论:
——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之前和钟塔侍从能吵得那么凶。
“啊,迟了也没事。反正我们到现在也没有确定好万圣节活动的方案。”
雨果温和地笑了笑,接住眼泪汪汪地扑到他怀里的普鲁斯特,然后看向了司汤达:“司汤达也来帮忙想想?今年大家都一起参与参与嘛。”
“切……”
天天都想着怎么在巴黎公社谋朝篡位的司汤达咳嗽了一声,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立场不对,于是硬是憋出了嫌弃的一声。
这位看上去有点高卢雄鸡般高傲气质的青年努力地挪开眼神,扬了扬下巴,高傲看了一眼雨果:“这么久都没有搞好,果然还是要看我吧?”
雨果好脾气地笑了一下:“嗯嗯,司汤达很厉害的。”
北原和枫把波德莱尔的头发梳好,又沉思了几秒,小声问道:“这是在逗幼崽吧?”
波德莱尔翻了个白眼。
“不,是雨果根本没有搞懂他想要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