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客厅内悬山水挂屏,只有圣上一人在,丫鬟小厮都不见踪影。
虞翎和他目光对上,面色也没有改变,她一步步走上前,停在中间,行礼道:“圣上寻我做什么?”
圣上把手中的茶碗放回方桌,打量着她的面容道:“你不问问朕宫里发生了什么?”
虞翎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慢慢低下头,她脸色有些楚楚可人的苍白,等过去良久之后,她才开口道:“姐夫走之前,说宫里没查清楚,娘娘当是还活着,我又为什么要问?”
圣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道:“过来。”
“我不去,你定是要和我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想听那些宫里东西,”虞翎慢慢开口,“你既然已经见了我,那我回去了。”
宫里一直压着皇贵妃的事没说,是生是死总该有个结果,可直到现在谢沉珣送皇贵妃离开,虞翎也没听到那个结果。
她听过的,最多只是坊间说大殿之下发现尸首,无凭无据。
那虞翎能做的,只是在圣上面前,当做皇贵妃还活着,否则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去找他问。
圣上开口淡道:“她死了。”
虞翎看着他,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突然潸然泪下,纤白小手拿着帕子掩面而泣。
美人落泪的模样格外好看,垂眸间看不出真假,只让人觉得她是被宠坏了,任何打击都受不住。
宫里皇子公主一大堆,但圣上最上心的,还是养在宫外可脾气最合他心意的虞翎,要不然也不会瞒住皇贵妃死讯,至今没让人泄露半分。
虞翎只哭得难受,圣上叹气,大抵是觉得母妃的死和姐姐的离世不是一个程度,会让她身子犯毛病,没继续说下去,撑住头道:“随便说说你就信?”
她就像是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这句话,只抹着泪不动,圣上轻敲着桌子道:“朕给她安排了御医,让她养伤了,等她伤养好后,便让你去见她。”
虞翎听到能去见人,似乎才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转过身不看他,轻抽泣道:“娘娘是吉人自有天相,下次你再乱骗我,我就不来见你,瞒着不说多有趣样。”
圣上笑了笑,只缓缓起了身。
他身上干净月白袍子衬他好样貌,旁的女子愿与他露水姻缘,少不得是看上这张俊俏的脸。
客厅里只有她抽泣的声音,圣上慢慢走到她跟前,大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低头看见她泪盈盈的双眸都被泪水浸透了,才又叹息一声道:“瞧你这容貌,父皇还得给你挑个好夫婿风风光光出嫁,又怎么会让你母妃出事看不到那场景?”
虞翎只转头避过他的手,推开他手臂,擦去泪水道:“你不说,姐夫又不告诉我,害我一个人提心吊胆,谁都不敢问,等明儿我就去跟娘娘告状,让她取消我和四皇子的婚事,不让你看笑话。”
圣上往日还会笑说一句你敢,今天倒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萧庚雪这几天除了在查纵火幕后黑手,就是去方家和寺庙,他被养得太过于孝顺,甚至几天都没去太傅那里念书。
孝期守三年,看他那样子,虞翎三年内,是嫁不了。
虞翎只自己哭自己的,被他抱到扶手椅上坐着时,还气没消样,偏过头理都不理他。
雕花木槅门雕刻精致福字纹,燕王在这时回来了,见到圣上慢慢放下虞翎,只皱眉,开口道:“霏儿派人来问虞姑娘怎么还没回去。”
虞翎才刚刚坐下,就胡乱擦干净眼泪,匆忙起身,又瞪圣上一眼,道:“我这就回去。”
圣上只摇摇头,他手负在身后,看她匆匆忙忙小跑离开的背影。
燕王突然道:“臣瞧那姑娘,和圣上似乎不太像。”
燕王和圣上是一母同出,但燕王当年救先帝时被压坏半条手臂,用了许多药才勉强保下性命,只从此以后,燕王残疾,也失了夺皇位的机会。
“长得像她母妃,”圣上笑道,“别看她性子乖,是只小野|猫,她母妃出事,让她安静会儿。”
燕王道:“方妃娘娘将她养在外面,是想用男孩换权贵,还是想瞒住她不是圣上之女,保住这姑娘的命?圣上就没想过吗?”
圣上理了理微褶的袖口,淡道:“燕王多虑。”
燕王低着头,圣上不觉得皇贵妃有这个胆子,如今人没了,再怎么问也问不到,有的话不该说,但燕王还是说了出来:“她是女孩,混淆不了皇族血脉,可圣上最疼爱的女儿是个外人,恐怕要被人看笑话,锦娘要是泉下有知,不知怎么想。”
圣上扫过他一眼,燕王便跪了下来,道:“是臣失言。”
“你既然想要查她,”他开口道,“那便查吧。”
虞翎没听过圣上身边有个锦娘,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离开客厅之后,步子就放慢下来,她拐出去,眸色是淡的,只伸手拿出袖子里脂粉盒。
圣上今天待她一如既然,那谢沉珣做得就比她想象中要稳妥,没让人发现。
现在皇贵妃已走,虞翎只要不出错,日后这几年都不会有大事。
她眼睛一哭就容易红,只轻敷粉后,慢慢戴上面纱,往前没走几步就看到秦霏的丫鬟在。
丫鬟见她后就松口气,上前道:“世子妃说怎么一直没见姑娘回来,特派奴婢前来催一下。”
虞翎轻道:“宫里娘娘出了事,偏我和四皇子婚事将近,到底是麻烦。”
丫鬟是秦霏心腹,上回见过虞翎,知她是守礼的,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只劝慰道:“四皇子常来侯府寻世子,他性情温善,不会负了姑娘。”
虞翎只轻点头,随丫鬟回秦霏那里。
她在想燕王。
燕王方才看到她时,眼中没有太多意外,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她原先还听过燕王被圣上设计的传言,倒没想过他们关系竟真是好的。
秦霏见到她回来,只问一句她见的是谁,虞翎微微摇头,示意不能说,秦霏想起圣上这两天常到燕王府,一时顿了顿,倒没再问她什么。
虞翎在燕王府待了快一个时辰才回去,到侯府时,她脚都是有些软的,下马车还崴了脚,连呼吸都忍不住加快。
圣上绝不能容忍背叛,他那关过了,侯府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才刚刚松下去,麻烦就来得这么快。
谢沉珣才走不到五天,宫里就来了旨意,宣她与四皇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