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翎搬出去的那天,是个大好晴天。
她的东西不多，因为下雨全都搬到了谢沉珣的房间，现在要搬出去，也得给这些东西找个位置放放。
但虞翎自己是搬不动,谢沉珣看得出来,也没说什么,主动帮她搬了东西过去,又给她打开被褥铺了床。
谢沉珣想如果留下来的不是他,她要遭罪。
谢四的屋子里有间是书房，虞翎睡在那边,屋顶才刚刚修好,试过了不会漏，但到时下起雨来也说不准。
谢沉珣弯着腰，给她匀好被子,道：“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了，来寻我一趟，这几天可能又有雨，晚上不要睡太熟。”
他初见虞翎便知她这种女孩娇滴滴,开始还想过要不要让她跟着做些什么,但处下来后又觉她既是自小养得如此,强求不来。
虞翎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应他一声后,就去倒了一杯茶，端给谢沉珣。
谢沉珣整了整被角，转了身要去拿枕头,碰到端茶过来的虞翎。
她一时不察连忙后退一步,本来就扭过脚站不稳,突然一崴，他眼疾手快，立即扶住了她。
虞翎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洒出的一半茶水都落到她手上。
幸而是温热的，没烫到手。
但谢沉珣沉脸扶她到面盆架前，握住她手腕浸在冷水中。
他的手掌大，握住她手时，牢得让人挣脱不掉。
虞翎靠在他胸膛里，呆呆看着他。
她的视线没有隐藏，谢沉珣动作倏地一顿，低下头看她，看到她愣住的双眸像晶透的宝石，让人心思无路可逃。
他心漏跳一拍，慢慢松了力气，问道：“怎么？”
娇媚的姑娘家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还浸在木盆里，竟也不懂说些什么，只有些不好意思转开头，倒不见有疼痛之色，最后才回神，轻道：“谢大哥真好看。”
她是没什么事，但她的话说得好听。
谢沉珣手指微攥紧，又迫使自己拿出来，心知自己是操心过度，只给她一条搭在木架上的帕子，道：“以后小心些，如果想出去玩，提前跟我说一声，别离得太远，这里虽是没什么人，但山路不平，容易摔。”
虞翎点头应下来。
谢沉珣蹲下，捡地面的碎瓷杯，放在桌子上，先去给虞翎摆好枕头，让她晚上能睡得好些。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那点小插曲，两个人之间都有些尴尬。
谢沉珣没再说什么话，帮虞翎布置好屋子后就拿着碎瓷片离开。
虞翎只站在原地，摸着微热的脸颊，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
这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
谢沉珣一个人在大门门口坐了半天，编着篮子，一整天来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虞翎夸他好看。
他自幼早熟，比谁都要清楚自己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虞翎比他小七岁，她出生那年他还曾随父亲去探望过，只她身子太弱见不了风，他没见到她。
她年纪不大，和家里两个小孩只差了几岁。
谢沉珣沉默着，想自己或许是时候该找媒人介绍成亲，要不然怎么会对未来弟媳妇想那么多。
到快傍晚时，他只和往常一样做了饭，熬好药，顾念虞翎的腿，给虞翎送过去，嘱咐她一句晚上关好门再睡。
虞翎起身唤住他，轻声问道：“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谢沉珣顿住，没想过被她看出自己心思，只道：“没有的事，你好好歇息，我待会要出门。”
虞翎看他的背影，手指轻轻绞着帕子。
她想的是自己是不是惹恼了他。
谢沉珣确实是出了一趟门，他是去办些私事，然后让人去催那两个在外公家的小孩尽快回来。
他太了解自己脾性，一旦开始任由情绪放纵，只会无止境的做错事。
虞翎那种软性子，斗不过他。
他们之间，该离得远些。
但在沿途回去路上，谢沉珣看到有人卖糖葫芦，只在原地站了片刻，就走上前去买了一串。
等他回到院子里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有个人影坐在门口台阶上，拿着小木棍在地上画东西。
她单手抱膝，像是在等他。
谢沉珣安静站在门口，在她身上看出了惹人爱怜的可怜感，他慢慢走上前，问：“天黑了，怎么不回房休息？”
虞翎听到声音，抬头就见谢沉珣，高兴道：“你回来了？”
谢沉珣脚步停下，突然就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手，他往身后藏，嗯了一声。
虞翎直起身子，笑道：“我把屋子收拾了一遍，让你回来不用担心，你饿吗？我给你热着东西。”
灰蒙蒙的天色仿佛把世间隔绝下来，谢沉珣安静了片刻，没回答，只蹲下来，把手里的糖葫芦给她，道：“路上瞧见不少人买，应该挺甜。”
虞翎看到伸过来的一串糖葫芦，愣了会，她身子并不是很好，家里严禁她吃这些小东西，只有姐姐偶尔会偷偷摸摸给她带。
她轻伸出手接过这串糖葫芦，看向他的眼睛，慢慢轻咬了一口，看向他道：“很好吃，谢谢。”
虞翎说得认真，连谢沉珣也笑了一下，可他不知道自己笑什么，道：“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谢大哥，”虞翎突然道，“我有点想家，可能过几天就回去，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
谢家这里不说偏僻，但也确实不近热闹乡里，虞翎很少出门，想家了也情有可原。
谢沉珣回到房间，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回屋的虞翎，慢慢关上了门，走回屋。
虞翎在这间屋子住了几天，但她没动过屋里的东西，谢沉珣到放木盆的木架面前，慢慢洗了把脸。
他刚才听到她要回去的那几句话，也没回什么，只让她进屋子里歇息。
天色阴沉下来，到处黑漆漆，谢沉珣脸上的水滴进水盆里，他平时对女子少有上心，唯一的一个妹妹也打算教得出息，免得日后出嫁被人欺负。
家里突然来一个虞翎，他又是男子，纵使再规矩，让她觉得自己唐突，不是不可能。
谢沉珣闭上眼，她终归不是姓谢。
屋子里因为有她住过，四处都好像散有她身上的香气，谢沉珣慢慢睁开眼，起身去冲了凉水澡。
但等他从外回来时，仍觉心中有股燥|热。
天闷热，他脱了外衣搭木架上，回床躺下，双手放在小腹间，平心静气。
被子上弥漫似有若无女子清香，谢沉珣平缓着呼吸，想起今日诸事匆忙，还没换虞翎睡过被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他睁眼看着黑洞洞的房顶，听到虞翎低声问：“你睡了吗？”
她不是大半夜随意过来吵人的，上次是雷雨天做了噩梦，这回过来只会是有事。
谢沉珣起身披上外衣，边穿鞋，边随便系上腰间细带，点灯出门，又再次见到虞翎。
今天没下雨，也没打雷，但她站在门前，眼眶微红，嗫嚅说那边有夜猫叫，她害怕猫，能不能和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