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内更是隔墙有耳。
皇贵妃贵为凤印的执掌者,消息来的比谁都快。
女儿女婿刚出养心殿的大门,她这边就收到信儿了。
说法有二。
一说二人闹得不愉快,温灵蕴在龙榻前对萧暮秋动了粗。
一说二人情意绵绵,一时忘我,在龙榻前亲热,差点干柴烈火,幸好王泼及时阻止。
皇贵妃半懂不懂,同样是安插在养心殿的耳目,为何汇报的内容天差地别。
公主教训驸马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当着陛下面,实属不妥,倒也无伤大雅。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干柴烈火这种事……甚是惊人了些。
她需要问个清楚。
到底是温灵蕴主动在先,还是萧暮秋勾.引在先。
于是赶来玉凛殿一探究竟。
岂料萧暮秋给她唱了一出目无尊长。
“萧暮秋真这么无礼?”皇贵妃问。
“千真万确,”瘸子福弯着腰,“夏叶当时就一旁,可做人证。”
皇贵妃眸色显露寒气,磕下白玉茶盏,洒出半杯茶水:“反了天了!”
她堂堂皇贵妃,虽然谈不上母仪天下,却也是当今最尊贵的女人,萧暮秋竟敢口出狂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昨夜堪堪教训过,这厮不旦不诚心悔过,还变本加厉。
在宫外没有她撑腰,萧暮秋指不定如何欺负她女儿呢。
干柴烈火这事啊,她也甭问了,肯定是萧暮秋先勾.引的。
勾着她家灵蕴干坏事。
她在毡毯上来来回回的走着,命瘸子福派个得力的人出宫探一探。
打听萧暮秋在宫外有没有别的事瞒着她,重点打听萧暮秋有没有被青楼里的狐媚子吹过耳边风。
是否存在鬼迷心窍的可能。
瘸子福腿瘸心不瘸,办事风风火火,浮尘一甩,命新收的干儿子马不停蹄的去。
半个时辰就得了回信。
皇贵妃展开信纸,当即气白了脸。
信上详细记录萧暮秋进出莺花楼的种种光荣事迹,尤其是为了幽会花魁,不惜翻墙爬窗,甚至被五皇子捡到了外衫……
毫无廉耻之心啊。
这样的人,竟是她的女婿。
皇贵妃想诛灭萧氏九族。
她越看越手抖,一把将信纸拍在桌上,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真是本宫的好女婿!”
她以为萧暮秋只是风流的老毛病犯了,去青楼解解闷,闹着玩儿罢了,不料低估了她的色胆,真和楼里的姑娘不清不楚。
瘸子福添油加醋道:“二公主速来懂事,受了委屈,也不愿同您讲,又要日日忧心陛下的龙体,小脸哟瘦了一圈,奴才看着都心疼啊!”
皇贵妃比他还心疼。
“呵!萧暮秋不愿来见本宫,本宫去见她便是了!”
“嗻!”瘸子福狗仗人势,雄赳赳气昂昂在前头为她开道。
.
萧暮秋同温灵蕴有儿时的情谊,从小打打闹闹不知多少回,全都是玩笑,只这一回是正儿八经的。
她捉住温灵蕴两只挠人的手,谨防俏脸被挠花。
温灵蕴喊疼,命令她放手。
萧暮秋唯有听命,刚一松手,温灵蕴就又扑上来咬人。
此刻,她已经被温灵蕴咬了五口。
前两口咬在肩头,中间两口咬在胳膊。
最后一口……温灵蕴压她在床间,咬在耳朵上。
她的耳朵好可怜。
刚被揪,又被咬。
她一面求饶一面推开温灵蕴,那人便在身后追她。
两人追追跑跑,围着桌子打转转。
“萧暮秋你再跑,本宫就打断你的腿!”
“公主殿下,您就别追了!”萧暮秋哭丧着脸。
“你不跑本宫能追你?”
“明明是你咬人在先,微臣要是不跑就被你咬死了,你都跟谁学的呀?”
“太委屈。”
“您好端端一公主殿下和狗学什么呀?”
“你欺人太甚!”
温灵蕴追累了,叉着腰大口喘气,后又伸手指住的萧暮秋鼻子,满眼的愤恨,“你老实交代,给父皇念话本居心何在?”
到底是天家贵女,生起气来,除了小女儿家的娇态外,还有几分俯视众生的威严,挺瘆人的。
“微臣没有存别的心思,真心帮父皇解个闷儿?”
“那是寻常的话本子吗。”一提到这茬温灵蕴火气就旺盛,沿着胸口直窜上脑门,俯身捡起因她们吵闹而扔到地上的话本,朝着萧暮秋的面门扔去。
萧暮秋反应迅捷,矮身一躲,话本砸倒一樽琉璃瓶,摔得稀里哗啦。
碎片凌乱,就像此刻的混乱场面。
温灵蕴有意让混乱升级,折身去拿戒尺。
忽而反应过来这是在宫内,戒尺不在身边。
她眼风微转,瞥见插在花瓶中的鸡毛掸子。
大步流星走过去,二话不说将鸡毛掸子握紧在手中。
“公主冷静!”
萧暮秋纵使生性淡雅高涵,眼下也无法稳坐钓鱼台了。
温灵蕴握着鸡毛掸子,皮笑肉不笑道:“驸马,你过来。”
萧暮秋誓死不从。
傻子才过去。
“你不过来也成,要是让本宫逮着你,一定打断你的腿。”
“公主,注意仪态,”萧暮秋改走怀柔路线,“你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所以天下女子就该忍受自己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逛青楼吗?”
“微臣好几日没逛青楼了呀。”萧暮秋捡起话本抖了抖,不懂话本和逛青楼有何没关系。
“依本宫看,你就是在青楼里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学坏了。”
萧暮秋捏捏发疼的耳朵,秉持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原则,温声请求温灵蕴息怒,好好谈一谈。
她收敛住焦急的心情,使起苦肉计,眼一闭心一横,撩开衣摆伸去一只腿:“哝,你打断吧。”
“你当本宫不敢呐?”温灵蕴扬起鸡毛掸子吓唬她。
萧暮秋不怕吓唬:“那就打吧!”
温灵蕴看着眉心拧成“川”字,双颊蒙有一层薄薄的汗,红唇水润润的撅着,光泽闪动。
像个淘气后认罚的小孩。
温灵蕴没出息的心软了,一股清亮包裹住心脏,熄灭她的怒火。
鸡毛掸子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最后还是硬下心肠,在萧暮秋的膝盖处敲了一记。
“哎哟~~”
“本宫没使力呢。”
“疼嘛~”
“好好说话。”
娇滴滴的像什么样子。
不过娇滴滴的模样是真挺可爱的。
她像被灌下两杯烈酒,脑子晕晕乎乎起来,顿觉鸡毛掸子似有千斤重,再也拿不住。
她服气萧暮秋好本事,惯会以柔克刚,以守为攻。
却又不肯丢份儿,梗着脖子,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你早点认错,本宫也不至于追着你跑。”
方才盛怒之下,她难以察觉自己的失态,眼下缓过神来,便有了许多懊恼。
思量着从养心殿到玉漱殿,有多少奴才瞧见了她仪态尽失的样子。
她凤目的尾梢向下垂落,显出委屈,一把丢开鸡毛掸子,怏怏不乐道:“全怪你。”
“微臣认罚。”
“贫嘴?”
“跟你闹着玩呢。”
萧暮秋收回勉强保住的腿,庆幸这招破釜沉舟的妙计还挺管用。
拿起鸡毛掸子在指尖绕了个圈,打算物归原处时,门被大力推开。
——皇贵妃披罗戴翠,逆着强光的站在门口。
那气势……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周身漂浮着黑沉沉的气压。
萧暮秋和温灵蕴急忙问安。
“萧暮秋你好厉害啊!”皇贵妃眼中旋着飞刀,直直飞向萧暮秋握在手里的鸡毛掸子。
呃……
萧暮秋内心升起不详的预感:“母妃这东西刚开始是公主拿着的。”
“编,你继续编。”
“真是公主拿着的。”
皇贵妃冷笑:“她拿着干什么?”
“打儿臣。”
“打着你了吗?”
“没有。”
“那她打你的说法就不成立。”
萧暮秋:“……”
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皇贵妃接着问:“为何现在鸡毛掸子在你手里呢?”
“儿臣想把它放回原处。”
“放回去了吗?”
“没有。”
“那就是你想对公主动武。”
萧暮秋瞪大了双眼。
丈母娘,你当着我的面罗织罪名,恐怕不太合适吧。
当我死了吗?
还是当我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