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蕴也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先下手为强,低眉摆弄萧暮秋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羞羞怯怯道:“好夫君~人家没有钱~”
没钱你嚷嚷着要听戏!
萧暮秋摘下钱袋,冲着小厮自牙齿缝里面挤出一句问话:“两个上座多少钱。”
小厮:“四十两,茶水和小食另算。”
萧暮秋往钱袋里面掏银子。
温灵蕴忽然道:“好贵,夫君我们坐普通座吧。”
萧暮秋:“!”
心说,你这么善解人意,我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温灵蕴自愿屈尊降贵,她求之不得。
便问小厮两个普通座多少价钱。
小厮冷淡了些:“十两银子。”
萧暮秋掏了十五两给他,另外五两是点了两杯好茶。
小厮揣好银子,引着她们进门。
堂内宾客满座,场面十分热闹。
东家是个有头脑的商人,除了卖坐票,还卖站票。
楼上楼下站满了人,叫好声震得房梁发颤,一浪接一浪。
不论往哪个方向走,皆是阻拦重重。
萧暮秋舍不得温灵蕴遭罪,回身搂她在怀中,护着她往前。
好不容易挤到大堂中央,到了坐处,发觉前排上座有人回头。
萧暮秋认得那人。
脱口而出道:“三驸马!?”
三驸马也瞧见了她,兴奋地朝她挥手。
他的动作太激烈,吸引了左右两人的注意,也跟着他一并回头。
萧暮秋:“!!!”
竟是大驸马和四驸马。
不用猜,他们身旁的女眷一定是本朝的另外三位公主了。
“二妹妹!”
“二姐姐!”
“二姐姐!”
三位公主在各家驸马的提醒下同时转身,俏生生的喊道。
温灵蕴开怀不已:“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你们也在呢!”
好家伙,大昱朝的驸马公主,今日齐聚一堂了。
萧暮秋好难受。
平常百姓羡慕他们驸马吃软饭,却不知做驸马的辛酸。
他们位于皇亲贵族的最低端。
各个心里不平衡,不但不团结,还互相搞竞争。
都立志在最低端中争个第一。
萧暮秋不屑去争,但大多数的时候,她身不由己,要为温灵蕴去争。
譬如现在,她就不能为了节省钱让温灵蕴坐普通座。
低声对小厮道:“给我们换到上等座,茶水小食全要最好的。”
小厮把帕子甩到肩头:“好咧!”
于是她们又在小厮的安排下来到了最前排。
萧暮秋先扶着温灵蕴落坐,再向三位公主和三位驸马问好。
然后当着大家的面,从钱袋里面摸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放到小厮的手上,万分平静道:“茶要最好的。”
小厮道:“您刚才付过些银子,这会儿就要不了这么多了。”
“多出来的钱,就当你的赏钱了。”
小厮感动的快要哭了,他好多年没有遇到如此慷慨的客官了。
忙鞠了一个大大的躬,红着眼眶退下。
三位驸马很激动,一起看向萧暮秋,眼中难掩羡慕之情。
大驸马:“她付钱的动作好帅!”
三驸马:“她的钱袋子好鼓!”
四驸马:“那钱袋子里头少说也有二百多两,她好有钱!”
萧暮秋的钱袋里确实有二百多两,炫耀道:“这是我家公主今早给我的,我全揣进钱袋子里了。”
三位驸马下意识地摸住自己腰边的钱袋子……瘪瘪的……里面装的钱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两。
悲哀。
极度悲哀。
他们捂嘴垂泪,满脸都写着“身为驸马,我很抱歉”。
驸马这个圈子不好混,有太多潜规则,譬如谁家公主最受宠,谁家驸马的地位就最低。
按照这个逻辑,地位最低的该是萧暮秋。
可奇怪也奇怪在这,温灵蕴对萧暮秋总是非常宽容。
一来,每月只召幸她一次。
二来,从不要求她日日去公主府请安。
三来,不没收她每月的俸禄。
以上三点让萧暮秋的驸马生活过得相当滋润。
其余三位驸马非常羡慕。
羡慕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词,它容易生出嫉妒。
事实上,他们的确很嫉妒萧暮秋。
凭什么同样是驸马,萧暮秋的媳妇儿就优雅端庄,宽容体贴。
听说温灵蕴每月都要去一趟造办处的绣坊,专门为萧暮秋挑选衣料制新衣。
他们每回见到萧暮秋,这厮的衣裳都飘逸又好看,还不带重样。
月初,萧暮秋逛了青楼,温灵蕴大动肝火,强迫她搬进了御平公主府。
他们收到这一消息,甭提多幸灾乐祸了,还偷偷聚在一起吃饭庆贺。
此时,瞅见萧暮秋鼓囊囊的钱袋,除了羡慕嫉妒,还很失落。
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大雨倾盆的夜晚里,冷冷的冰雨往脸上胡乱地拍。
本以为萧暮秋搬去和自家媳妇住,日子会生不如死。
岂料像个享福的神仙。
也不知用的哪样手段。
他们的公主要是知道他们逛了青楼,一定会罚他们在院子里跪个三天三夜,再挑断手筋和脚筋。
不禁猜测萧暮秋到底有何了不起的驭妻之术。
萧暮秋似乎是感应到了他们汹涌的心潮。
眼皮懒洋洋的一挑,往他们的方向丢了个挑衅的眼神,旋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三位驸马懂了。
萧暮秋长得美呀!
眉如墨画,眼若星辰,皮肤更是白里透红,看起来似那水煮的豆腐,软嫩可口。
美丽的事物往往最动人心。
哪个女人看了这张脸能够把持得住。
跟萧暮秋一比,他们就是实打实的糙汉子。
他们的失落之感又加重了许多。
这时,台上的戏锣敲了起来,此乃下折戏即将开始的信号。
宾客重新落座,伸长脖子期待着。
小厮提了戏板在台上走过,板上写着三个大字——铡美案。
台下连连叫好,掌声雷动,唯独四位驸马。
铡美,顾名思义,就是一刀铡了陈世美的项上人头。
古往今来的狗男人有许多,陈世美绝对能排进前三。
他与妻子秦香莲育有一儿一女,因一心考取功名,将家中重担全交由秦香莲一人承担。
最终,他得偿所愿考取状元,却为了尚公主,而抛妻弃子。
灾荒之年,秦香莲的公婆全部饿死,她不得已带上两个孩子,一路乞讨进京寻找陈世美。
方知陈世美已经做了驸马。
她闯进驸马府控诉陈世美,却被乱棍打出去。
陈世美甚至派人半夜追杀她。
她侥幸逃过一劫,后又遭遇牢狱之灾。
陈世美买通官员,将她发配边疆,命随行的官差在途中对她痛下杀手。
好在展昭及时救下了人。
包青天受理此案,掌握了陈世美所有的犯案证据之后,不顾公主与太后的劝阻,命人搬上了虎头铡,一刀铡了陈世美,血溅当场!
这戏的最大看点,无外乎是这“血溅当场”。
在黑脸包公唱到“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嗣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时。
台下的看客兴奋到快要坐不住屁股了。
金鹤楼没让他们失望,为了把戏演得逼真,虎头铡是真的虎头铡。
那铡刀一亮出来,刀锋上划过夺目的光
登时迎来满堂喝彩。
引起了四位驸马的强烈不适。
他们个个心跳加速、面色惨白、浑身冒汗,仿佛在此刻预见了他们做驸马的结局。
并且在心中默数,这些年做过哪些对不起自家公主的事。
数来数去也只是一个偷藏私房钱。
当然,萧暮秋除外,她不藏私房钱,只是三番五次逛青楼。
她拿出丝帕,擦了擦鬓角流下的冷汗。
温灵蕴觉出她的反常,侧过身来询问她:“夫君,这太热了吗,你不停地冒汗。”
萧暮秋睫毛打颤得厉害:“堂子里人多,微臣的确有些热。”
温灵蕴便探过手,抽出萧暮秋别在腰间的折扇展开,轻轻摇出凉风。
“凉快些了吗?”
萧暮秋:“还是热……”
温灵蕴手腕用劲,摇扇的动作加快两份:“这下好些了吧。”
“好……好多了,”萧暮秋拍拍心口,“怎好劳烦公主,微臣自己来就行了。”
她作势要拿回折扇。
温灵蕴手腕一转,躲开了,唇畔有恰到好处的微笑:“本宫想给夫君扇扇风。”
她是个爱美的姑娘,每逢出门定然妆容得体,今日涂了淡红的口脂,唇珠饱满圆嫩,说话间总像是在若有似无的挑.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萧暮秋自作多情。
有句话叫所见即所想。
萧暮秋不得不承认,她对温灵蕴也有非分之想。
但她将这非分之想,全都归罪于骚病。
正琢磨着呢,小厮端来茶点。
一共两杯上等龙井,以及四碟小食。
温灵蕴呷了口茶,忽而惊喜道:“驸马,小食里有你爱吃的饴糖。”
糖身呈琥珀色,晶莹剔透。
她葱白的两指拾起一块饴糖,贴到萧暮秋嘴边:“张嘴。”
“微臣……自己来……”
“快点儿,人家手好酸呢~”
萧暮秋听命,一口含住了饴糖,也含住了温灵蕴的指尖。
她的嘴唇温温热热,而温灵蕴的指尖却偏凉。
彼此都感应到了对方别样的温度,心跳同时变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