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秋不理桑谨,继续往前。
只走出几百尺就回头,桑谨却还跟着她。
又走出几百尺,再回头,桑谨依然跟着她。
宋伯堂已不知踪影,唯独桑谨一人。
她怀疑桑谨是个变态。
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位变态又绿茶的男人身上,她加快了步子。
前方不远处,聚集着跑江湖的卖艺人。
或是吹拉弹唱,或是耍猴变戏法。
来来往往的百姓,皆会驻足观望一阵。
萧暮秋最会甩跟屁虫了,全是甩元宵练出来的。
她专往人堆里头扎,几个来回,就熟练的甩掉桑谨。
拐过下一个十字路口,她到了首饰铺门前。
女掌柜还是那个女掌柜。
她对萧暮秋的印象颇为深刻,同普托托一样把她当作财神爷,提着裙摆,飞跑出来亲自迎接她。
“公子又是来为家中的小娘子买首饰的吧!”
“嗯。”萧暮秋信步进店,站定在一货架前,不时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您家小娘子能有您疼着爱着,可真有福气。”女掌柜奉承道。
“这两日你可有新货进店?”
“有有有,全是好宝贝。”女掌柜请她步,穿过一道新开的小门,来到隔壁铺面。
“这是你新盘下的铺面?”
“嘿嘿,是呀。”
萧暮秋环顾四周,高敞开阔,装潢亦是精致,角落还点着熏香,氤氲着淡若的清香。
颇有一番情调。
萧暮秋打趣道:“老板娘,几日光景而已,你的生意就越做越大了。”
老板娘感激道:“全靠您和您家小娘子买走了奴家的镇店之宝,奴家用赚来的钱把隔壁盘了下来,将墙打通开了道小门,您还记得吗?这里原来是家酒铺。”
萧暮秋……有一点点自闭了。
干笑两声道:“别谢,要谢就谢我家娘子吧。”
“是是是,我一定拿出最好的宝贝,保准你家娘子喜欢。”
最好的宝贝……
肯定很贵吧。
萧暮秋嘴角一抽。
她心疼钱袋子,更心疼自己。
有了点退缩的意思。
理智告诉她,其实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拥有的宝石美玉数不胜数,不差她买的这一两样。
感情告诉她,公主殿下是世间最美丽的姑娘,半分也马虎不得。
她脑海中天人交战。
最终遵循了感情,让掌柜把最好的宝贝通通拿出来。
掌柜眼角的皱纹霎时胀满春光,唤来铺内所有的伙计,只为服侍萧暮秋这一位客人。
老话说一分钱一分货。
他们将最贵的东西放进托盘,全部捧到萧暮秋眼前。
女掌柜笑的露出一排小白牙,一一介绍
“玉雕嵌珍珠八宝耳坠,您看这颗珍珠多圆多大!”
“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坠,您看这颗宝石多红多亮。”
“凤蝶鎏金银簪,您看这雕工多细多讲究。”
萧暮秋却瞧中了一对缠臂金,拿进手中细细把玩。
女掌柜道:“要说您眼光好!这对缠臂金出自京城最好的匠人之手,您家小娘子手腕白皙,要是能戴上,保准好看。”
萧暮秋喜欢听人夸赞她媳妇儿。
与有荣焉!
越瞧这对缠臂金越喜欢。
临了,又问掌柜:“你们可有红玉手镯。”
“红玉贵重,可有些老成,您家小娘子年轻貌美,更适合这缠臂金,您是见过好东西的人,定能认出这金子有多上层。”
女掌柜推开半掩的窗户,任由阳光铺洒进来,照耀得缠臂金闪闪生光。
她目光痴迷的赞叹道:“多美啊!”
萧暮秋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美,豪爽道:“行吧,帮我把它包好,包得漂亮些。”
“保准您满意!”女掌柜接着道,“其它的呢?”
“也包起来。”
“公子就是爽快!”
“多少钱?”
“这回没有镇店之宝,花不了多少钱,总共五百两。”
刚花了二百两,再加上五百两,萧暮秋有些许的……吃不消。
她要女掌柜打个折。
女掌柜是个有野心的女人,盼望着她下次再来,好让铺子再扩一间店面,不好同上回那样不让价。
“就算您四百五十两吧!”
萧暮秋不贪心,摸出银票交于她。
女掌柜正要伸手去接,另外一沓银票先递了来。
银票的主人是一位衣冠楚楚、潇洒倜傥的公子。
面容有五分文弱和五分威仪,让人不敢拒绝,且腔调也偏沉:“这些我都要了。”
萧暮秋转过脖子。
桑谨?
这跟屁虫道行真够深啊。
阴魂不散!
桑谨瞥了一眼萧暮秋,眼含轻蔑。
女掌柜陪笑道:“您来晚了,这位公子已经先买下了。”
桑谨:“我出五百两!”
萧暮秋:“我也出了五百两。”
桑谨:“我不用老板娘打折。”
萧暮秋跟他硬刚:“那我也不用打折了。”
女掌柜求之不得:“这就去为您包好,保证为您包的漂漂亮亮的,您家小娘子肯定喜欢。”
桑谨中气十足道:“我出六百两两。”
“六百五十两。”
“七百两。”
萧暮秋胸腔内憋了口气:“桑大人,东市的首饰铺子不止这一家。”
“我就喜欢这家。”
“这家的东西可不止我挑选的这几样,不如你去看看别的。”
“既然如此,不如你将这几样东西让于我,其他的随便挑,我来结账。”
女掌柜听出他们二人本就相识,该是结下过梁子,怕卷入他们的战火中,带着伙计们退走了。
萧暮秋却叫住她:“一千一百两,马上包好。”
桑谨瞄住她瘪瘪的钱袋:“你好像没有这么多钱了吧?”
“不劳桑大人费心,我在这东市是有几家铺子的,区区几百两银子招呼几位伙计送来便是。”
桑谨冷笑道:“我出一千五百两!”
萧暮秋怀疑他这三年,表面上是去河南府处理盐务,实际是在背地里搞贪污。
不然桑家世代清廉,以他的官阶,哪来这么多银子。
除非倾家荡产。
真厉害。
萧暮秋垂眸,整理微起褶皱的广袖,悠闲的问:“桑大人,你买这么多好东西是要送给哪家姑娘啊?”
桑谨和她相视:“桑某的心至始至终只有一人。”
不用猜。
这姑娘绝对是温灵蕴。
萧暮秋好奇他的脸皮为何这般厚。
一天到晚把别人的媳妇念在心头、挂在嘴上。
圣贤书都白读了吧?
不争馒头争口气,萧暮秋下了狠心:“掌柜,我出一千六百两。”
桑谨却冷笑着亮出了自己的金鱼符。
京官一共分三种。
二品以上佩戴金鱼符。
二品以下佩戴银鱼符。
桑谨三年前主动请缨,愿为陛下分忧。
陛下龙颜大悦,升桑谨做知府,派往河南治理盐务,所以破格赐金鱼符。
萧暮秋就一小小的驸马都尉,外加一个翰林院修史,勉强配个银鱼符。
桑谨是金的,而她是银的。
高下立见。
萧暮秋感受到了羞辱。
她云淡风轻不下去了,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老丈人的魂移回去,让老丈人给她记个大功,到时候她也讨个金鱼符。
女掌柜不敢得罪达官显贵,领着所有的伙计面朝桑谨问安:“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大人切莫怪罪,马上去把东西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