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蕴本就未把小木箱的事放在心上,一心追爱。
虽然她下定了决心,但一见到萧暮秋,仍难免有些羞怯。
她们面对面而坐。
各自的手边摆有一碗清粥。
夏叶从食盒中端出馎饦、胡饼、密藕、炸糕。
全是她一大早去府外买来的。
解释说:“庖厨忙着施工,乌烟瘴气,厨娘不好做饭,只熬了一锅清粥,二位主子委屈着吃一些,多尝尝这些小食吧!还热乎着呢。”
她操持完这些,蹲福告退,临到门边,温灵蕴叫住了她,走到她跟前,跟她一阵耳语。
她仔细听着,瞄了眼萧暮秋,像是怕被对方察觉出端倪,迅速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问:“公主……这能行吗?”
温灵蕴道:“就照本宫吩咐去办吧,要抓紧。”
夏叶颔首称“是”。
旋即提着裙摆跳出门,疾风似的跑远了。
她这一走,殿内就只剩下“各怀鬼胎”的两人。
空气中有满满的尴尬。
温灵蕴坐回圆木桌边,捏起瓷勺,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清粥,就是不往嘴里送。
她鼓起勇气,率先打破沉默,问:“驸马……你睡得好吗?”
萧暮秋摸了摸眼下的乌青:“……嗯。”
后又将“一夜没睡”脱口而出。
温灵蕴秀致的眉氤氲起愁郁:“可是本宫惹你……不高兴了?”
萧暮秋微微侧着头,凝视着她,幽瞳内怨气弥漫。
心道,当然了,你都想让我下不来床了,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她不好把话摆到明面上来讲,随口道:“公主多虑了,昨晚闹耗子,吵得微臣睡不着。”
十崇坊位于在盛京城的东南方,地势低洼,每年盛夏雨水连绵,免不了招惹些蛇虫鼠蚁。
达官显贵们喜欢在屋内熏香,加入川芎、辟芷、秋兰,驱赶蛇虫鼠蚁。
温灵蕴关切道:“定是昨晚本宫未在寝殿内歇息,奴婢们就懈怠了你,未及时在熏炉中添香,等从国寺回来,本宫一定好好责罚——”
她话说一半哑了口,眉头渐起。
小声的自言自语道:春.宫图自房梁上掉下来,会不会是耗子害得。
真是糟了心了!
辛辛苦苦寻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东西,却没防备住耗子。
好坏的畜生!
害她昨晚在驸马面前下不来台。
她牙齿一磕,下定了除耗子的决心。
传唤元宵速速进殿。
元宵埋头进来,拱手行礼,问:“公主有何吩咐,需要奴才去做?”
温灵蕴让他即可组建打鼠队,全面消灭公主府内的耗子。
元宵顿感意外:“打……打鼠?”
“对!”
“奴才并未在公主府里见过一只老鼠啊。”
萧暮秋本来是随口胡诌,哪里能料到温灵蕴会上心。
还有模有样的成立打鼠队。
阵仗也搞得太大了。
她不自在的用筷子夹起一块炸糕,咬一口道:“公主说有就有,你别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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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恩寺是国寺。
祈福大典就定在此处。
谁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萧暮秋和温灵蕴简单的用完早食,各自梳洗穿衣。
温灵蕴换上繁复的遍地缠枝烟柳宫裙,内穿桃红抹胸。
雅青色的发间依然插着萧暮秋送的那只玉簪。
而萧暮秋则头戴乌纱,换上广袖绿衣官袍,胸口的补丁上绣着白鹇,腰挂银鱼符,脚蹬皂皮靴。
二人手携着手,一前一后的登上早早停候在府门前的八宝马车。
马儿打出两个响鼻。
马蹄嘚嘚,车轮转动。
前有十数名太监鸣锣开道。
侧有侍卫腰挂佩剑,身穿护甲,跟于马车左右。
后有数名婢女随侍。
场面十分热闹。
刚行出百丈,就停住了。
萧暮秋掀开车帘寻问缘由。
侍卫提剑抱拳道:“禀驸马,前方是长公主、瑞王爷和镇远侯的车马,咱们被堵住了。”
萧暮秋道:“往后退一退,走另外一条路吧。”
侍卫长回答:“驸马,退不了,后头是三公主和四公主的仪队。”
萧暮秋:“……”
温灵蕴的笑容兜满款款温情,将手覆上萧暮秋的膝盖道:“不急,等等就好了。”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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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皇亲国戚的车流抵达鸣山的时候,太阳已高高挂出东山头外了。
看时辰,该是接近巳时。
山路不好走,马车只能行到半山腰。
萧暮秋提议下马步行。
温灵蕴也正有此打算。
她主动牵住萧暮秋,担心萧暮秋挣脱,她分开萧暮秋的指缝,收紧五指,与之十指紧扣。
萧暮秋垂眸,看了眼她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感受到掌心有温温的汗渗出,有点不知所措。
咽了口口水,装出淡定,目视前方。
她们沿着山道的石阶一级一级攀爬。
石阶日日有人打扫,干洁光净。
偶有几处青苔,踩上去松松软软。
一众皇亲国戚都打起车帘,张望她们的背影,羡慕她们感情甚笃,琴瑟和鸣,也笑骂她们羡煞旁人。
后又相继下车,同自家的夫君或妻子葫芦依样。
身后皆跟着奴才与侍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终是踏入大慈悲寺的地界。
一名小沙弥等在寺门前,引着他们入偏堂稍作歇息。
这处用一八折紫檀泥金屏风,隔出两个空间。
左间留给女眷,右间留给男客。
温灵蕴刚进入屏风,就被郡主温玉暖拉住。
对方紧张地询问道:“好姐姐,你这两日都未给我回信,我好担心你呢,你府上庖厨走水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有歹人闯入,故意纵火?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消息封锁不住,肯定会有不安的势力蠢蠢欲动。”
其余姐妹也有拉闲散闷的意思,纷纷围上来。
唯独长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面色忧郁的坐在角落。
论血缘,温灵蕴与她们最亲,和大家闲聊几句后,来到了她们跟前。
关怀道:“大姐姐和两位妹妹好似不太开心。”
大长公主阴阳怪气道:“二皇妹,全赖你的好驸马呀。”
温灵蕴歪歪脑袋:“大皇姐,此话何解?”
三公主嘟着嘴道:“我们的驸马都被萧暮秋带坏了?”
温灵蕴挑起眉尾,似乎明白过来,靠近屏风,往外探出几寸身子,目光搜寻着萧暮秋的身影。
就见她正被另外三位驸马围堵。
三位驸马全都鼻青脸肿。
大驸马断了一条胳膊,用布条悬在胸口。
三驸马和四驸马各断了一条腿,各自杵着拐杖。
齐齐指着萧暮秋的鼻子骂道:“全都怪你!!!”
萧暮秋不认他们的骂,耸耸肩膀,问:“几位兄台是否对在下有何误会?”
“没有误会,我们的伤就因你而起!”
萧暮秋蹙眉凝思:“你们的伤和在下有何关系?”
大驸马抹掉眼角下的泪水,哽咽道:“当然有关系啦!你晓得我们是被谁打的吗?”
“谁?”
三驸马:“你的女人!”
萧暮秋脸色微变,着实被惊得不浅:“我家公主温婉体贴,和气大度,曾立志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如何会对三位动粗?她一介弱女子也办不到呀。”
四驸马的脸扭曲着,恨意从鼻子里哼出来:“你少装蒜!我们说的是风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