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一群人屏息凝神,目送华佗离去。
孙策被取出箭头,暂时身体虚弱,好在性命无虞。
周昕却被送走急救,生死难料,但众人见华佗脸色,也知道周昕性命危急。
陆远无暇理会这些,一心听着许褚汇报。
“主公,四千老卒已经安排妥当!”
许褚两眼放光:“都是精锐,而且之前是骑兵,与王叡一起四处平叛过的,只是粮草断绝,我等到后,才将他们救过来!”
“孙坚有什么反应?”
陆远神色振奋,继续问道:“他们的战马还堪用吗?有多少人愿意再次从军?”
“有个叫程普的驻守在那,对我们退走并未理会!”
许褚压着嗓音道:“他们的战马不行了,但基本都愿意从军,毕竟他们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而且我们皖城的待遇好,他们巴不得我们收留呢!”八壹中文網
陆远眼睛亮了,认真思索起来。
孙坚派程普在那只守不攻,看来确实是即将北上,无暇搭理他们了。
在孙坚看来,荆州之地,只要有强大武力震慑即可,这些散兵游勇不足为惧,这与他想法差不多,只是做得不够彻底。
这些老卒都愿意从军,那他的队伍岂不一下子就有了七千人!
这简直是天降奇兵,比他在这随便反击一下,悄悄干掉丹阳太守周昕的意义大得多。
只是想到军资,他不禁一阵头大。
从前需要五十万贯,现在得需要百万贯了,而且还得尽快,免得被河东卫氏堵住西凉战马的通路!
“行,你们按原计划行事!”
陆远向着许褚笑道:“现在时机正好,鲁家周家群龙无首,只有陈温一人能说话,把现场多余的都带走,这里留三百精锐足以!”
许褚躬身称是,磨刀霍霍,领命而去!
所谓原计划,就是今夜后的皖城,再无世家势力!
大量皖城衙役如狼似虎,杀气腾腾,冲到各世家的聚堆处,驱赶各世家精锐。
现场再次大乱起来,一群世家子弟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剑指陆远的鸿门宴,随着大量皖城衙役到来,反倒换了方向!
如果自家精锐再被带走,他们岂不成了待宰羔羊!
“诸位不必紧张,只是调查下刺杀案!”
陆远环顾四周,笑眯眯道:“鲁家精锐已走,竟然还有人敢刺杀周太守,分明是鲁家内应已经混了进来,陆某身为皖城县尉,自当揪出这等宵小!”
这时,一颗人头突然飞起,直砸到陈温脚下,鲜血在空中划着弧线,撒了众人一脸。
陈温心中一惊,拍案怒道:“陆县尉!你说人要杀你,你便杀人,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们并未想杀你吧!”
“大汉律法,使君怕是忘了!”
陆远振振有辞:“扬州没了律法,任由鲁氏嚣张跋扈,但我皖城还有!杀人者死,拒捕者同罪,但有抵抗,杀无赦!”
陈温气的嘴角直发抖,一时不知所言。
这混蛋在骂他无能,任由临淮鲁氏势力的入侵,他自然听得懂。
只是他也被困在大堂里,强出头的下场就是强行送人头!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有陆远一句杀无赦,各世家精锐再无抵抗,乖乖被皖城衙役带走,只等着自己家族来人相救。
陆远走在大堂中央,左顾右盼,乐呵呵道:“接着吃啊,都哭丧着脸干嘛!陆某大婚,你们这副表情,是要给陆某难堪吗!”
众人唯唯诺诺,再次端起了酒杯。
一个个惴惴不安,唯恐被秋后算账,毕竟他们之前都帮凶手打过掩护,想看陆扒皮被人射杀。
现在局势调转,身边那些虎背熊腰的壮汉,正在提醒他们,这里是陆扒皮的地盘。
来自各地官府的官员们还好,毕竟他们是真正来贺喜的,没多余心思,现在也能看出来,这位陆县尉没想针对他们。
“诸位放心,无人敢在皖城放肆!”
陆远再次笑道:“鲁家欺我扬州无人,在扬州跋扈惯了,今日敢刺杀太守,明日就敢刺杀刺史,等陆某大婚结束,定要会一会这条过江龙!”
一群庐江本地官员纷纷起身,出言附和。
“陆大人无惧鲁家,当真勇武!”
“陆大人一扫皖城乱象,实是我辈楷模!”
“扬州要是多几个陆大人,呸!呸!下官贪杯了,一时失言,刺史大人勿怪!”
大量目光顿时齐刷刷盯在陈温身上,静等陈温反应。
无论是陆远所言,还是那位官员所说,都是同一个意思,陈温这个扬州刺史实在无能,任由临淮鲁氏的势力入侵扬州。
陆远看向陈温,心中暗喜。
看来早有官员对陈温不满,这老头毫无作为,只知道玩弄权术和稀泥,让他们在自己任上也受尽世家钳制,有志不得施展。
如今天下风起云涌,诸侯纷纷起兵讨伐董卓,只有扬州风平浪静,毫无反应,由此便可见陈温为人。
陈温心中一凛,之前是嘲讽他无能,现在却是明着威胁他了!
刺杀刺史……
他要是再不表态,怕是走出大堂,就得被陆远刺杀,之后嫁祸给鲁家!
“陆县尉放心,老夫不会放过鲁家!”
陈温硬着头皮保证:“周昕是我扬州的太守,老夫岂容他被鲁家行刺!”
陆远会心一笑,再不多言,静等外面反应。
让陈温在这么多官员面前保证,就是逼他言出必行,否则以后,他仅剩的一点官威都保不住了!
陈温只觉得一道道目光依旧在他身上汇聚,无颜再呆在大堂,当即拍案而起:“老夫出去看看!”
他自恃身份,自己不仅是扬州刺史,还是陈家家主,现在已经表态会对付鲁家,这混蛋绝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他试探着走出大堂,在陆府私宅中踱步,心中一喜,这混蛋果然不敢对自己出手!
陆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群人见陈温走出,也纷纷跟了出去。
连一直打盹儿的陆康,都被乔景搀扶着向外走。
陆远眯眼笑着,陪在众人身边,身后则是一群皖城衙役。
众人一路走到陆府门口,陈温看向府外,大步向前。
他此刻只想赶紧离开陆府,叫上陈家精锐,离开皖城,之后静看陆远这混蛋自寻死路!
“皖城水深,夜路难行,天黑别出门……”
陆远乐呵呵道:“前任周县令眼瞎不认得路,踢到了硬石头,成了残疾!今夜周太守栽了阴沟,生死未卜!使君如果执意出去,小心着点!”
陈温脚步一顿,威胁,这混蛋竟然又在威胁他!
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屡屡威胁他,真是岂有此理!
只是他心中虽恨,脚步却停了下来,目光逡巡,向外张望。
陆府灯火如昼,外面却格外宁静,漆黑一片,宛如两个世界。
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打破了外面的宁静。
随即,外面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一队队骑兵呼啸驰骋,马蹄卷地,震得地面咚咚作响!
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即便未经受过战阵的,也能感受到这股凛然气势。
陈温看着这一切,猛地回头质问:“陆县尉,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是担忧他们陈家精锐,他们兴师动众而来,想在陆远的大婚上制造点意外。
来后才发现,周家与鲁家都有此想法,明着只有商行数百人,暗中人手却不下两千!
只是大婚上不知是哪方势力出手,让他们乐得清闲,只随手打了个掩护。
但现在看陆远动作,分明是要报复他们!
“使君何出此言?”
陆远一脸诧异:“鲁家不甘被捕,在外作乱,使君竟然质疑陆某,是要逼陆某和鲁家一样行事,才能让使君客气一些吗!”
陈温语气一滞,这个混蛋,不只威胁他,还在嘲讽他欺软怕硬!
但如果任由陆远动作,将这些精锐一网打尽,他们任何一家都会伤筋动骨。
毕竟精锐与临时招募的乡勇不可同日而语。
乡勇壮丁有粮就可招募,但上战场往往一哄而散,精锐士兵却是各家多年恩养出的忠诚,而且个个身经百战,不可多得。
“陆县尉,你如此行事,是不是太狠了!”
陈温咬牙呵斥,此刻他能仰仗的,只有他另一个身份,扬州刺史。
“乱世当用重典,使君不懂?”
陆远语气淡然:“一群宵小狂徒,哪个手上没有人命,哪个来皖城不是另有所图,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便是他们的取死之道!”
他并没有说宵小是谁,毕竟他的行动,是针对在场所有人!
陈温冷哼一声,径自向门外走去,硬邦邦道:“老夫倒要看看,何人是宵小!”
他屡屡被讥讽无视,早已怒火攻心,顾不得其他。
他刚出陆府,视野一宽,便立刻见到旁边商行的烛火亮了又熄,间隔时间极短。
一个甲士从商行冲出,满身是血,身擦箭矢,向着陈温呼救:“家主,我们陈家……”
话没说完,一柄腰刀突然破空而去,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钉死在原地。
扔出腰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皖城衙役。
陈温顿时醒悟,这竟然是他陈家的商行!
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同时传来,简直像是在身上割肉一般。
陈温顿时难以自制,勃然大怒:“陆县尉,这就是你所说的还有律法?你的律法便是杀人?”
“此地,自有律法!”
陆远神色肃然:“犯吾法者,惟有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