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竹,州牧府!
未遇丝毫抵抗,此地已经易主!
州牧府占地极大,琳琅建筑,堪比皇宫!
一万亲卫军在府内扎营,依旧阔绰有余!
大量婢女,奴仆还在府内,却已被免了奴籍!
个个忙忙碌碌奔走,为亲卫军指引府中布置,不时喜极而泣!
直到益州府库,周泰两眼放光,同样喜极而泣!
无数财宝,丝绸堆积如山,静等他来处置!
他有生以来,还未见过如此多的丝绸!
这就是主公对他的信任,也是他的真正大事!
州牧府主室,陆远一众夫人齐聚!
争相斗艳,嬉笑声如银铃悦耳!
貂蝉趴伏轩窗,探头向外张望,俏生生低语:“夫君怎么还不回来,他和那个大胡子有何比斗的!”
蔡琰明眸顾盼:“夫君天生喜欢行伍,向来如此!他都能和典韦,许褚比斗,这有何稀奇!”
公孙离星眸流转,若无其事:“将军虽然喜欢行伍,但夜里还是得回来!你们都是姐妹,还是小心点吧……”
蔡瑾还在查找书籍,闻言当即笑嘻嘻道:“我们都有公务在身,夜间也要忙碌!又不像旁人,是专程前来陪他闲玩的!”
伏寿正在屋内踱步打量,闻言也同时回眸,甜甜一笑:“他此行要办大事,才不会对我们乱来!唯有北平与此事无关,夜里还不知要怎么哭呢!战马?”
公孙离俏脸一紧,一时无言!
不由回眸看向唐瑛,这是听谁说的?
唐瑛粉黛娇羞,却是望向屋外,明媚一笑:“你们快看将军,他要和太史慈比箭了!大丈夫豪迈,不外如是!”
中军校场,甲胄云集!
无数将士环聚,个个屏息凝神,静看主公神威!
陆远力挽强弓,弓臂“砰!砰!砰!”作响!
如有风云聚力,瞬间弓如满月!
一箭离弦,破空而去!
利箭直指二百步处一套重甲,瞬息而至!
“砰!”
一声金石交击,很是刺耳!
利箭直接洞穿了重甲护心,只余箭尾在外颤颤争鸣!
护心镜应声炸裂,很是狰狞!
“主公威武!”
无数将士齐声呐喊,咆哮如雷!
陆远虚手一压,止住将士们喧哗,侧身看向太史慈!
“主公,不必比了!”
太史慈大胡子微颤,讪讪笑道:“末将只能挽两石弓,百步穿杨而已!主公的强弓,末将只听弓臂声响,就知力所不及了!”
他双眼直直盯着利箭余劲,心头略感颓唐!
此弓他挽都挽不动,还谈什么射!
何况主公年纪,臂力还能再涨二十年!
他在中原以骑射闻名,但在主公面前却着实拿不出手!
“两石强弓,百步穿杨,已经堪称神射了!”
陆远拍了拍太史慈肩膀,豪迈大笑:“天下能有几个吕布,黄忠,可挽三石强弓,在百五十步内箭无虚发!不过天下传言,你擅长双手放箭,这是怎么回事!师傅教错了?”
他对于太史慈武艺,已经有所考量!
虽然比不上黄忠等人,但这也在情理之中!
壮年黄忠,武艺本就不逊于吕布!
之前搏杀,无非黄忠为了龙舌弓和赤兔马,始终束手束脚而已!
何况当时黄忠,也只有一张普通强弓,一把普通长刀,一匹普通战马!
之后黄忠鸟枪换炮,就从未有过一合之敌了!
只是他对于太史慈的双手放箭,却是心头疑惑!
行伍箭术,久经生死打磨,早有定型姿态!
一手持弓,一手取箭,挽弓,放箭!
如此一气呵成,三个动作完成操作!
哪怕四面皆敌,也只有这个姿态!
如果在对敌之中,临时换手持弓,换手取箭,挽弓,放箭,无疑会多了两个动作!
生死之间,多了两个花哨动作,就是自寻死路!
“主公,这只是文人传言,不足为道!”
太史慈摇头失笑:“末将曾救过孔北海,孔北海觉得双手放箭,才是威风八面,这才传言此事!可末将却陷于流言,成了行伍军人的笑柄!皆以为末将学箭时,师傅教错了!”
陆远一怔,也不由哑然失笑!
这个笑柄,实则一直传到两千年后!
一千五百年后有人整理戏文,会将此事弄成定论!
百姓不明所以,当然会觉得双手放箭威风八面!
他们行伍军人深知底细,却只当太史慈故弄玄虚,没遭雷劈纯属侥幸!
哪个狙击手开一枪后,会在敌军子弹来时,换一只手重新开枪!
太史慈自觉尴尬,却也心头疑惑,忍不住问道:“主公,你骑射无双,又有如此神力!之前在虎牢关下箭射刘备,是有意留他性命?”
利箭余威还在,护心镜当场炸碎!
显而易见,护心镜根本挡不住利箭强劲!
可刘备却在主公箭下逃生,他也不禁有此疑惑!
毕竟他已大致知道自己主公,心机极为深沉!
虽然在他们面前毫无架子,对敌却从未手软!
念及刘备能够逃生,也只能猜测到是他们主公有意为之!
“此事纯属意外,是我习惯对敌时,瞄准敌人胸口!”
陆远失笑:“为了久战,我挽弓也向来只挽半弦,力道远不如全力一箭!不过虎牢关后,我箭下强敌,就只有眉心和咽喉中箭了!唯有力道未变,哪怕南中孟获堪称当世猛将,半弦力道足矣!”
之前狙击手的习惯,他也无从解释!
一颗子弹命中胸口,足以撕烂半个身子,何必执着眉心!
太史慈却不由感慨,原来刘备因此侥幸逃命!
利箭杀敌,的确是胸口更利于瞄准!
强敌环伺,也需要始终保持体力!
否则黄忠怕是也不会随意一箭,同样只用了半弦力道!
他刚想问及自己军令,神色却陡然一冷!
只见朱儁这个老家伙,终于找向了他负责看管的张辽,高顺!
太史慈眉宇森寒,郑重其事:“主公,末将先回去看看!这个老家伙见缝插针,着实可恶!”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他也是无奈啊!”
陆远若无其事:“他为立场羁绊,进退不得,就满足他一时吧!不过张辽和高顺,却并无立场纠缠!如果此时还看不透大势,朽木不可雕,那就可以送他们上路了!”
他策马退到校场一旁,并未理会朱儁!
将士们逐个上场演练武艺,一时倒也热闹异常!
朱儁却也到了张辽和高顺身旁,老脸上满是沧桑!
“壮士满腔热血,却郁郁不得志,何其不幸!”
朱儁长吁短叹:“之前函谷关之战,老夫便见过两位壮士!彼时你们英姿勃发,指挥千军万马,何等慷慨雄壮!可此时你们身陷扬州,竟然遭受如此冷遇?”
张辽却是目光炯炯,还在直勾勾盯着那支利箭!
二百步距离,一箭炸碎了护心镜,力道何等强劲!
哪怕飞将吕布重生,也绝对做不到此事!
只是陆扒皮有如此武艺,为何不与张绣公平一战!
就算张绣枪法精湛,也绝对挡不下三箭!
甚至以自己的武艺,恐怕还挡不下第二箭!
而高顺与自己半斤八两,也是同样如此!
他一时思忖连连,根本懒得理会朱儁!
高顺则与张辽相仿,同样没有理会朱儁!
只是心头同样疑惑,陆扒皮为何没给张绣一个机会!
朱儁老脸颤了颤,稍显尴尬,不过还是轻叹一声:“两位壮士,良禽择木而栖!此处辱没英雄,不如随老夫前往京城!天子虚怀若谷,必会对二位委以重任!”
他稍稍思忖,继续道:“壮士放心!陆将军答应过老夫,绝不会强留你等!只要你等同意,就可即刻赶赴京城!天子必会以朝廷高位以待,军中大事相托,不至于在此处受辱!”
“老将军,天下大势,滚滚如潮,难道你此时还没看透吗!”
张辽目光怜悯:“我去京城,可得一时高位,一时荣耀,却只是寻死!我在扬州军,一时屈辱,一时冷遇,却还有未来可言!我还有满腔抱负未曾施展,此时该寻死,还是该着眼未来!”
他语气淡淡,继续道:“如果是其它大军,我倒可以择木而栖!先去京城享受,再换地立足!可扬州军中,可曾容得下反复之人?”
他漫不经心,又冷笑道:“听闻颜良文丑,同样曾在扬州军饱受屈辱!如今他们位高权重,极得陆将军信任!老将军如果有心,不妨去策反他们!可能会给陆将军致命一击!”
他被亲卫军灌着鸡汤,一路抵达绵竹!
虽是度日如年,却也给了他更多时间思考!
何况一路见闻,也让他对扬州军,了解到了更多!
哪怕太史慈在扬州军不受重视,也甘愿从小卒做起,以军功立身!
甚至颜良文丑,初到扬州军中的处境,比他们还要不堪!
可如今这两人位高权重,却已是扬州军核心将领!
这些人能有此抉择,无论有何原因,都绝对少不了扬州军未来!
“天下大势……”
朱儁呆滞,形如泥塑木雕,片刻后才看向高顺,木然道:“这位壮士,你也觉得京城朝不保夕,去了京城就只是寻死?你心生怯意,因此宁愿在此受辱?”
他心中萧索,无以言表!
不过重任在身,却容不得他思虑其它!
大汉四百年国祚传承,甚至已经不容他伤感!
“京城一隅之地,却为四方瞩目,正是朝不保夕!”
高顺坦然:“我虽不怕死,但天子于我有何恩德,让我可以前去寻死?陆扒皮屈辱待我,我自有计较,不过绝对与京城无关,老将军还是省省心吧!”
他已经知道,董卓已死!
此时对长安没了念想,也只差扬州一点礼遇而已!
可惜他话音刚落,脑袋上当即“啪”的一下,狠狠挨了一个头皮!
他的发髻直接被打散,脑袋也是被拍的嗡嗡直响!
一个亲卫军老卒凑头上前,恶声恶气:“你们可以大声密谋,帮天子造反!但提到主公时,说话客气点!”
高顺脑中一懵,怎么给扬州这个破规矩忘了!
可以直呼陆扒皮,但不能当着陆扒皮的面!
这算什么古怪规矩!
高顺气急败坏,当即抻着脖子,嘶声大喝:“将军,末将要与你比箭!末将不为其它,只想知道以将军武艺,为何不给张绣一个公平战死的机会!”
“你要与我比箭?可你与张绣一样,拿什么与我比箭?”
陆远挥手划向四周,似笑非笑:“你难道以为我手中利箭,只有刚刚那一支?我为扬州牧,大将军!利箭所指,十六万铁蹄兵锋所至!你看到的只是我的箭术,不是我的箭法!”
高顺愕然,却也终于一解疑惑!
陆扒皮骑射无双,为何没与张绣武斗!
陆扒皮虽然常在行伍行走,却早已不是军中武将!
利箭所指,三军所向,正是主帅所为!
无论是他,还是张辽,张绣,都不配而已!
不过张绣生死与他无关,他们本来就无私交!
反而这是陆扒皮灌他鸡汤以来,第一次与他对话!
高顺心神复杂,却再次嘶声高呼:“将军,末将心头还有疑惑……”
可惜他话未说完,脑袋上当即再次“啪!”的一声!
一个头皮,直接拍的他眼冒金星!
全部后话,也全都憋回了腹中!
太史慈信手挥了挥巴掌,一脸不耐:“你个战俘,哪来这么多疑惑!对,就这么瞪老子,千万别眨眼!一会儿主公不在,老子好好伺候你!”
高顺重重喘了两口粗气,心头怒极!
他已经知道,这个大胡子是那个大黑鬼的师弟!
师出同门,自然同一副德行!
僵持半晌,才强自挪开视线!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必去招惹这个混账!
张辽这厮从不抗辩,就比自己少挨了许多毒打!
太史慈微微点头,郑重其事:“不错!终于知道学习张辽了!不过老子手痒,一会儿还是得拿你练练!咦,那老家伙呢,怎么跑了!”
当然没人回答,张辽和高顺都是对他避之不及!
陆远目送朱儁离去,忍不住低喃:“哀莫大于心死,不知老将军还能撑多久……”
朱儁风风火火,纵马冲出州牧府!
大汉四百年国祚的重任,压得他来不及伤感!
他目的明确,扬州军众将岂能铁板一块!
大汉积威四百年,难道已经无人认同朝廷高位?
朱儁纵马疾驰,一路直奔阳平关!
这是陆扒皮布置的关节,也是陆扒皮谋划的起始!
只要他从阳平关开始,说服任何一人,都能缓解关中危局!
京城稍得喘息,平定关中之后,就有了转圜余地!
起码天子不至于受困京城,只做一城洛阳令!
日月无间隙,朱儁终于到了典韦军中!
重甲骑兵壁垒森严,却早得军令,并未阻拦朱儁!
朱儁也终于到了典韦面前,仰面叹息:“壮士沙场百战,为我大汉搏命,这些天子尽知!圣旨虽是不及时势,不过他日天子必会昭告天下,以全壮士拳拳报国之心!”
“老子是车骑将军,不是什么壮士!”
典韦难得一脸憨厚,取出一枚官印,咧嘴笑道:“你是车骑将军,老子是车骑将军,袁绍也是车骑将军!可只有老子有官印啊!你们这些冒牌货,在老子面前扯什么淡!”
朱儁老脸一绷,重重喘了一口粗气,心头连连暗骂!
这个黑鬼,偷了自己官印,竟然还能如此坦然!
大汉三个车骑将军,只有自己是朝廷钦封,其余皆是矫诏!
现在自己却被这黑鬼反客为主,说成冒牌的了!
不过这厮毫无脸皮,自己与他讲理纯属枉费唇舌!
朱儁稳定心神,长身而起,直接离开了重甲骑兵军营!
一路纵马,辗转到了斥候军中!
只是看到周仓一张大黑脸,与典韦一般无二,心头当即就是一阵烦躁!
强忍着心头厌恶,情真意切,说出了一番朝廷大义!
“老家伙,老子真不是壮士,你找错人了!”
周仓一脸冷漠:“将士们其实都想砍你,也就是主公有令,你才能活到现在!不过老子没想砍你,老子只想砍了天子!老子沙场百战,不是为了朝廷,就是为了造反!”
他军营踱步,淡然道:“老子黄巾出身,可老子为啥当黄巾,老子天生反骨吗?当年天灾,老子饿得直啃土,只想求口吃食!当时朝廷有粮食,老子也在等着朝廷救急,可结果呢!”
他眸光一冷,咄咄逼人:“结果朝廷的粮食来了,给了各大世家,让他们用于剿匪!朝廷的思路,是我们这么贱民死绝了,天下也就没有饥民了!现在你还和老子提朝廷?”
他走回军帐,边走边道:“主公给了老子活路,老子就愿意给主公当刀!主公把老子当兄弟,老子就愿意追随主公流血!这么简单的交易,我扬州军兄弟人人都懂,你还偏要扯什么朝廷大义!”
朱儁脑中轰鸣,在原地木然良久!
有心告知周仓,天子已经换人了!
可他却没法自欺,朝廷还是原来的朝廷!
唯有心头黯然,原来陆扒皮的军心,就是如此简单的交易!
以心换心,如此而已!
可朝廷蝇营狗苟,做不到!
朱儁不敢多想,生怕自己最后一丝信念就此崩塌!
纵马疾驰,终于迎上了廖化!
只是刚一搭话,就得知对方黄巾出身,还做过山贼!
他也当即没了兴趣,匆匆纵马离去!
廖化振臂高呼,声嘶力竭:“老家伙,朝廷要封赏什么?官职老子只能听主公的,但金银美人,老子都不介意!你慢点跑,把这话传给天子,最好是美人!”
朱儁心头连连暗骂,一语未回!
这个混账,对陆扒皮忠心耿耿,竟然还想占他京城的便宜!
他一路跑马,终于迎上一队轻骑!
朱儁神色一震,纵马高呼:“小将军,可是孙坚孙文台之子,孙策孙伯符?”
“咦,老将军,你还没死?”
孙策意气风发,豪迈大笑:“在下正是孙策,人称江东小霸王!”
朱儁脸色一黑,耐着性子道:“小将军,你可知陆将军把你父安置徐州,是何用意?看似重用你父,实则却是不在乎你父生死,否则镇守徐州的最佳人选,就是徐庶了!”
“咦?家父之前与我说过此事,老将军怎么会知道?”
孙策信马由缰,击掌赞叹:“老将军知道这么多,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当真命硬!家父曾言,我大汉只剩三根柱子勉强支撑!一则皇甫嵩,二则卢植,三则老将军!老将军还该保重啊!”
朱儁胡须一翘,二话不说,策马就走!
这个混账小霸王,竟然说他大汉只剩柱子支撑,显然对朝廷毫无忠诚!
他时间紧迫,容不得在此处耽搁!
“这个老家伙,真当我江东小霸王,是喝鸡汤喝傻了不成!”
孙策目送朱儁离去,神色一冷,转口轻喝:“传令,全速行军,务必在文丑之前追上刘璋!此战过后,我就就该换上西凉战马了!”
游击军风驰电掣,如风而去!
山地军却纵马奔腾,呼啸而来!
朱儁追逐大军,找上文丑,当即一声厉喝:“文丑,你出身袁家,本为朝廷砥柱,如今也要附逆?”
“老将军,你活傻了吗,老子在袁家只是家奴!”
文丑气急败坏:“老子在扬州军中备受屈辱,却也首次见到了同仇敌忾,亲如兄弟的行伍情义!没有高低贵贱,不分主人奴仆!老子心中向往,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你还要老子回去做家奴?”
朱儁神色紧绷,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杀意!
甚至比来自周仓,这个黄巾贼的杀机,还要强烈!
他也不由紧按刀柄,关注着文丑的一举一动!
他不怕死,却不能死!
大汉危如累卵,绝不能在此次关中失势!
“人人生而不同,有人生来高贵,有人生来卑贱,出身无从选择!”
文丑勒住战马,语气淡淡:“朝廷告诉老子,老子生来卑贱,就是给人做奴的!可扬州规矩却说,出身无法选,活法却有得选!生来卑贱,也可活得高贵!如今老子活得高贵了,你想让老子再卑贱回去?”
朱儁面沉似水:“你口称陆扒皮为主公,难道不是陆扒皮家奴?这就是你活得高贵?”
“老子不愿抗命,你别逼老子!”
文丑紧攥长枪,硬邦邦道:“你不知何谓高贵,是因你没见过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他们都是各大世家的家奴!你以为老子还是家奴,是因为你不知主公为人!”
他猛地一挥长枪,狠狠敲上了朱儁的战马屁股,咬牙道:“老子饶你一命,不是老子怕主公的军法,是老子不想坏主公大计!扬州军从来不是你想象,靠军法约束将士的!”
朱儁身不由己,被战马颠得一路狂飙!
不过心头却也一松,这厮喜怒无常,离去也好!
只是文丑如此,想来颜良也是一样,讲不通道理了!
日升月落,朱儁策马疾驰,思量关中!
陆扒皮种种部署,皆已箭指关中!
显而易见,陆扒皮对于豫州,已有成竹在胸!
可惜关中混乱,他京城能借力的又有何人?
合纵连横,从来没有不变的盟友!
董卓在时,京城还可以与河东卫氏联手!
如今董卓覆灭,京城也与河东争抢长安,陷于死战!
如果陆扒皮兵进关中,各方势力一盘散沙,如何抵挡!
当务之急,还是将此事告知朝廷,由天子决断!
尽快整合关中势力,免得被陆扒皮逐一击破!
如果能引出西凉马家,则必会让陆扒皮折戟沉沙!
而自己还得逗留扬州军中,尽量尝试分化扬州众将!
哪怕早晚被陆扒皮所恶,此事也势在必行!
朱儁念及此处,当即再次纵马狂奔!
只是刚入丛林,老脸上就不由青筋一绷!
迎面一个老农,正是黄忠!
对于这个老农将军的混账,他最为了解!
整个扬州军中,此人可谓武艺最高,但也最为猥琐!
他先后三次到扬州军中宣旨,也皆与这老农有所遭遇!
第一次被这老农打晕,丢进了青楼,还顺走了自己盘缠!
第二次法场救人,这老农却把人头砍到了他怀里,之后又把他打晕!
第三次夷陵宣旨,这老农把他打晕也就罢了,竟然还给他灌上了鸡汤!
这老农同时心狠手辣,最为歹毒!一支暗箭,引发京城禁军七万人伤亡,这是何等铁石心肠!朱儁怒火中烧,实则却也有些发怵,一纵战马离去!
黄忠对于朱儁,根本懒得理会!
不过赵云却在后方围猎,看着朱儁若有所思!
朱儁看到赵云,同时神色一亮!
赛龙雀,皇甫嵩的战马!
这位扬州军的猛将,还与朝廷有着一线渊源!
朱儁纵马靠近,一声感叹:“壮士身怀伏虎技,怎能埋没山林?赛龙雀为我朝廷擒龙手,如何奔走田野?”
“赵某不是壮士,老将军找错人了!”
赵云淡淡一笑:“老将军奔马几日,以至于如此恍惚!如果再不休息,怕是命不久矣了!”
朱儁苦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老夫为朝廷奔走,一死又何妨!倒是你们主公有此豪言,却如此行事,老夫不明其理,死不瞑目!”
“老将军到我扬州军中寻找壮士,本就是缘木求鱼!”
赵云漫不经心:“老将军至今不明其理,却还妄想利用赵某一时怜悯之心!死不瞑目也是理所当然,请吧!”
朱儁呆了呆,这个看似豪迈的赵云,不太好骗啊!
可如果不是性情相投,皇甫嵩岂会将如此宝马相赠?
虽然当时扬州军进京另有隐情,但皇甫嵩毕竟还有其它名驹!
朱儁心思急转,绷着老脸干笑:“扬州军中无壮士,将军这是何意?难道将军身在扬州,却不屑自己所在大军?”
“老将军,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赵云若无其事:“你为朝廷奔走,死不瞑目又何妨?何况你不屑主公之言,何不一死了之,以铭心志!赵某虽有怜悯,可赵某沙场行走,见惯生死,不至于为你激将!”
朱儁愕然,这个混账,竟然一再邀自己赴死!
难道就因为自己顺势攀谈,有心利用下皇甫嵩的渊源?
朱儁略一思忖,不由长叹一声:“老夫自然不惧一死,可如今见到将军,却难免感慨!将军得皇甫老将军宝马相赠,难道不知皇甫老将军以身许国之志?”
“赛龙雀,是皇甫老将军相赠!即便有人挟恩索惠,也与你无关!”
赵云面无表情:“赵某初随主公征战,的确想过报效朝廷!得皇甫老将军宝马相赠,自是一腔热血!可之后呢?我军进京驱逐了董卓,天子也迫不及待地驱逐了我军!”
他语气低沉,继续道:“河东卫氏出京追杀,你与天子置之不理!唯有皇甫老将军心中有愧,一意要护送我军出虎牢关!可你防御京城,却让函谷关如同虚设,河东卫氏轻松越境!”
他神色转冷,淡然道:“我军在京城外与河东卫氏死战,多少人冷眼旁观!千余兄弟埋骨城外,皇甫老将军战死,主公重伤!这其中有多少龌龊,多少算计?赵某不愿去想,甚至主公也重不去提!”
他随意一笑,云淡风轻:“之后赵某就明白了!赵某族人得以保全,皆因主公!赵某随主公征战,所得封赏皆出自主公!赵某能得今日成就,也只因主公!与你,与天子,无关!”
朱儁呆若木鸡,僵硬半晌,忽然暴跳如雷:“此事另有隐情!皇甫老将军是为你们主公挡箭而死!”
“你不必恼羞成怒!此事主公已经言明,未曾隐瞒!”
赵云失笑:“主公为人,我等最是了解!如果赵某在战场上重伤不治,主公也会扛起赵某为他挡箭,杀出重围!此事本没什么,不过如今主公这份坦荡,倒不知映衬了多少龌龊人心!”
他纵马而去,再未多说!
不过没走几步,忽然又顿住马蹄,回身豪迈一笑:“老将军,你想让赵某报效朝廷,你知道赵某名字吗?”
朱儁木然怔在原地,一时无言以对!
他纵览全局,岂会关注诸侯中一名斗将!
虽然知道此人的名,却也没了解过此人的字!
平日以他身份,当然也无需理会旁人的字!
好在赵云也并未等待,问完一句,就已直接纵马离去!
他也不知此事幸也不幸,只知此人不会为朝廷效力!
只是稍一盘点,扬州军众将,竟然无一人可相助朝廷!
他未见过的徐庶,根本无需考虑!
扬州那么多太守,都尉,皆死于此人暗算!
此人在跟随陆扒皮起兵时,恐怕就已开始策划着造反!
另一个魏延,则是顺势而为之人!
之前就曾抛弃荆州刘表,投靠扬州!
以如今朝廷和扬州军的态势,此人断不会效忠朝廷!
至于许褚则更不必提,他一路没死于许褚刀下,已是极为侥幸!
朱儁浑浑噩噩,终于信马回绵竹!
无论如何,他也得盯着陆扒皮的下一步动作!
日月起伏,不知时日!
幸好一路都有迁徙的百姓,甚至魏延还会给他挂上热水和肉干!
直到靠近州牧府,他的精神也终于好了一些!
只是稍一清醒,心头就不由一个激灵!
好重的血腥味!
难道陆扒皮在此大开杀戒了!
如果陆扒皮自毁根基,这倒是件好事!
虽然会稍有伤亡,但与大汉国祚相比,却不值一提!
他们剿灭黄巾,杀敌上百万,还不都是为了朝廷!
朱儁匆忙纵马而去,当即见到了骇人一幕!
不知多少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被押上高台!
陆远在高台下立马,目光冷漠!
周泰则手按腰刀,在血泊中横行!
一个个念着罪状,身后刽子手则手起刀落!
“我大汉规矩,私酿米酒者斩!”
“我大汉规矩,蓄奴者斩!”
“我大汉规矩,当官不作为者斩!”
一颗颗人头横飞!一具具尸体倒下!
一道道惊呼声此起彼伏!
鲜血在高台上哗啦啦直淌,滴滴答答汇聚在高台之下!
朱儁看得头皮发麻,却依旧一声爆喝:“陆扒皮,我大汉律法,何时由你执掌了?”
他不知此事因由!
毕竟之前按他听的军令,此事该由魏延来做!
不过扬州规矩,变成了大汉规矩,就已与此事因由无关了!
“我扬州规矩,即是大汉规矩!”
陆远自血雾中走出,面若寒霜:“天府之国的财富,竟养出了这么多大汉蛀虫!藏身绵竹,所幸我军在此,令他们遁无可遁!”
朱儁额头青筋暴跳,怒不可遏:“你……你倒行逆施!你要让扬州规矩变成大汉规矩,你可有圣旨?”
“你还想要圣旨?自取其辱!”
陆远面沉似水:“太史慈,写一道圣旨!只有一则,扬州规矩,即是大汉规矩!”
他无意废话,直接纵马回了州牧府内!
太史慈跃跃欲试,自己可以写圣旨了?
张辽小心翼翼提醒,这都是阉人代劳的!
当然一个肘击之后,张辽再没了话语!
太史慈神色振奋,舔着毛笔尖,提笔狂草!
朱儁脸色铁青,直接追进了主室!
陆远还在沐浴更衣,三位夫人都在忙碌伺候!
室内只有唐瑛和伏寿,静看怒气冲冲的朱儁!
一众老卒则横栏室外,腰刀半开,杀机森然!
朱儁脸色铁青,终于看向唐瑛,面容冰冷:“陆夫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要毁了大汉!”
以他看来,一切因由都是从这个少帝皇妃,开始倒向陆扒皮开始!
陆扒皮自此开始反客为主,肆无忌惮!
“我为宿命羁绊,何时能由自己做过什么!”
唐瑛黯然:“如果天子还在被董卓幽禁,我还能在京城有条生路!可天子脱困,就已容不得我了!我于京城步步危机,我做过什么!我只是逃难到扬州而已!”
她轻叹一声,继续道:“我到了扬州才明白,原来你们不敢让我死在京城,所以老将军当时才没有出手!反而京城外扬州军与河东卫氏血战,这其中也有你借刀杀人的算计吧!”
她颓然一笑,语气淡淡:“之后我到了扬州,京城也还会派人刺杀!我到了荆州,老将军也想拔刀相向!甚至此来益州,如果没有许褚保护,我也早已死于老将军刀下了!”
她忽然长身而起,眸光陡然犀利,硬邦邦质问:“难道你觉得,你屠戮百万难民,你就是大汉功勋,你就要为大汉而活!我一介女流,不值一提,就天生该为大汉赴死吗!”
朱儁怒不可遏,暴跳如雷:“我身为大汉将军,岂能心怀妇人之仁!难道陆扒皮南北行凶,就有一点心慈手软吗!你可知他手上有多少鲜血,你难道忘了他差点逼死你父!”
“将军行事阴险,手段狠辣,的确与你相仿!”
唐瑛神色平静,淡淡道:“不过将军手上,从无百姓与妇孺的鲜血!否则我也活不到现在!这一点你们略有不同,他比你多一点人情味!”
朱儁怒火冲天,咬牙切齿,却转而看向伏寿,怒目而视:“她不知深浅,可你呢,你又是为何?”
“我是为何?你竟然还有脸问我是为何?”
伏寿小脸满是错愕:“你给天子出的主意,要害死我和我爹爹!现在还觉得我和我爹爹都天生该死?我本以为你会对我有所愧疚,却没想到你竟会问我这是为何!”
朱儁怔了怔,神色稍显复杂:“可大汉四百年国祚,你是大汉天子的贵人!这是江山社稷,是祖宗基业!”
“这是你祖宗的基业,你可以改姓刘,我祖宗不姓刘!”
伏寿一语打断,言之凿凿:“你可以给大汉当老狗,我却不愿!我是琅琊伏氏人,大汉刘氏与我无关!天子如果是让我去死,我可能只会感慨宿命!可他让我爹爹去死,我凭什么帮他!”
她明眸湛湛,恨意无穷:“你是天子心腹,可你着实无用!你对付董卓,对付羌人毫无办法!甚至李傕郭汜,就把你和天子扣进宫城!你只能对付黄巾军难民,和我们这些女子!”
公孙离剑眉紧皱,抱刀而出:“唐姐姐和伏家妹妹说得对!你自恃英雄,可你除了屠杀难民和妇孺,还做过什么!你可曾对外族作战,你可曾护佑过我大汉一位百姓!”
朱儁老眼紧瞪,咬牙切齿,却终究无言以对!
公孙离却抽刀而出,咄咄喝问:“将军要把你留在皖城,可我们姐妹却不愿!你若忠于京城,就赶紧回京通报消息!你若留在此地,我就取你性命,让京城对此情报一无所知!”
刀芒闪烁,寒光刺眼!
朱儁不由自主,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不惧此刀,却惧怕一旁十余老卒!
他不惧死亡,却惧怕死得一文不值!
这时,陆远终于换好衣袍,从内室走出!
环视一圈现场,稍稍无奈!
“老将军,陆某刚离开一会儿,你就在陆某的夫人面前逞凶了!”
陆远漫不经心,挑开一旁腰刀,稍显不耐:“你心性刚烈,受不得屈辱!陆某自问,已经对你极尽礼遇!可你如此作为,难道以为陆某不敢杀人?”
朱儁神色一紧,凝声道:“陆扒……将军,老夫只想问,你要走到哪一步!”
生死之间,无人可以从容!
偏偏陆扒皮杀伐果断,是个真正可以笑脸杀人的!
“行了,少在陆某面前倚老卖老!”
陆远若无其事:“一个车骑将军,还要自称老夫!冀州的车骑将军已经拥立刘虞为帝了,难道你要让陆某麾下的车骑将军,再拥立出一个刘焉或刘璋称帝?对了,豫州还有个刘备!”
朱儁心头一突,这才是釜底抽薪的狠招!
刘焉或刘璋都在陆扒皮手中,的确都可以拥立称帝!
不过真要让刘备称帝,那么大汉就真正名存实亡了!
“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朱儁老脸紧绷,终于改口,面无表情道:“末将这就回京,不提扬州规矩之事,只为将军扫清益州乱党,向天子表功!”
他当然会提,不过此刻却绝不敢妄自尊大!
这厮翻脸无情,他已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杀意!
“不对,你要提!要禀明天子!”
陆远漫不经心:“我扬州规矩,即是大汉规矩!我扬州要封一个汉中王,如果天子做不到,那就换个天子做!咦,张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