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杉是被小孩的笑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石做的长椅上,身边没了虫族，也没有那股令她眩晕的诡异声音。
没有乱雪狂风，反而正值黄昏，残阳如血。
也没有奚昼梦。
她猛地站起来,却引起了这群小孩更夸张的笑声。
“这个姐姐穿好多啊,现在不是夏天么？”
“哈哈哈还有毛领子,好热喔。”
“但她是绿眼睛诶,有点像玻璃珠子！妖怪吗？”
“你好土哦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也绿眼睛啦！”
池月杉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她好像在一个公共场所。小公园绿植覆盖率很高，前面是被日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壶,上面还有骑着塑料鸭子坐骑玩乐的游人。
再远一点是低低矮矮的民居,还有不算高的群山。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群小孩穿着短袖，有男有女，嘻嘻哈哈一阵又准备跑了。
池月杉伸手拉住一个小女孩,蹲下来问她：“小妹妹，这里是哪里啊？”
这么问着实有点奇怪，池月杉想到的是和自己一起的奚昼梦。
她换了一句：“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和我一起的姐姐？大概这么高，头发是金色的。”
小女孩穿着碎花裙子,头发被剪成了瓜皮,扣得严严实实,长得着实有些潦草。
被池月杉特别着急地想追自己朋友。
“没有！”
池月杉：“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很久了吗？”
小女孩摇头：“我们过来捡球看到你一动不动地坐着。”
池月杉觉得也问不出什么，松开了手。
她披的外套是盛阳葵给她的,里面的竟然还有糖。
池月杉本来想给这个小朋友一颗，生怕她家里人觉得危险，又算了。
周围很喧嚣,风都带着热夏的味道。
池月杉的脸都很烫,好像是被晒的。
这是梦吗？
不太可能。
池月杉头还是很晕,她又坐回了长凳。
她低着头，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陌生得让她心生惶恐。
毕竟光脑也打不开了。
连和奚昼梦那股ao结合若隐若现的感知能力仿佛都消失。
在这个世界毫无作用。
她沉默了好一会，突然想到自己做过的梦。
这里的世界，会是那个世界吗？
池月杉发现自己和奚昼梦认识以后从前孤身一人的坚韧都褪去了很多。
但凡她没遇到奚昼梦没得到过偏爱，这种情况也不会难捱。
出了这个类似小公园的地方，外面就是街道和房屋，指示标的文字和池月杉世界的相差不大，但少了很多科技感的点缀，反而有种朴实无华的味道。
她穿着不太符合这个季节，脱了外套在路边漫无目的地走。
也不知道奚昼梦去了哪里，那种磁场波动能穿越空间，那奚昼梦会不会不在这个世界？
那要怎么办呢？
池月杉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又振作了起来。
她找到路边公共的电子设备，查阅起这个世界的资料。
池月杉没想到自己本来就是打工人，梦里那个疑似另一个空间的自己在打工，现在穿越空间的自己还要打工。
简直太残忍了。
ao结合后的酸胀感没那么强烈，池月杉现在也没办法考虑自己的身体。
哪怕按道理她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剂。
在新的地方最快找到工作的就是短期零工。
她的机械能力似乎在这个世界一无是处，但池月杉也有丰富的短期零工经验。
晚上她就已经顺利找到了一份保洁的工作。
她没有身份证明，哪怕口齿清楚也没办法做前台和收银。
池月杉也没半点生气。
餐饮店开在闹市街边，晚上不要太忙。
池月杉好歹混了口饭吃，老板人不错，长得也让池月杉觉得很亲切。
就是面对池月杉拿不出身份证明的欲言又止，以为她是新闻上被父母逼去相亲逃出来的女孩，还反复确认了池月杉是否成年。
池月杉心想：你都让我这没身份证的干活了还在乎我成年吗？
但她没敢说，毕竟能找工作太不容易了。
至少餐饮店能让她吃个饱饭。
上一位保洁走得匆忙，还顺走了不少保洁用具，腾出了一个两平方的隔间。
老板气得要命，但看池月杉没地方住，又一脸期待地看着隔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估计自己也觉得太窄。
池月杉梦回当年在下世界住笼屋的生活。
她一张脸本来就长得灵动，笑起来的时候更是飞扬，心情不好的人看了都能高兴一点。
这个世界的人种也很多，瞳色发色各不相同，池月杉的绿眸在时下还挺流行。
这颗星球并不是梦里的她被因为磁场波动经过乱流最终抵达的星球。
但也属于zr星系，和那颗主星的距离需要坐十五个小时的星际飞船。
好远啊。
难道奚昼梦在那里吗？
真的话我又要攒钱了。
这边的星际飞船费用好贵，加上路程遥远，如果池月杉继续做保洁小妹需要不吃不吃四年三个月才能买上票。
在这之前她还需要办星际通行证，也需要一笔钱。
更何况池月杉现在压根没有身份证明。
第一个晚上池月杉失眠了。
她在窄小得没有灯光的隔间借着窗外的路灯在纸上写计划。
plan：abcdef。
越写越让她心烦意乱。
完全没有当年舟枫秦死后她一个人要孤身攒钱的那种决绝。
就是，好想奚昼梦啊。
想念她的味道，想念她的怀抱，想念她看我的眼神和亲我的温柔。
我是不是不该回头？
不不不，不没有后悔，毕竟如果我不回头，这个家伙也会一意孤行要去试探的。
这家伙到底还瞒了我什么啊。要不是之前平平说漏嘴提了一句是奚昼梦给的段博士研究所实习生选拔邀请函，要不是我现在梦到了上辈子，是上辈子吧？我的经历。
还串不起来。
好家伙，感情你们全都知道，只有我一无所知。
如果不这样，我肯定会在外面等待更虚无缥缈的奚昼梦的回来。
那我宁愿主动出击，和她一起面对所有的未知。
可是。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打工不可怕，攒钱不可怕，偏偏好寂寞啊。
以前的奚昼梦，孤身一人到我的世界的奚昼梦，又是怎么捱过这些情绪的呢？
闹市的小餐馆一直营业到凌晨两点，但街上还有大排档没有关门。
天气很热，还有不少人坐在白色的塑料桌前喝酒聊天。醉醺醺的嗓门，还有摩托车疾驰过去的声音。
小情侣结伴而行，遛狗到闹市因为狗不肯回家大闹的小姑娘。
这是没有第二性别的世界，没有光脑，科技似乎倒退了百年。
但仍然有全息的广告，高端量产的服务型机器人。
只不过民众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夏夜晚风里的依偎，烤肉香气里的碰杯。
池月杉趴在床边，不由得想到终末舞会结束之后的聚会。
好像也这么热闹。
这么一回忆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奚昼梦来到这个世界，她都不是大小姐了可怎么活啊。
而且她也没有的特权了诶。
她最后的贯穿伤肯定很疼，她会掉在哪里？
……
*
池月杉消失在视线里，席霜简直要疯了：“为什么啊？”
她本来腿就是接上去的，乍看正常其实暗伤很多，现在惨白着脸：“她们这样很危险啊……”
凌熏拉住席霜的手：“表姐，奚学姐不一样的。”
她说：“你有没有做梦，或者是想到和现在不一样的情况？”
闻星火的机甲除了机械训练场，皑皑白雪覆盖星球，她的燃料也即将耗尽，提示音尖锐。
席霜愣了一下，“做梦？和现在不一样的情况？”
凌熏点头：“比如我不会上孤云学院，比如我会自杀死掉，比如……”
盛阳葵震惊地转头。
席霜：“你胡说什么！”
凌熏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席霜眉头一皱她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们不是同a同o的亲姐妹，但从小亲密无间。
“你也想起来了。”
凌熏笃定地说。
席霜下意识地想到多出来的那些记忆，包括凌熏的轮椅，凌熏的送别，凌熏的遗书。
她只当那是梦，她也只能当那是梦。
如果不是梦，那得多可怕啊。
席霜下意识反驳：“没有。”
凌熏却笑了一声：“你的上辈子，我死得很早，如果不是最后除了点差错。”
“奚学姐应该来得及救你的。”
闻星火关闭了机甲舱的语音提示，虽然时机不对，她就觉得自己有点被针对了。
其他人好像都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者未来的记忆。
她还是一无所知。
大概是她的沮丧有点儿明显，盛阳葵拉住她的手。
omega公主默默地转头，问还都差点缺胳膊少腿还在吵可能不可能的表姐妹——
“你们的上辈子，奚昼梦就是现在这个样吗？”
凌熏：“我梦到的是这样，但梦里的我应该是没见过奚学姐的，毕竟我是个没用的alpha……”
席霜把她搂进怀里：“不许你这么说。”
现在的凌熏太虚弱了，几乎和席霜多出来那段记忆里一模一样。
她的惶恐都差点把凌熏淹没，但她自己浑然未觉。
席霜：“反正现在的你还活着，也是能开机甲的alpha，还跟我在一块。”
她说完对盛阳葵说：“奚昼梦一直就是这个死样子，上辈子是a装o，这辈子还是a装o！可恶啊还给她装到了，我要是早点梦到以前就好了。”
她的声音都差点破音，完全可以登上诈骗频道的真人真事专栏。
盛阳葵也蔫了：“我的上辈子和你们不一样。”
席霜和凌熏双双抬头啊了一声。
小omega公主抿着嘴：“但凌熏在我的上辈子还是……席霜你也……最后就剩下星火了。”
凌熏：“我目前梦到的就是我们能有这辈子，是奚学姐的能力搭载的空间重启。”
她咳了两声，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是真的，奚学姐就是救世主。”
席霜还是担心奚昼梦和池月杉：“她要是真的那么牛直接把虫族灭了不就得了还怕没燃料？”
盛阳葵想到奚昼梦的那能抵抗虫族意识入侵的能力，点点头说：“奚学姐不像是会做没把握事情的人。”
闻星火深吸一口气，一无所知但无论哪辈子都跟奚昼梦一起长大的人开口了——
“别忘了她这人还有点叛逆。”
席霜：……
想到别人学她打扮她就买空一个牌子的事迹。
盛阳葵反而很乐观：“月杉都去了，奚学姐肯定会更可靠的。”
虽然很荒唐，但盛阳葵还是相信这两个人之间有除了ao第二性之外的羁绊。
下一秒一个庞然大物在前方落下，席霜大喊：“不会又来了吧？”
闻星火的燃料本来就快没了，也没办法高速退去，不过这一次来的不是虫族。
奚明光带着远征军来了。
这支机甲军队有条不紊地绞杀周围的低等虫族，但总指挥管没想到现场居然只剩下了闻星火的机甲，
奚明光接通了闻星火的通讯，她问——
“昼梦呢？”
闻星火突然有点害怕这位本来不难说话的总指挥管。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alpha顿时都跟鹌鹑一样。
盛阳葵轻轻地开口——
“她和月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