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来吃完饭午休,还去给夫子报喜。
本以为云夫子至少是不在的，谁知道他那边门上的灯也是亮的，代表人在课堂了。
估摸着是在等消息吧。
考虑到云夫子要教太子,不能在课堂时间太长,所以先去了云夫子课堂。
云太傅确实在等消息。
他觉得自己的学生应该会来报喜。
看到谢来了,他笑道,“第几名？”没问考上没，这是必然的。
谢来谦虚道,“幸为案首。”
云太傅道，“这可不是幸运，这是你应得的。”他满意的摸胡须，“也不能放松，还有下面的考试呢,要养好精神,做好准备。”
“学生明白了,学生谨记教诲。”
云太傅也不耽误他时间,“如此,我也先出去了，要去上课了。”
“恭送老师。”
等云夫子走了,谢来才离开教室，去找徐夫子。
云太傅出了课堂,就摸着胡子笑了起来。笑的有几分骄傲。
太子刚睡醒打哈欠就看他这样高兴，就道：“太傅莫不是做了什么美梦？”
云太傅叹气：“听闻今日县试放榜,微臣梦到自己教了一个县试案首出来。”
太子顿时噎住了。
觉得云太傅在内涵他。
他道：“孤若是去考,也不是考不上,只可惜孤没这个机会。”
云太傅道：“实在可惜。不过太子天人之资,倒也不必靠此证明什么。”
太子心里舒坦了,“太傅说的极是。”
大讲堂里，徐宗元也听到了学生的考试结果，虽然早有预料，且觉得理所当然，但是知道之后还是高兴。他想笑，但是忍住了，严肃道：“不可骄傲自满，这不算什么，认真算起来都不算走上科举之路呢。过了府试才是童生算是有资格参加正经的科考。过了院试也才是个秀才。”
谢来解释道，“学生明白，学生也没骄傲，只是怕老师们担心，所以来告知。”
徐宗元道：“下次就等考完院试再来吧。”要不然他怕自己露出高兴的样子，让这小儿骄傲了。
“学生知道了。”
因为老师们太淡定，所以谢来也保持着踏踏实实的状态。醒来之后翻翻书，然后安静的养精蓄锐。为下一场考试做准备。
府试还是在县里考，考官倒是多了，是从府城过来的考官。考完之后，这些录取的名字要报去府城，以便安排院试。
流程已经熟悉，环境也习惯了，再看看考题，策论也是了然于心的。
不过谢来没有丝毫放松，越是觉得简单越要认真应对。因为对学的好的人来说，难题才更有利。更容易出成绩，和其他人拉开差距。
……府试时间和县试时间是一样的。考完之后，谢来他们出来的时候，人也是没了多少精神。
来寿这次骄傲不起来了，蔫儿吧唧的，整个人看起来瘦了。
“不考了，不想考了。”来寿道。
来禄道，“呸呸呸，还要继续往上面考才是最好的！读书人岂能不求功名？”
“……保命要紧！”来寿叹气，“只希望这次能过，我也算解脱了。”
来禄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母亲这是只需要他考童生？
不过他没吃醋，反而觉得有点骄傲，母亲对自己要求高，这是因为自己比来寿聪明。
来寿确实让人觉得不靠谱。
崔宝玉叹气，“我要回家了，不用等成绩了。我肯定是过不了的，你们要等吗？”
谢来摇头，“不等了，就算过了，院试还要一些时日才考呢。”
院试就要去府城考了。而且相隔时间也不短，一月有余，不可能在这里等着。
听到能回家了，来寿也高兴了，终于能回家了。他想念家里的床铺，想念家里的厨子了。
还有家里的家人们。
林夫子早和武师傅坐在马车来接他们，一上车，林夫子就问道，“觉得考的如何？”
谢来道，“似乎没觉得困难。”
来禄道，“也能应付。”
来寿：“……大概，也许，可能……差不多吧。”
崔宝玉就比较直接了，“我回去就复习，下次再战。”
谢来道，“等考完，可以借你读书笔记。”
听到这话，崔宝玉顿时道谢。他虽然没学好，但是也想求功名的。
“罢了，考完了，也不用心理负担了。”林夫子也没再问。毕竟结果与他想的应该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来寿就给家里人带了好吃的糕点，每种口味都有。
在路上就说着，这个喜欢吃哪种口味，那个喜欢吃哪种口味。
说的崔宝玉都要流口水了。
要不是知道家中父母惦记，都要跟着谢来寿去家里蹭吃蹭喝了。
孩子们在车里说的开心，武师傅却是一脸心事。
如今孩子们考完试了，他也完成了嘱托了，该要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这种平静的生活，到底不是他们武夫可以过的。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也许才是最终的归宿。不过，他还真舍不得这些小徒弟们。只希望日后他们若是在朝为官，可以保持本心。
谢来他们并不知道马上要和武师傅离别，还沉浸在归家的喜悦中。
马车刚到，管家就笑着迎接了，还要放炮竹。不是鞭炮，是细竹子，直接放到火中烧，发出噼啪声。
谢来道，“还没知道成绩呢，是不是太早了？”
“顺利考完就是喜事了。”管家手一挥，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谢来他们捂着耳朵冲进了屋子里。又都被自己的姨娘给抱住了。开始嘘寒问暖的。说瘦了，辛苦了。
谢来寿到处看，没找到自己阿娘。他一脸惊奇，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阿娘竟然没来。
倒是谢夫人走过来摸摸他的头，“来寿，表现不错。”
“娘，我特别努力！”来寿笑道。
谢夫人点点头。
“娘，我阿娘和我哥哥呢？”
“在屋里等你呢。你待会儿过去找他们。”谢夫人道。
来寿点头，“没事，我也不是很想他们。娘，我给你买了糕点，你尝尝。”
谢夫人接了过来，“来寿啊，你是男子汉了，不管任何事情，都要坚强。知道吗？”
“那当然，我早就是个男子汉了。”
来寿拍拍自己的心口，然后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娘，我咋感觉不对啊，是不是……我犯了啥错？”
“你没错，你先去看你姨娘吧。待会出来吃饭。”
“……”来寿应了，越发觉得不对了。他拎着给阿娘嫂子买的糕点往自己那屋里走去。
钱姨娘和来福，还有兰娘都等在他们这小院里。在事情还没宣布之前，三人都自觉不好意思去和其他人见面。只能在这里等来寿。
而来福还要肩负着给来寿私下里说明情况的责任。
总不能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公开，让来寿一点准备也没有。
来寿看着他们都在，松了口气，“你们咋都不出去啊，是不是以为我没考好，生我气了？”
“来寿……”钱姨娘走过去，把他抱住，“瘦了。”
“不是啊，我咋觉得阿娘比我还瘦？”
“我很好，是你和来福吃苦了。”
谢来寿惊讶，“阿娘，你现在咋这么体贴我啦？”
钱姨娘捂着脸扭向一边。
来福叹气。拉着来寿，“进屋里去，我和你说点事儿。”
来寿道，“说啥啊，你们这样，我有点紧张。”
来福道，“进屋就知道啦。”说着拉着来寿进屋。
钱姨娘喊道，“来福……你，你别说的太急。你好好说，要好好说。”
来福点头。但是再怎么好好说，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
前厅，谢夫人也和谢来说完了体己话。又让大家都留下来，准备说出那件事情。
这些事儿也容不得拖。早点说完，也有更多的时间给孩子们缓冲。也不至于影响下一场考试。
免得谭家闹幺蛾子，防不胜防。
“有件事情，我要和你们宣布。”
叶姨娘和吴姨娘赶紧拉着自家孩子们乖乖坐好。
谢来道，“是不是要去喊三哥他们？”
“不用，他们早就知道了，来福会和来寿说的。”谢夫人道。
叶姨娘又酸了，钱氏咋知道的那么早的。
也不知道是啥事，姓钱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比他们都早知道。
“钱姨娘犯了大错，来福糊涂，为了包庇她，也犯了错。”
什么？
在座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叶姨娘捏紧了儿子的手，那啥，这种事儿最后知道也没什么了。
吴姨娘忍着兴奋，等着瞧热闹。想知道姓钱的干了什么蠢事，让夫人生气了。搞的这么严肃。
谢夫人道，“钱姨娘先是买通陈夫子，让来禄起了改姓的心思。”
这下子吴姨娘坐不住了。“难怪我家来禄之前……原来是有人想带坏他的。我的来禄啊——”
来禄懵着，以前陈夫子确实多次和他提起过。他当时也确实信了，对改姓的事儿没有反感。但是后来渐渐长了几岁，才知道自己当年想法多么羞耻。
叶姨娘道，“幸好我家来儿当初就不喜欢那个陈夫子。太有识人之明了。”
“钱姨娘又勾结谭家，想把来儿弄去谭家。”
“这个天杀的钱氏！”叶姨娘气的暴起。
这些年，谭家就是悬在她脑袋上的那把剑啊。当初为了不让孩子去谭家，她都准备去死了。
结果这谭家竟然还是钱氏招来的？
叶姨娘气的浑身发抖。
吴姨娘也不好过。
其他孩子们也很郁闷。因为谭家几乎是谭家孩子们心里的唯一的阴影。
就连谢来当初决定上进，也是为了不去谭家。
吴姨娘和叶姨娘开始对钱姨娘进行批判。
“吃家里的米，勾结外人害自己人。这种人就是背主的！”
“黑心肝的玩意儿，还以为就家里小打小闹的，她竟然直接捅刀子了。”
“夫人，这种人绝对不能姑息，要不然我们坐立难安。”
“岂止坐立难安啊，我都要吓得晕倒了。”
要是只是平日里吵架也就罢了，但是钱氏把心思打在了孩子们身上，这是当娘的人无法容忍的。那比要自己的命还要厉害。
谢夫人道，“我已经做了决定，来福日后不能继承家中产业，来日就要去跟着商队跑商，不赚一万两银子，不能回家。钱氏还留在家中，但是府上老妈妈们的待遇，无供养，自食其力。”
叶姨娘和吴姨娘虽然觉得钱氏该狠狠教训，赶出家门才行，但是既然夫人做出了处罚，她们也无异议。
倒是谢来道，“母亲，为何要处分来福哥？”
谢夫人道，“来福为了包庇钱姨娘，多年来给谭家人送银子。养大了谭家人的心，前些日子你们考试前，谭家人甚至要让他给你们下药。让你们无法考试。所幸，他还当你们是亲兄弟。未曾下手，主动向我坦白此事。”
吴姨娘和叶姨娘一阵后怕。这要是来福像他姨娘的心思，那可真是完蛋了。
谢来觉得来福哥被罚的重了。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母亲并没有放弃来福哥，要不然就直接赶出去了。哪里还让他去赚银子跑商啊。
所以也没说什么。
谢夫人问他们，“对这处罚，你们可有异议？”
叶姨娘和吴姨娘摇头。就是觉得来福这孩子可惜了。
其他孩子们也没发言。
谢夫人问他们，“对来寿，我希望你们不要有想法。他并不知情。”
来禄道，“我也信来寿不知情，他这性子藏不住事儿。”而且他对于陈夫子那事儿也并没有姨娘那样生气。他觉得自己也有原因，偏听偏信，容易让人误导。也不记母亲恩情。
杏花和桃花虽然也生气，但是也没有想过迁怒别人。她们甚至不怪来福，只怪钱姨娘黑心。
谢来道，“母亲，我们不会迁怒来寿哥的，他永远和我们是好兄弟！”这是他心中更担忧的是来寿怪自己。
毕竟刚刚还是一同考完试，睡一个屋子里的好兄弟，转眼就闹出这么一桩事儿……
“阿娘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儿？！”
来寿听完来福说的事情之后，崩溃的大喊。
他以为，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自己没考好，犯了什么错，让阿娘不高兴了。
他没想过会是这些事情。
阿娘为了田产，去害老二和老四。招来了谭家那样的恶人。
老二和老四什么都不知道，还对他那样好。和他亲密的和什么一样。等知道了这些事情，只怕会恶心死了。就算老二和老四不恶心，他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明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为什么要害自己人。”来寿想不通，心里痛苦难当。无法接受好好的一家人，背地里竟然藏着这样肮脏的事情。
来福道，“来寿，阿娘糊涂了。我也糊涂了。以后你不能糊涂。”
来寿抹眼泪，“我没有聪明过，可我不会害自家人。阿娘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咱们一家人还怎么相处？还有大哥，你以后要出远门，大嫂怎么办？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我！”这是来寿最先想到的理由。如果他很出息，和老二老四那样，阿娘也许就不会为他乱操心了。
就因为他没用，才让阿娘用这些肮脏的手段抢兄弟们的东西。“我知道我没用，都是因为我没用。”
来寿跑出了门。
等外面的钱姨娘拦着他，“来寿，是我错了，你不要难过。”
来寿不想和她说话。
他直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