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来觉得这不仅仅帮不到这些散茶商,反而还把羊送到了狼的嘴巴里。
一想到可能发生的很多事情,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兄台为何如此脸色?”
“没什么,只是心有所感罢了。”谢来倒是也明白,初来乍到的,并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太多。
在外面,还是保命要紧。
不过谢来觉得这个朝廷对于商人的管控还是不够规范。一味的打压,却没有出台什么管理的相关法案,甚至都没有管理他们的正规部门,以至于商人被很多有权有势的人暗地里把持着。以后若是有机会,要在这方面做一些改变。
孙大庆不干了,他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一系列措施,简直是太正确了。
本来乱成一团的商市,如今井井有条。以前商户们还感谢他呢。
作为知府家的公子,他可是有能耐的人,此人分明是不认可他。而且不认可他,还不告诉他为什么。孙大庆这心就和被什么抓着一样。
于是他板着脸道,“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谢来:“……我何时看不起你?”
“你分明对我刚刚说的话有想法,却不与我说。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谢来道,“误会,真的是误会,我只是自己心里想着一些事情,和兄台无关,所以才未曾明言。”
来福也赶紧帮忙说话。“我弟弟只是一介书生,并不懂这些茶叶瓷器。”
毕竟此人长的如此富态,必定是有些家底的。出门在外的,这种人可不好得罪。
孙大庆只觉得这兄弟两人是在敷衍他。
他看起来那么没脑子吗?
“有话不敢说,不是大丈夫所为。亏你还是读书人,读书人就要敢于直言。”
谢来觉得这人就一根筋。
猜测他大概是有些身份的人,否则不至于这样霸道。
他道,“我先问问,瓷器所,还有那个大茶商管理小茶商,这些事情是谁出主意?”
孙大庆道,“自然是孙知府家的公子。”
谢来问道,“他依据什么来制定的这些?”
孙大庆道,”自然是找了当地的做了许多年的大茶商和瓷器商人来做的这些事情。可不是随便乱出主意。”
谢来笑道,“那就是了,兄台觉得若是你是大瓷器商人,你是以家族利益为先,还是以那些小商人利益为先?”
“……”孙大庆一愣,“你是觉得不合理?可如今府城却是比以往要好。各行各业井井有条,从来没人闹事。”
谢来道,“若是换了我,我也不闹。官府都支持的事情,我当然是要遵从的。”他道,“当然,我所言并不是针对云城种种,而是以此衍生出对人性的思考。所以刚刚并不想发言。”
孙大庆此时心中已经有些不淡定了,努力认定自己做的没错。
如今也确实发展的好,不敢因为一个外来的少年所说的几句话就动摇,怀疑自己。
他问道,“小兄弟,你大概是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你等几日多看看,就知道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来笑道,“兄台说的对,这几日我会仔细看看的。毕竟我是来游学的。好的东西自然是要学习。”
孙大庆站了起来,也没有继续听热闹的心情了。
谢来的一番话,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
“告辞。”
孙大庆拱手,直接走了。
走出了客栈,还是让随从去打听这人住哪里。
“可是要教训他?”
孙大庆拍他的脑袋,“本公子是那样的人吗?滚!本公子是有意与此人结交。”
随从捂着脑袋,“好的少爷,我立马去打听。”
屋里,谢来福和谢来道,“来儿,此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
谢来道,“不管什么来头,从他言行来看,应该不是坏人。”
来福道,“那就好,咱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待会安顿好了,我就要去看货了。”
谢来道,“哥,你懂这些吗?”
“我跟着别人一起挑,他们常做这个的。”
然后叹气,“这种事情也要学。总会有经验的。”
“哥,咱都是出来做瓷器生意的,别人未必会真心帮你。咱们不如请一个当地人帮咱们挑的。他们都是内行。咱花点银钱请他们,告诉他们,若是选的好,下次还找他,并且还会介绍很多商队给他。”
来福一听,福如心至。“对啊,可以请人。就是不知道请谁。咱们这街上也不认识人啊。”
“这街上这么多店子呢。里面的老师傅应该挺多。”
来福想着街上那些店子。只说不卖瓷器,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人选货呢。”
既然想到了这个办法,来福一刻也坐不住,吃完饭,就让谢来去休息,自己去找人去。
谢来也确实累了,吃完饭,就上楼去。
先是记录下了刚刚知道的关于云州府的一些事情。他觉得这种应该不是个例。
整个朝廷对商人没有严格的法规,以及专门的部门的管束,这种大鱼吃小鱼的地方必定不少。
甚至很普遍。
谢来想想就觉得可怕。
一个地方特色的发展,应该是百家齐放,而不是一家独大。
这云州城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来福出去了一下午,才带回来一个人。
谢来正好休息好了,听到来福房间在说话,就过去看。
这带回来的人头发已经花白,身材瘦小。
来福见是他来了,就介绍,“这位是刘师傅,是在街上给人做瓷器的老师傅。”
谢来道,“刘师傅你好。”
刘师傅见谢来读书人打扮,立马道,“小先生客气了。”
来福笑道,“我已经与刘师傅谈妥了,明日选货,他带我去。一个瓷器一文钱的费用。”
这费用是可以接受的。因为这批瓷器到了售卖的地方,是要翻好几番的。
除去路途的成本还可以赚。若是能够选到好的瓷器。减少损失,就划算。
谢来道,“明日就多亏刘师傅了。”
“好说好说的,都是为了一口饭吃。谢老爷愿意给我这个工作,我感激不尽,明日必定好好帮你们选。我这手艺不说多出众,但是看瓷器的眼光还是有的。做了一辈子,就与这瓷器打交道了。闭着眼睛听听声音,就知道质量好不好。”
谢来道,“刘师傅是自己做,还是给人工作?”
“哎,原本是自家也做的,不过后来实在难以为继,就干脆去给其他瓷器店做事儿了。”
谢来好奇道,“为何难以为继,你们这边不是瓷器所统一售卖吗?听说还让这边的瓷器市场更加规范了。”
“瓷器所?”刘师傅叹气,“当初也是好的,确实帮我们售卖。可没多久他们就开始要求我们每家每户要定量供应,一个都不能少。若是少了,还要交违约的罚金。”
“罚金,这还要交罚金?”
“是啊,瓷器所说,为了给我们售卖这些瓷器,所以和商人们提前订货。而我们若是交不出来,瓷器所就赔偿那些商人。这银钱自然是分摊到我们这些未能及时交货的人身上了。我们家只是小炉子,有时候一炉子也未必能烧成一个出来。无法保证数量,就干脆关了炉子,给人做工。这样不用担心罚金,还能赚点糊口的工钱。”
来福问道,“那你可知,这些瓷器的出售价几何?”
“这个……这个是不能说的。当初瓷器所也签了字的,谁若是泄露了,就是坏了大家的利益。谢老爷可不要逼着我,便是不挣这钱,我也不能说。”
来福道,“那就不说了,我也就随口问问。这其中必然是有差价,我能理解。”
谢来想说,理解个屁,
商人自己找散户买不香吗?
反正去了瓷器所也是要自己挑货的。还要多给银子。
这瓷器所就是明摆着两头吃。赚商人的也赚这些瓷器商的。
谢来被他们的操作恶心坏了。
关键这还是官府办的瓷器所。这些散户连一个喊冤的地方也没有了。
谢来又和这人打听茶叶商人那边的事情。
刘师傅在这里很久了,虽然不是卖茶叶的,但是村里就有。
但是其中的一些事情,他也不敢提。
毕竟不知道谢来他们的来历。怕回头事情传出去了出事儿。
只告诉谢来,“少打听。”
谢来心说,开始他还以为云州府是一个商业发达,很开放的一个城市。怎么这才待着了一天,就成了龙潭虎穴一样的。
连打听都不能打听了。
既然是正大光明的组织,为何不敢让人知道?
谢来道,“别的我不问了,我只问,您这样散户当工人的,多吗?”
“嘿,那自然是多的。”刘师傅道,“不过我的手艺是最好的。”他担心谢来到时候找别人去。
谢来笑道,“既是我大哥选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来福又和刘师傅约定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以及签订了一份看货协议。就是保证看的货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够按照约定交付工钱。以免谢来福赖账,也以免刘师傅这边不尽责。
这些都谈好了之后,刘师傅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不过这事儿他不打算和别人说。因为谢来福答应他,若是看的好,日后给他介绍生意。做生不如做熟嘛。
这样一来,又能赚一笔。
谢来道,“哥,除了这云州城,还有哪里有瓷器?”
“那就远了,主要是这边路好,我们才愿意来。另外一边远,且路不好走。”
谢来道,“看来这里的父母官倒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