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来的一番畅想让司马丞相都无心公务了。
等谢来离开空间之后,他也在思索。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那里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那是连他想都不想的一种生活。
人人生而平等。
没有高低贵贱。
皇上呢?大臣呢?那些世家大族呢?
司马丞相不敢想。那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谁建立的,依靠什么来建立的。是一直都那样,还是也是经过不断的变迁最终变成那样的。
如果是经历变迁,又是什么样的传奇经历,才能塑造这样一个世界?
司马丞相都不敢想象。要经历什么,才能让高高在上的皇族,还有那些累积数百年,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世家在这世间消失。
他没有觉得谢来骗他,因为谢来的眼神,情绪,都告诉他。谢来确实见过这样的一个世界。
如此一来,也就能说通为何谢来这样的年纪,就有那样大的野心和胆量。多次从谈话中表示出对皇上并无尊敬畏惧。
因为在谢来内心中,皇上是可以不存在的。
也许谢来不光是看过这样世界,而是在那边长大,接受那里的教育。所以养出了天生无视高门贵族的自信。
而从谢来对寒门和贫苦百姓的关注,可以推测出。谢来在那个世界的身份应该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百姓。
从谢来的身上可以推断出那个世界普遍百姓的思想和形象。
越是想,司马丞相越是心惊。如果百姓都是和谢来这样,那不是他能想象出来的了。
司马丞相突然有了瞬间的迷茫。
一生都在抬高寒门的地位,打击世家贵族。这样的成就,对他的人生来说,似乎也不算是最好的理想了。
……
谢来第二日就坐车前往知府府上,担任师爷了。
不过他只是担个名头罢了,并不需要一直跟着知府大人。
毕竟随身带个十几岁的师爷出谋划策,孙知府也觉得别扭。倒不如在府上请教便是。
不知不觉中,孙知府哪怕是不想承认,但是也已经开始对谢来用请教二字了。
谢来虽然没和孙知府出门,但是通过孙大庆这边得到的消息,也大概的知道了孙知府的安排。
孙知府在这里多年,又是堂堂的知府大人,在这里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心腹。
已经安排这些人秘密打探这些大茶商和瓷器所还有没有其他的动作。
有没有和谢来推测的那样,连成一气。
调查的结果自然是有的,因为这几家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就开始联姻了。
姻亲关系成为他们联合的纽带。
“瓷器所如今是蔡家,黄家把持。他们是当地的两家大瓷器商。往年也是彼此有恩怨。如今却因为我……这阴差阳错的缘故,竟然连成一气了。”
“茶商如今有三家,卢家,田家,王家。这三家把持着茶业商会。其中以王家势力最大。掌握着大大小小的炒茶方子。田家管着市面上的店铺。负责售卖。而卢家则是把持着那些茶农……”
谢来道,“他们如今可有什么反应?”
孙大庆叹气,“能有什么反应,这几年,都吃饱喝足了。只怕也以为我爹会在几年之后发作。”
谢来道,“别小看他们。他们本都是这里的地头蛇,比我们都熟悉这里的情况。又养肥了这几年……幸好大人府上人少,也没给他们安插人的机会。”
“咱家里的管家都是走哪里带哪里。我爹用着顺手。至于奴仆,也都是以前带来的。卖身契在手,日后也是要带走的。我们家里人少,就没安排那么多人。”
谢来学到了以后也是走哪里都带自己人。
他如今虽不在官场,也算是领略了其中的艰险。
在谢来入府之后,来福与那些约好的人行动起来,前往知府衙门去告状。
告瓷器所中间差价太大,价格不合理,让来此地的行商损失了银子。
他们在外面闹起来,要一个说法。
其他地方的行商都来看热闹。听到了其中的数倍差距之后,一些还不知情的新行商也被挑起了情绪。
大家都是做商人的。计算这些可都清楚。
若是没人带头,自然是藏在心里。现在都已经闹街上来了,自认有人选择跟随。
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商人,在这街上却也有了不容忽视的气势。
这边闹起来的时候,瓷器所那边已经有人通风报信。
在瓷器所管事的蔡家和黄家人都惊动了。
他们未曾想突然就有人闹起来了。
实在是他们自信,自己定的价格还在这些商人的可接受范围之内。不至于闹起来。且这些商人都是外地人,来这里也不敢随意得罪此地的人。
所以他们虽然也不让人讨论价格,但是其实心里对这些事情并不是那么担忧。大今年都不过是蒙着一层遮羞布罢了。
如竟然有人带头闹事。把这事情捅到了明面上来了,这就有些难看了。
“去看看孙知府是什么态度,千万不要让人闹大。”
伙计回禀道,“就在府衙前面闹事,只怕大人已经知道了。刚刚大人已经让带头闹事的人进去谈话了。”
“知府大人见他们了?”
黄家主事的家主,顿时心头有些担心起来。“去,去把蔡老爷请来府上谈话。”
现如今,他们担心的是知府大人知道他们从瓷器所弄走了那么多银子之后,会不会对他们动刀子。”因为府衙弄到手的银子,可也就他们手里的零头那么多而已。
蔡家家主很快就来了。
两家往年是有恩怨,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和盘剥对象,恩怨倒是放一边了。
蔡家问道,“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准备如何?”
“吃到嘴里的肉,谁还能够吐出来?瓷器所不能关,若是关了,这得损失多少啊。”
谁都知道这个理儿,自家的瓷器窑虽然也能烧出许多瓷器来。但是和如今瓷器所比起来,可真不能比。
且瓷器所是一本万利的事儿。那些散户做出来的瓷器交给瓷器所,就算卖不出去,亏的也不是他们。若是卖出去了,他们可以白白的从中获取高额的利润。
且还能从中多做损耗,将好的瓷器卖出,连一文钱都不用给这些散户。
尝到了甜头之后,谁还想着一心去烧出好的瓷器来增加竞争力?
黄家主道,“那可是知府大人,还能听你我的想法?”
“不听我们的,总要听着云州府的老百姓的。他若是关掉了瓷器所,咱们就暂停瓷器窑。让那些如今归附我们的散户也不许烧制瓷器,停工。何时开瓷器所,何时开窑。”
黄家主笑道,“这可是要出乱子,云州府这地方多少烧瓷工?不开窑,他们就没饭吃。”
蔡家主笑道,“那就让他们去找知府大人要饭吃。这几年多少散户已经成了为咱们烧瓷器的工人,一旦停窑,这些人都要没饭吃。”
黄家主心情畅快之余也有些心疼,“咱们可要损失不少。”
“这不值当什么,总比咱们到手里的金饭碗被人端走了好。且我说的是最后一步,如不是他逼着太急了,我也不想与官斗。就看我们这位知府大人怎么想了。”
黄家主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要早做准备。给下面管事的都提个醒。”
蔡家主点头,“我们二人还要去见见知府大人,探探他的态度。”
两家人时刻盯着知府府上。
很多商人也在观望。
他们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罢了。毕竟结果很可能就是好处得不到,风险自己全担着。
但是有人站出来了,他们还是很希望能有个好结果的。谁也不嫌银子烫手。
来福他们进了府衙,愣是待了半天才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各个都很轻松。
外面等着的人就跑过去问他们,“知府大人如何说的?”
“知府大人说了,此事会去调查。若是真相如此,会另有安排。”
其他商人都心里抱着点期望,“什么安排?”
来福道,“自然是给我们这些人降价。不过你们不是不管这些事情吗?如今倒是积极了。”
跟着来福一起去的那些商户也很是不满,“就是,到时候若是光我们可以拿到低价,你们可别不甘心。”
“只给你们低价?这也不公平。”听到有可能单独给这些闹事的人低价。其他人就不满且慌了。
来福道,“没什么不公平的,我们去闹了,说明我们不接受如今的价格。自然要给我们合理的价格。你们不去闹,就说明你们自己接受了,难道还要主动给你们降价不成?”
跟着来福一起的人都附和起来。
谁也不想自己冒险去争取的好处被人分了。
这惹得其他商户心中很是不舒坦。
他们本担心知府大人会处置他们,如今竟然透露出口风来会给这些人单独降价,谁还坐得住?
原来不是不能闹,而是必须要闹啊。闹了才有好处。
来福道,“如今知府大人觉得我们人少,没有什么说服力。若是咱们所有人写一封联名信,送到知府大人府上,自然能得到知府大人的重视。到时候大家都有好处。若是你们不愿,到时候没有好处也别不甘心。”
一部分动摇的人听到这法子,便犹豫着参与进来。
这种事情一旦有人带头,从者就越来越多。
蔡家和黄家也都接到了消息,知道知府大人准备给这闹事的几户商户降价之后,便放心了。这说明知府大人并没有想要动瓷器所的意思。松了口气之余,也在骂知府大人糊涂。
这种时候就不能让步,一旦让步,后患无穷。到时候学着闹事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