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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第 40 章(1 / 1)

来试戏的演员会分组进入试戏室。

每一组两到三个人。

很不巧,梁适和陈流萤分在了一起。

即便心里对陈流萤鄙夷,梁适也没在明面上表露,她看见陈流萤和白薇薇后,甚至还微微颔首,当做打招呼。

可陈流萤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白薇薇也当做没看见。

梁适:“……”

她感觉以陈流萤的性格混娱乐圈,才是真正的炮灰。

不过梁适没将此放在心上。

本就算陌路人。

这个剧组的格调很高,即便是试戏也借用了倾城大剧院的舞台,试戏的场地就在舞台上。

一般来说,舞台剧的难度要比在剧组拍戏搞得多。

不光是观众会在现场给出反馈这一点,还有简陋的道具,不允许出错的台词和行动、走位失误,不像剧组拍戏时,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喊卡。

但梁适她们来试戏,并不会像舞台剧那般严苛。

只是让她们在台上表演,台下坐着一排人认认真真地观赏,也是颇有压力。

尤其这一排人还都是业内大佬。

梁适进去后看到坐在导演一侧的赵莹,刚好赵莹的目光也投望过来,梁适微笑颔首,当是打了招呼。

顺带,她还看见了刚才在外边穿一身休闲服的女人,她坐在第二排边缘,没挨着赵莹,也没和谁一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这会儿摘掉帽子,直接散开了长发,漂亮得很有侵略性。

梁适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主要是她刚刚在外边还顺手查了下杨书颜这个名字,随之而来的标签是“影后”“童星”“御a”“演艺世家”。

与之相比,更令她惊讶的是赵莹居然是个omega。

梁适和陈流萤不同,孤身一人前来,按照以前的经验,孤身上了舞台。

而白薇薇则在台下叮嘱陈流萤,一定要慢慢来,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直到导演不耐烦,皱着眉问了句,“还演不演?不演喊下一个。”

白薇薇这才应答:“来了。”

陈流萤不疾不徐地上台。

试戏的片段由导演指定,她和陈流萤互相给对方搭戏,来演同一个片段。

导演指定得刚好是梁适昨晚和许清竹搭了的那一段。

其实不算梁适运气好。

看多了剧本的演员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剧本的高潮点在哪里,最能体现演员演技层次感的情节在哪里。

而她和陈流萤是这个角色的有力竞争者,肯定是会让她们演重头戏。

梁适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刻自然是不怕的。

不过在谁先开始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按照号码来说,应当是梁适先。

但陈流萤提出想先演。

导演在询问过梁适的意见后,便同意了调换。

梁适倒无所谓,先演后演都是一样的,她不太明白陈流萤的用意在哪里。

不过她很敬业地给陈流萤搭戏。

搭戏的角色应当是女一,就是赵莹即将要出演的角色。

作为剧中坚韧顽强的女性,重情义,有担当,却发现被自己深信不疑的人背叛,在被背叛后迅速调整状态,开始反杀。

而这一段戏,就是反杀之后的对垒。

很长的一段词。

导演还询问:“梁小姐,需要剧本吗?你可以带。”

“不用了,谢谢。”梁适温声回绝。

“你记得?”导演诧异。

要知道之前可没有一个会记得对手台词的演员。

别是逞强吧?

“我的本儿可不允许改台词啊。”导演语气严厉了些,“如果你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导致对方失误,即便你演得再好,我也不会用你。”

梁适笑了下,“您放心吧,我不会的。”

说完顿了顿,认真又虔诚地说:“戏是要靠互相成就的。”

导演错愕两秒,没夸赞也没批评,而是道:“开始吧。”

第一句词便是梁适的。

梁适闭了闭眼,再睁开便调整了状态,一开口便和之前完全不同,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情感充沛,面部表情也很到位,但看得出来,稍有些紧张。

她说三句才是陈流萤的词。

而陈流萤直接采用了激进的演法,上来就揪着她的领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不少人,也稍吓到了梁适。

不过片刻,梁适便回过神来,和她对峙。

……

这一场戏很快结束。

陈流萤采用了一种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演法,大开大合的情绪让在场众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和绝望。

应当是可以打7分的表演。

就连身为对手的梁适也觉得她的进步很大,比前段时间在剧组演的那场好多了。

也可能是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反派。

而陈流萤演完之后看到导演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志得意满,信心十足地看向梁适,带着几分挑衅。

梁适则无视了她的挑衅,刚才代入女主角色太深,现在不太好出戏,她正在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好让自己出戏。

也是在这时,她才明白陈流萤的用意。

给别人搭戏是不需要太过于真情实感的,所以能放在后边。

前边她强大的爆发力可以给对手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在她的强冲击下,但凡是懂戏的演员都会被情不自禁地代入角色,之后出戏再去演要试的那一部分,状态肯定会大打折扣。

也不知是谁给陈流萤出的主意。可谓是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既算到了心理又算到了身体。

梁适在舞台一侧拼命地深呼吸,而台下的导演已经在催,“梁小姐,好了吗?时间有限,你好了就说一声。”

梁适朝着台下比了个ok的手势。

随后走回到台中央,看上去状态并不好,甚至还带着几分病弱感。

一点都不像能演反派的人。

而给她搭戏的陈流萤拿着剧本,依旧是以刚才的姿态来读台词,让人很容易误代角色。

都是心理上的小战术。

梁适没忍住笑了。

也是很久没见过这么无聊的手段了。

陈流萤读完词之后,正好接上了梁适那个不屑的笑。

笑意从嘴角延伸到眼神,那双明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流萤看,随后又轻蔑地耸耸肩,“成王败寇,向来无需多言。”

她说台词的语气和刚才完全是另一个风格。

颓丧、低迷,带着几分不屑。

完全将这句台词的深层含义诠释了出来。

她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带着几分哽咽,却依旧维持着一个富家千金的骄傲。

只这一句,就让台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就是角色本人!

从戏里走出来的。

而赵莹饶有兴致地看着导演和杨书颜的反应。

导演此刻眼神都亮了,就像是淘到了金子一样。

杨书颜则是微微颔首,算是对梁适的演技表示认可。

而台上还在继续,梁适愈发冷静自持,眼睛都红了,但在说台词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影响。

当她笑起来,尔后用婉转的戏腔唱出那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时候,导演已经激动地想要拍桌子,关键时刻被赵莹摁下。

导演瞪大了眼睛,激动地用口型道:“对对对!就是!”

就她一个人懂了这句词!

就她是唱出来的!

而且哀婉缠绵,千回百转,唱得人心碎!

赵莹勾唇笑,似是在说——我介绍的人,怎么会有错呢。

……

梁适演完的时候,筋疲力竭躺倒在舞台上。

她闭上眼,仿佛她的一生也随着角色结束了。

而场内有短暂的沉寂。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了舞台上那位正在沉睡的人。

对她的离去有不舍,有难过,更有泪点低的omega已经泪眼婆娑。

几秒后,还是导演最先红着眼眶站起来鼓掌。

尔后掌声雷动。

梁适从试戏室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围观过来。

有胆子稍大点的问,“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呀?怎么鼓掌声那么大?”

梁适又恢复到了温和的状态,“就很正常的试戏。”

而室内的导演在看下一组表演时,满脸就写着四个字——索然无味。

梁适和陈流萤一同试完戏,自然也是一同出来。

在到楼下分道扬镳时,梁适听到陈流萤不屑地说了句,“虚伪。”

梁适的目光投望过去,从虚无缥缈中抓到一个定点,尔后轻笑道:“那也比暗戳戳玩心机好。”

陈流萤:“……”

她顿时暴怒,“你他妈在说谁?”

“我说你了吗?这么愤怒做什么?”梁适仍面带笑意,声音平静,“陈小姐,我真心地祝愿你,往后星途如同你的为人一般坦荡,光明。”

坦荡和光明四字,分明是祝福的话。

但从梁适的嘴里说出来,再加上陈流萤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内涵意味极重。

陈流萤嗤笑,“梁适,你什么意思啊?”

梁适:“祝福你。”

陈流萤:“……”

眼看着有路人经过投来目光。

梁适目前是个素人,无所畏惧。

但陈流萤是已经出道了的,怕被人拍到,白薇薇立刻拽了拽陈流萤的胳膊,“我们走吧。”

陈流萤皱眉,低头扫了她一眼,“你就是怕许清竹找你麻烦呗?”

“不是。”白薇薇低声说:“有人在看。”

“那就随他们看。”陈流萤不耐烦地说:“我连上街的自由都没了吗?”

白薇薇:“……”

她抿唇皱眉,感觉陈流萤的脾气越来越差。

她也懒得哄,兀自拉开车门,“算了,你爱上不上。”

而陈流萤再看向之前的位置,梁适已经不见了。

陈流萤带着一腔怒火上了保姆车,车子驶离这条街道。

车上的两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隔了会儿,陈流萤才轻笑一声,“白薇薇,你看许清竹今天的直播了吗?”

白薇薇咬唇,“我怎么会看?我陪你去试戏了啊。”

“我看了。”陈流萤身体放松,倚在车后座,“别的不说,许清竹还真挺漂亮。”“你喜欢她?”白薇薇立刻警觉。

陈流萤否认,“怎么会?”

说着顺势拉着白薇薇的手,直接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手已经不安分地落在了她的腰间,宛若一尾鱼般滑入了衣服下摆。

“别动。”白薇薇摁住她的手,“你还没说清楚。”

陈流萤笑得痞气,“都说了怎么会?薇薇。”

她凑近白薇薇的耳边,“我都说了我最爱的人是你。不过你呢?看我被人欺负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没有。”白薇薇压不住她乱动的手,身体逐渐松软下来,在她怀中如同一滩融化的水,连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媚意,“我哪有看着你被人欺负。”

“没有嘛?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梁适有钱有势,所以不喜欢我了?”陈流萤最是知道她的弱项,表情顽劣地看着她意乱情迷,“可是薇薇啊,最爱你的人是我。”

“我没有。”白薇薇还残存一丝理智,辩解道:“如果为了权势,我又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陈流萤表情一变,不屑道:“你终于说实话了。”

车内忽地响起了极为压抑的闷哼声。

连司机都忍不住皱眉。

哪有人……

算了。

当瞎子。

梁适结束试戏后奖励自己去吃了一顿快餐。

寻常她低油低盐,快餐店是她几乎从不踏足的地方。

也只有在特别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才会来一次。

结果她刚走进快餐店就接到了周莉的信息:【hello?你试戏结束了吗?】

梁适秒回:【嗯嗯,怎么了莉姐?】

周莉发了条语音来,“公司这边临时有事,我可能要晚点下班,所以能麻烦你去接一下rainbow吗?她的幼儿园你知道,本来平常是会放在老师那里托管一段时间,但因为今天周五,放学都得家长来接,所以麻烦你一下,改天请你吃饭。你接了之后把她送回我家,或是找个快餐店放着都行。”

这话说得就跟rainbow是个物件一样。

梁适询问:“用不用我送到公司去?”

周莉:“不用,你来了得加班,今天算你外出。”

梁适:“……”

她领了周莉的好意,给她发消息:【好的,我去接。】

于是她又绕去了rainbow的幼儿园。

她去接rainbow的时候,老师还问:“你认不认识这个姐姐?”

“嗯。”rainbow还是那副高冷模样,“她是我妈妈的同事。”

老师打量过之后,又打电话给周莉确认,这才放了人。

而梁适一接到rainbow就半蹲下低声问:“哪个是苏玉啊?”

她还记得上次来找齐娇,折戟而归的事情。

虽然齐娇否认了苏玉母亲是苏瑶这件事,但梁适觉得从rainbow这里可能会找到新线索。

“喏,就那个。”rainbow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朋友说:“她是她们家管家来接的。”

梁适看过去,是一辆黑色的保姆车。

应当价值不菲。

不过能上这里的小朋友皆非富即贵,虽然梁适没问过,但她觉得rainbow的父亲应该不简单。

很快,那辆保姆车驶离,梁适稍有些失落。

“她的爸爸妈妈从来不接她吗?”梁适又问。

rainbow拽拽地回答:“我每天又不会观察谁来接她,我怎么知道?”

梁适:“……好的。”

话音刚落,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姑姑!”

梁适转身就看见铃铛像风一样地跑过来,而孙美柔在不远处微笑站着。

梁适怕铃铛摔倒,立刻张开双臂接着她。

铃铛乐得咯咯笑,但上来就告状,“我跟妈妈说是你,妈妈还不相信!”

“那看来还是我们铃铛眼神好。”梁适摸了摸她的头,“你也在这所幼儿园读书啊?”

“是的呢。”铃铛疑惑,“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梁适:“……”

她低咳一声,把rainbow拉过来,“我来帮同事接小朋友,她叫……”

话还没说完,铃铛就抢答道:“我知道,周彩虹。”

“你们认识?”梁适震惊。

铃铛轻哼一声,“她上次把沈怡然打哭了。”

梁适:“……”

她倒是也没想做小朋友的调解员,不过铃铛说什么都要跟着她,还说晚上要和她一起睡。

孙美柔劝了许久也没用,铃铛已经委屈巴巴地要掉眼泪,还扁着嘴问:“姑姑,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梁适:“……”

她实在承受不住这种萌娃暴击,立刻应下。

孙美柔歉疚地对她笑笑:“不好意思了,三妹。”

“没事,都是应该的。”梁适说:“等她玩好了我再把她送回去。”

和孙美柔告别后,梁适带着两个小朋友去了快餐店。

乐得铃铛眼睛都没了。

铃铛还算乖巧,就算和rainbow有“仇”,也没有主动挑衅,最多在面对rainbow的时候冷脸以对。

梁适就当没看见。

她忙着照顾两个小朋友的同时还不忘打开明辉珠宝的直播,结果点进去就发现直播早已结束。

而她打开微博,上边竟然挂了明辉珠宝的热搜。

……?明辉竟然会花钱买热搜?

再仔细看,发现热搜词条还不少,大多在最新搜索上挂着,词条包括#豪门大小姐的气质##果然还是要盛家人##许清竹考虑拍戏吗##明辉珠宝今年没让人失望##梦幻秋天系列太美了#。

都是一些正面的词条。

梁适一边吃东西一边刷评论。

[许清竹拿得是什么逆天剧本啊!学神!宇宙级神颜!精英!]

[这么一对比,我就像是上天派下来凑数的。]

[她气质真的太卓越了,呜呜呜,姐姐杀我。]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睡她。doge]

[嗐,谁不想呢?]

[……]

许清竹在网上的讨论度很高,主要是有几张流传出来的几张动图很漂亮。

一张是她勾着唇笑的,一张是她掖头发的。

网友纷纷喊话影视公司。

[以后职场剧都给我按照这个标准卷起来行吗?]

[歪,能把她签下来演戏吗?我alpha的dna动了。]

[以及,我磕a动了,有人觉得她跟杨书颜的气质莫名搭吗?]

[日天日地飒姐大反派alphax豪门公主明艳白切黑omega!!!]

[我可以了,姐妹有视频吗?!]

[有图!]

[……]

梁适就和一只瓜田里的猹似的,顺着网友给的线索顺藤摸瓜,摸去了那个微博底下。

有一张博主p的图。

穿着黑色鎏金晚礼服的杨书颜站在角落,许清竹则一脸笑意,眸中却一派清冷。

在脑海中想象还没那么搭,但当这张氛围感极佳的照片出来,网友纷纷化身成为磕cp机器。

[让我磕!我可以!]

[明明许小姐还没进娱乐圈,我已经开始脑补她拍什么戏了。]

[真的求了,哪家公司能把她挖来演戏,我跪谢。]

[……]

[一时不知道你们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人家好歹是公司法定继承人,女老板不当跑来当女明星?怕不是疯了。]

[友情提醒,这位结婚了。]

[再友情提醒,杨书颜粉丝还有三秒抵达战场,诸君保命。]

[……]

梁适狠狠地点赞了那个“结婚”的评论。

她看着那张p的图,点击举报。

怎么就能把许清竹和杨书颜放在一起?!

分明一点都不搭好嘛!

许清竹的正牌alpha还没出现呢!

传闻中的精英海归,精通十国语言,气质卓越,温润善良,孝顺爱家重情义的陆佳宜。

但现在……故事线已经有一点点偏移了。

这个正牌alpha还会出现吗?

还是说要等她和许清竹离婚之后才会出现呢?

“与其担心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不如担心一下您的附加任务呢。”系统那诡异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吓得梁适打了个激灵。

她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神出鬼没?!”

“我来提醒您,您的附加任务还有56小时过期,请注意任务截止时间。ps:拖延症什么的最讨厌了。再ps:要是因为拖延症没完成任务,那就更讨厌了。”系统那诡异的机械音听得梁适麻了,她回答:“好的,我明天就做。”

系统:“主要是担心宿主您呢,您的噩运值已累积到7,再有一点点就触发一级惩罚了。”

梁适:“……”

又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许清竹?!

她敷衍地应付了系统,又带着两个小朋友玩了会儿。

送rainbow回去的时候,外头又下起了雨。

昏黄灯光下缠绕着细细密密的雨线,雨珠子在空中漫无目的地乱舞。

车玻璃上不断蜿蜒出沟壑,雨刷器勤快地工作着。

车上只有一把伞,梁适让铃铛待在车上,撑着伞将rainbow送回家才下来。

原本想直接开车回家,但在途径江峪路时调转方向,开去了许清竹公司。

铃铛坐在车里玩ipad,看《兔子别哭》那个暗黑系动画片看得津津有味。

梁适给许清竹拨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鉴于这人以前有忘记充电,手机经常关机的陋习,她又给林洛希打了一个。

林洛希没接。

不过片刻后许清竹回了过来。

“你还在公司吗?”梁适问。

许清竹那端的背景音嘈杂,过了会儿才稍微安静些,“在饭店,大家出来办庆功宴。”

梁适问:“喝酒了?”

许清竹忽地轻笑,声音随性懒散,“嗯,喝了点儿。”

“快结束了吗?”梁适又问。

许清竹说:“快了,你在家?”

“在回去路上。”梁适说:“地址发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回吧。”许清竹说:“我一会儿喊代驾就行。”“太晚了不安全。”梁适坚持,“把定位发过来,我接你们。”

须臾,许清竹妥协,“好吧。”

梁适盯着定位,在下个路口拐弯。

梁适抵达饭店楼下,没上去,直接给许清竹发了条消息:【我在楼下,你结束了喊我。】

许清竹秒回:【结束了。】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来。

sally喝得尤为多,走路都站不稳,跟只小狗狗一样地贴着林洛希。

林洛希看上去没怎么喝,还算清醒。

而许清竹手臂搭着西装外套,清冷孤高,梁适撑着伞下车,刚抬起头眼神便和她对上,隔着漫天雨幕相望。

许清竹忽然勾起嘴角,眼神里满是笑意。

她扬起手臂,朝着梁适的方向挥了挥。

梁适说:“站在那里别动。”

许清竹点头,乖巧应答:“好。”

梁适撑伞走过去。

sally看着酒忽然醒了一半,“为什么感觉她俩在拍偶像剧?omg。”

林洛希鄙夷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而刚出来不久的周怡安正站在门口点烟,雨势不小,风也大。

她打了好几次,微弱的火光都被风吹熄。

听见sally的话抬起头,正好看见撑伞的梁适。

记忆忽然拉回到那个夏天。

那天的雨比这个大,她没什么朋友,一个人站在小巷子里点烟。

如同今日这般。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对方也是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和她擦肩而过。

那张脸很漂亮,漂亮到让人一眼难忘的地步。

但吸引周怡安的却不是那张脸。

而是那双眼里的戾气和躁动不安。

那是混蛋们寻找到了同类的感觉。

是坏孩子的磁铁相吸。

她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人的背影,然后勾着唇笑。

对方回头,用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看着她,“笑个屁。”

她笑得更大声,“笑你啊,姐姐。”

对方轻蔑地扫过来,“疯子。”

和所有人看过来的那种厌恶、惧怕的目光都不一样,她看向周怡安的时候,也带着浓浓的兴致。

只是那兴致都掩藏在戾气底下。

“把外套穿上吧。”那道和过往重叠的声音响起,却没了往日嚣张和戾气,只余温和,宛若一杯平淡的白开水。

周怡安又摁了下打火机,火光短暂亮起,却在还未点燃烟时被风吹灭。

远处的梁适收了伞,帮许清竹穿外套,倒真是无微不至。

周怡安忽地把手中的打火机朝着那边扔过去。

啪嗒一声,极为响亮。

所有人都看过来。

梁适皱着眉,表情不耐,但那双眼里也没有她曾看见过的,并为之疯狂的——坏。

怎么就变了呢?

周怡安冷笑。

她穿着一件灰色卫衣,懒得再看,卫衣帽子戴上去,露出略带顽劣的笑容,转身大步离去。

被吓了一跳的sally后知后觉地骂:“fuck!”

“疯了吧。”梁适弯腰把那废弃的打火机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顺带换了种语气问sally:“你们怎么回?我送你们吧。”

林洛希说:“我没开车,我送这个醉鬼,你带竹子回家就行了。”

“好,你们路上小心。”梁适叮嘱。

跟sally她们分别之后,梁适又细心地叮嘱一起来聚餐的员工们,看她们都打车离开才带着许清竹上车。

许清竹一直默默地观察她的行为,等到她拦了车把最后一个喝了酒的女omega送走,她才出声询问:“梁适,你不累吗?”

梁适:“啊?”

许清竹声音轻飘飘地,随时都会散在风里,“这样面面俱到,为了讨好我做很多事,去照顾所有人,你不累吗?”

梁适:“……”

其实有一点累。

但梁适觉得,她并不是为了讨好许清竹在做这些事。

许清竹的理解存在误区。

她顿了顿,温声回答:“我还好,聚餐结束之后确保每个人的安全,这很重要。”

许清竹安静地听她说。

“我没有为了讨好你而面面俱到,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梁适说:“你喝醉了,下雨天,我刚好送完同事家的小朋友,然后过来接你,这并不是讨好你。”

梁适顿了顿,忽地轻笑,“许清竹,如果这样的话,你也太容易被讨好了吧,这都是些小事啊。”

梁适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于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就像送许清竹的那些同事回家,对她来说是一句话,但却有可能挽救一条生命。

许清竹被她那句“这都是些小事”震撼到。

因为她一直都觉得,细节之处见人品。

而她也不太相信梁适的人品。

一个人或许可以演,演得和善,聪明,演得以假乱真,但就像作案现场一定会留下罪犯的痕迹一样。假的永远是假的,演戏一定有被拆穿的那天。

可梁适今日的举动,莫名戳中了她心底的柔软。

上车之后,她才看到铃铛。

铃铛很有礼貌地和她问好,“姑母好。”

“你好呀。”许清竹和她打招呼。

之后铃铛便沉迷看动画片,没再有交谈。

许清竹脑海里也乱糟糟,她在思考——人真的可以完全改变吗?

这个问题无数次地出现在她脑海,但又无数次地被她否定。

但今晚,她动摇了。

晚上铃铛闹着要和她们一起睡,于是趁着铃铛看电视的间隙,两人短暂地商议之后,许清竹去把楼上的被子换成了双人被,而梁适偷悄悄把自己的枕头转移上去。

在睡前,铃铛还给她爸爸妈妈打视频电话。

彼时的梁适正坐在床头看书,许清竹在浴室洗漱。

梁适跟孙美柔聊了会儿,主要是交代铃铛今天的表现。

总结为——非常乖巧。

听到这个评价,铃铛高兴地在床上蹦了好几下。

之后许清竹回来,铃铛非要蹭过去让她抱,说姑母身上有甜甜的香味,而且软乎乎。

梁适:“……?”

小朋友已经这么会了吗?

关掉房间灯之后,铃铛窝在许清竹怀里撒娇,“姑母,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许清竹喝了点儿酒,此刻有些困倦,尤其怀里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手落在她背上轻轻拍,还反过来和小朋友撒娇,“让你姑姑讲。”

小朋友又把目光投向梁适。

梁适无奈,只好开口讲起了灰姑娘的故事。

几秒后,铃铛说:“姑姑,你离得近一点啊!今天冷。”

梁适磨磨蹭蹭地靠近,但怕挨到许清竹,仍是隔了一点距离。

“再近点。”铃铛不满,“抱住我呀。”

许清竹闻言睁开眼,和梁适那窘迫的目光对上,却带几分促狭笑意。

梁适:“……”

她无奈,只得挨紧。

梁适那好听又舒缓的播音腔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不一会儿,许清竹和铃铛都睡着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从许清竹腰上拿开。

结果还未离远,许清竹忽地低声说:“就这么睡吧。”

梁适:“……?”

许清竹声音很平静,但如果仔细听,尾音是颤的。

她说:“铃铛会冷。”

翌日一早,最先醒来的竟然还是小朋友。

活力十足的小朋友虽然醒来,但看两个大人仍在熟睡,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之后醒来的是许清竹,她哑着声音和铃铛打招呼,“宝贝,早。”

铃铛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许清竹心里跟棉花糖一样软。

她又搂着铃铛,继续梦游。

而梁适也很快醒来。

于是一大一小整齐地跟她打招呼。

“早安,梁适。”

“早安,姑姑。”

梁适:“……”

吓她一跳。

习惯了一个人睡,醒来以后床上空荡荡的,突然来这么一下,梁适都懵了几秒。

但随后脑袋埋在被子里,一个人低笑。

铃铛凑过去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梁适忽然问许清竹:“你今天有安排吗?”

许清竹摇头:“休息。”

梁适兴冲冲地说:“那我给你庆祝吧!祝你新品发布会举办成功!”

许清竹:“嗯?去吃什么?”

梁适:“……做手工!”

许清竹:“……”

她忍了又忍才没问: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怕不是有那个大病。

梁适找得是一家商场五楼的陶瓷手工店,在这里做完陶瓷后可以带走,支持1-4人的活动。

原本只打算两个人来,但今天还带了个小朋友。

铃铛没来过,看什么都新奇。

进去之后又一马当先地选了要做的图形。

做陶瓷的这个过程有点像玩泥巴,梁适也没体验到小时候的快乐,反倒是因为上次附加任务没完成,她担心这次再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都盯着许清竹的手机看,生怕有人再把她喊走。

整个过程都心惊胆战的。

最重要是她没机会了。

如果这次没完成,预计到积攒至八十积分之前,刷新出下一个被动任务之前,她肯定是要接受一次噩运系统惩罚的。

而许清竹和铃铛玩得比较好。两个人都算心灵手巧的类型,简易版的陶瓷弄起来没什么难度。

弄好了之后老师会拿起烧制,到时间了再让她们回来取。

眼看着时间还早,几人又去了三楼的游乐区。

铃铛果然是抓娃娃重度爱好者,玩了近一百个币,抓到了……三个娃娃。

之后还是梁适掌握了娃娃机规律,在手里币剩不多的时候,紧凑地给她抓出来的。

不过也足够铃铛玩。

给铃铛抓够了之后,梁适还问许清竹,“你要不要一个?”

许清竹目光瞟向隔壁的娃娃机,盯着那个比较大的哆啦看。

梁适:“……”

她低咳一声,“我觉得我们去买个新的比较划算,你觉得呢?”

许清竹一本正经,“我也觉得。”

于是她们意见一致地奔向了玩具店,买了一只大哆啦。

铃铛看着手里的小玩偶:“……”

顿时就不香了。

等到了时间,她们去取了烧制好的陶瓷,决定去商场顶楼吃饭。

但在去电梯间的路上,许清竹忽然拽了拽梁适的衣袖。

梁适问:“怎么了?”

“那儿。”许清竹指了个方向,梁适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是齐太太和——齐娇。

“齐太太。”许清竹说:“就那个上次莫名奇怪的女人。”

梁适皱眉,她在思考那两人的关系。

齐太太和齐娇并肩走在一起,齐娇的表情畏畏缩缩,看上去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操控她的线掌握在齐太太手上。

而齐太太一如既往,一身名牌,穿一身水蓝色的旗袍,在这现代化建筑里显得格格不入。

齐太太、娇娇、齐娇——

许清竹问:“你说那个是不是就她说的娇娇?”

梁适点头:“是。”

“你怎么知道?”许清竹诧异。

“那是我同事家小朋友的老师。”梁适说:“她叫齐娇。”

“我和她像吗?”许清竹不解,“很明显不一样啊。”

“不像。”梁适说。

铃铛忽然说:“咦?那不是齐奶奶吗?”

梁适和许清竹同时半蹲下来,“你认识?”

铃铛点头,“她经常来咱们家啊,和奶奶一起打牌的,齐娇姑姑也常来。”

“那她有没有打过你?”梁适立刻问。

不知为何,看见齐太太之后,她的心里就有一股莫名而来的压迫感。

总觉得那天晚上的场景会重现。

在那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她被教训,被抽打。

而和她一起的小朋友,连哭都不敢哭。

光是想起来,就觉得要喘不过气。

生怕铃铛也遭受这样的事情。

铃铛摇头,“她为什么要打我啊?我妈妈才不会让她打我呢。”

梁适:“……”

莫名被扎了一刀。

梁适又问:“那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呀。”铃铛说着忽地一顿,“她经常打齐娇姑姑算吗?”

铃铛还怕人听见,声音压得极低,就是凑在她们两人中间说悄悄话,“我上次看到齐娇姑姑的身上全是掐痕,而且齐奶奶一不高兴就会扇齐娇姑姑巴掌。还有一次,我进去找奶奶玩的时候,齐娇姑姑跪在钉板上。”

“钉板?!”梁适和许清竹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尖的那一面啦。”铃铛说:“就是平的那面,好几排钉子,齐娇姑姑脸都白了,眼泪都到这。”

她说着还演了一下,“可齐奶奶不让她哭,说要是眼泪掉下来就把钉板翻过来让她跪。”

梁适&许清竹:“……”

啊这。

铃铛继续说:“不过齐奶奶身上也经常有伤口,她好几次来咱们家都鼻青脸肿的。”

梁适:“……”

铃铛看了眼许清竹,又悄悄地爬到梁适耳边,低声和她咬耳朵,“姑姑,你也要小心齐奶奶。”

“为什么?”梁适问。

“上次齐娇姑姑跪钉板的时候,齐奶奶说要把那个留在咱们家。”铃铛害怕地吞了下口水,却还是继续道:“说如果你不听话,就让奶奶喊你跪那个钉板。”

梁适:“……”

这些人是疯了吗?

铃铛叹气,“我因为那个做了好几晚噩梦了。”

不过她跟个小大人似的,“我让奶奶把那个扔掉啦,所以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梁适:“……”

情绪忽然到达了临界点,眼泪倏地掉下来,就好像这句话跨越了二十年,铃铛在安慰当年那个小朋友一样。

她说——不要害怕,不会有人欺负你。

梁适心底莫名被触动。

而许清竹给她递来纸巾。

片刻后学着铃铛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以后保护你,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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