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书房。
花翎坐在书桌前,手持毛笔,看着面前的宣纸有些发愣。
待到她回过神时,面前的白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黑字——“季无渊”。
花翎心中一惊,她迅速将面前的宣纸揉成了一团,扔到了旁边。
“我在干什么?”花翎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在今日毒姑姑回炼骨堂了,并未看到这一幕,要不然她可就说不清楚了。
花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自从那日和季无渊分别,她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按理说,她应该趁着那个机会和季无渊解契,从此一刀两断,互相再无牵连才对。
但帮季无渊大致治好身上的伤后,看着他的睡颜,花翎突然就生出了一种逃避的心思,她不知道等他醒了之后,自己该跟他说些什么,无论是解契,还是再续前缘,她都没有这个勇气。
而且花翎并不觉得她会和季无渊再续前缘,如今魔教和正道盟的关系虽然缓解了不少,但她毕竟是合欢宗的宗主,在眠川也算是名声在外,季无渊若是和她有了太大的关联,势必会遭受他人的议论,作为七星门的掌门,他应该不会忍受得了这样的事情。
算了,花翎叹了口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反正这七百年来也都这么过来了。
花翎又重新拿出了一张白纸来,打算继续她的创作,可还未等她落笔,她便眉头一皱,表情严肃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她的神识察觉到了一些异常,竟然有人胆敢硬闯合欢宗,还打伤了她门中的弟子,此人如今正朝着她所在的藏书阁走来。
花翎出了书房后便凌空而起,朝着混乱的方向飞去,遥遥便看见一群弟子围着一个擅闯者,满身敌意。
花翎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越过了弟子的包围圈,花翎稍微愣了一下,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归青山副掌门穆壑,身着一身白衣,手持灵剑,长身而立,只是他的剑并未出鞘,显然是觉得周围这些合欢宗的弟子不值得他使出真实的本领来。
花翎落到了穆壑面前,眼神有些冰冷:“穆道友,这是何意?”
穆壑看到花翎后,不知为何竟然松了口气,他道:“我还以为你不在此处吗?”
花翎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我不在此处还能在哪里?”
穆壑看了花翎一眼,他本来想说,也许会在七星门,但最终他还是并未将这些话说出来,而是道:“你不请我坐坐吗?”
花翎不是很给他面子:“穆道友还是请回吧,今日我门中弟子被你打伤了,我还要忙着去安抚她们的情绪,没空招待。”
穆壑却抬了抬手中未出鞘的剑道:“我并未伤及你门中弟子。”
花翎上下打量了穆壑一番,其实她这些年来也遇到过不少像穆壑这样对她纠缠不休的人,但是那些人的修为和身份大多不算很高,她随便给些好处,便也就打发了。
但是这个穆壑......
花翎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挥了挥手,示意门中弟子可以退下了,然后对穆壑道:“穆道友跟我来吧。”
花翎将穆壑请到了藏书阁的书房中,距离她和穆壑分手,其实也过了几百年了,她觉得有什么事情也该一次性说清楚,免得穆壑再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请坐吧。”花翎沏了壶茶,给穆壑倒了一杯,“不知穆道友突然来访我合欢宗是有什么要事?”
周围没了其他人,穆壑不禁道:“阿翎,你非得对我如此生疏吗?”
花翎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的态度也很明确:“穆道友还是不要如此亲昵的称呼我为好,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穆壑捏紧了拳头:“过去了?什么叫过去了?从来都是你单方面抛弃了我!我只想知道,你当初来招惹我就是为了季无渊吗?你把我当成了季无渊的替身?”
“不是。”花翎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那你那日为何要自称自己是他的妻子?又为何要与他结契?”穆壑一声声地质问花翎。
他还记得三百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花翎时,她与妖兽斗法受了伤,他便出手将她救下了,还带回了自己的住处,细心地照料着她。他虽因她的美貌对她颇有好感,但始终都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但是那天夜里,他又喂花翎喝下了疗伤药之后,正准备离开,花翎却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一边哭一边对他道:“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那时的穆壑,心中是欣喜的,自己心悦的姑娘,原来也同样喜欢着自己,那一晚,他留宿在了花翎房中,他们做了一切情侣会做的事情,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直至天明都舍不得闭上眼睛。
那段时间,他和花翎生活在一起,百来年的生命里,他从未像那时一般快乐,他心甘情愿地与她双修,甚至不惜耗费自己的修为来给她提供帮助。花翎对他很温柔,温柔到他们从不会吵架,就连掌门师兄都时常说,他们是最幸福的情侣,穆壑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向花翎求婚,他想和她成为真正的道侣,想与她结下血契,再也不分离。
可这一次,花翎却没有立马同意,她颇为踌躇的表示,成婚这种大事,她要回师门去向长辈询问,待到长辈同意了,她再来通知他。
穆壑不疑有他,因为那段时间的相处里,花翎几乎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所以他满心欢喜地看着她离开了,他想着她肯定会回来找自己,那时他们便可成为名正言顺的道侣了。
可是他等了足足有一百年,花翎没有回来,甚至连一封信,一道传音,都没有,她好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又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穆壑甚至以为花翎可能已经出意外死了,他尝试寻找过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又过去了几十年,他前往东海城办事,才无意间遇上了花翎。
再见面时,她坐在花楼的窗边,端着酒,看着一名样貌英俊的少年舞剑,她甚至挑起那少年的下巴,似要吻上去。
于是再次相见的喜悦,便化为了不解和愤怒。
穆壑前去质问花翎,可这时的花翎却是那样的冷漠,冷漠得就好像当初的所有柔情都是假的。
穆壑也终于明白,花翎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只是因为他和她心中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他质问她到底将他当成了谁的替身,花翎却拒不回答,他的愤怒和绝望好像都不会让她产生任何多余的情绪,她就只是冷淡地看着他,看着他发狂,看着他痛苦。
后来还是掌门师兄来到了东海城,将他打晕了带回去的,自那以后,合欢宗和花翎这两个词便成为了穆壑的禁忌,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转眼许多年过去了,就好像当初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只有穆壑自己知道,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份痛楚都不可能消失,他永远也忘不了和花翎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或许便是因为那时太过快乐,所以后来的他才这般无法接受。
直到在秋槐镇和花翎再次相遇,直到看到她面对重伤的季无渊那般失态,甚至自称自己是季无渊的妻子时,那份疼痛又被唤起,穆壑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锋利的刀子一刀刀的剥开了,他无法接受,花翎喜欢的人竟然是季无渊。
面对穆壑的质问,花翎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她只道:“你想多了,那日我那般说只是因为季无渊受了重伤,若不及时治疗,他会有生命危险,念在与他相识一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花翎说得轻描淡写,穆壑几乎就快信了。
但是......她明明可以和他说清楚的,为什么要用这种借口?
穆壑道:“所以你和季无渊结契也是假的?是你搪塞我的借口?你敢发心魔誓保证吗?”
花翎笑了:“我为何要发心魔誓,又为何要向你保证?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花翎的话,穆壑的表情变得有些苍白,他咬牙道:“那若是受伤的人是我,你也会像那日那般焦急吗?”
“也许会吧。”花翎说得模棱两可。
穆壑沉默了,沉默了许久,他突然道:“阿翎,你还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花翎愣了一下,随后她道:“穆道友,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重新开始的,更何况我不可能会喜欢你。”
“我都不在乎,”穆壑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但是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能治愈你心中的伤痛。”
花翎皱起了眉头:“抱歉,我是合欢宗的宗主,我不会爱任何人,也绝不是穆道友的良人。望穆道友不要总是对我念念不忘了,你值得更好的人。”
花翎拒绝了他,且语气很坚决,穆壑的呼吸变得有些重,他紧紧地盯着花翎,眼眸赤红。
“抱歉,我当初也没想到穆道友会如此认真,但毕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我是合欢宗的宗主,我们合欢宗的修炼方式就是这样,合欢宗的女修一生会有许多男人,希望穆道友早日想开,不要产生......”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突然起身地穆壑一把抱住了。
“你放开我!”
花翎挣扎起来,穆壑的胳膊却越收越紧,他的嘴唇蹭着花翎的耳垂道:“既然这是你们合欢宗的规矩,那多我一个也不多,不是吗?”
他将她抵到了桌子上,撑着桌子的边缘,垂眸看着她。他的眼神显得疯狂且炙热,让花翎一时之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穆壑埋头而下,衣领慢慢被他扯开,花翎并未拒绝,她慢慢攀上了他的肩膀,这个举动好似巨大地鼓励了他,他吻得越来越深。
“阿翎,是不是只要我不要名分,你就不会再拒绝我了?”他咬着她的耳垂这般问道。
花翎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又被他封住了唇。花翎开始慢慢回应他,她闭上了眼睛,可是不知为何,她与别人拥在一起,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脸。那一夜,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是不肯放过她,银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从他的脸庞垂落而下。只要一抬眸,就能对上他的视线,花翎总以为他那样紧紧地盯着她,一定会问她一些她不愿回答的问题,可他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有在她眼角有泪水滑落时,才轻轻将泪珠吻去,声音很轻地问她:“弄疼你了吗?”
花翎突然抬手将身上的穆壑猛地推开。
她伸手将被他半解开的衣衫拉起,垂头道:“抱歉。”
穆壑怔了一下,突然伸手去扯她的衣服,动作很强硬,花翎被他突然起来的动作惊了一下,肩头的衣衫也滑落了一半。
“啪”地一声,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穆道友,你修为不如我,还请自重,不要逼我对你动手,将你扔出去。”
“为什么?”穆壑看着她,脸色有些难看。
“不为什么,穆道友还是请回吧,若是有这方面的需求,凭借你的修为和身份,可随便选几个貌美的侍妾。”
穆壑瞪大了眼睛:“花翎,你真的从来没在乎过我吗?!你让我去找别人?”
“请回吧。”花翎的态度很明确。
穆壑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那日季无渊碰过你没有?”
花翎稍微愣了一下,她本是想否认,可这愣神的功夫,便已经让穆壑什么都明白了。
他大笑了起来:“好!很好!季无渊能碰你,我不能!我明白了!”
花翎蹙眉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是呀,合欢宗宗主,想找谁便找谁,与我能有什么关系?”穆壑的眼眸愈发赤红,“我只能祝愿花宗主,像我这般,永远也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心!”
穆壑说出了这句诅咒,他也终于不再纠缠花翎,而是转身向外走去。
花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直到他彻底离去,她才缓缓坐回了椅子上,一点点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八壹中文網
其实她选双修对象一直以来都是很谨慎的,她也从未想过去招惹穆壑这个正道盟中的风云任务,可是那时她受了伤,被穆壑救了回去,神志不清时,便将他认错了......
几百年的分别,她以为又见到了那个人,便没忍住,抱了过去,一夜的缠绵,直至第二日清晨,她才发现那个人是归青山的副掌门穆壑。
事已发生,她已骑虎难下,加之穆壑确实对她很好,他和季无渊有很多想像之处,她便不可自拔地沉浸在了他的温柔之中,与他生活了一段时间,若非穆壑突然提出要与她成婚,她或许不会清醒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