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叶不是被军号叫醒的,而是被师部的集合哨声叫醒的。
她赶紧起来穿衣服,出去问问怎么回事,这才发现师部的军医、护士们都整装出发了。
很快,薛老婆子几个也一起过来,小姑扛着莎莎,大军穿戴整齐,小岭还迷迷瞪瞪,扣子都没系好。
他们一起去食堂打听怎么回事,遇到金丹就顺便一起吃早饭,也知道了原委。
此时已经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各军区部队除了常规训练、还要担负本军区地段的大三线基础建设任务,包括开山、修桥、铺路等,看似简单,其实每一项任务都非常艰巨且充满危机。
山区为了修盘山公路、开挖穿山隧道,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而一旦遇到汛期大雨就容易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等状况,哪怕正常天气因为技术、土质、山体等种种缘故,也可能发生隧道塌方等危险。
一旦发生塌方,附近军区就会调集部队前去营救。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金丹让林苏叶等人不必担心。
金丹安慰道:“大娘、嫂子,咱们就该干啥干啥。”
薛老婆子:“对,咱们搞好后勤工作。哎呀,我得去喂猪了。”
小岭:“我也得去训练!”
小姑:“那我去帮他们搬石头救人吧。”她站起来就跟着集合的警卫连们跑了。
薛老婆子只得喊一嗓子:“你可注意安全啊——”
林苏叶带着莎莎,让大军和小岭别乱跑,好好呆在师部这里。
她则领着莎莎去看刘凤梅。
刘凤梅正跟照顾她的护士哭呢,“你快和他们去救人吧,我这里没事,我反正养着就行,你们不用管我,快去救人。”
看到林苏叶过来,刘凤梅还安慰她,“大妹子,你别担心,他们人多,很快就救了人回来。”
她嘴上这样说,眼皮却直跳,这种塌方很容易发生二次塌方,把救人的也搭进去。
这种时候薛明翊、秦建民几个团长,往往是冲在前面的。
王亚楠给刘凤梅打了饭来,又问林苏叶和莎莎好,小姑娘非常乐观,“解放军战无不胜,不会有问题的!”
林苏叶跟她们聊几句,虽然努力镇定,可心却还是提着,她发现除非看到他们安全回来,她就没有办法真的平静。
虽然他们只是去抢救,还没有上战场,林苏叶却已经感受到作为一个军嫂的煎熬和重量。
她突然也不想就这么干坐着等,枯坐是最煎熬人的,她也得找点事情做。
她跟刘凤梅告辞,又让王亚楠好好照顾妈妈,她带着莎莎去找金丹。
金丹他们通讯组要随时保持联络畅通,所以不需要去救人。
林苏叶就让她继续帮忙看着莎莎。
莎莎又乖又萌,不哭不闹,还会自己画画,很好看,金丹非常喜欢她。
“嫂子,你只管忙去。”
林苏叶就主动去宣传连,她想找宣传部门的领导跟他们要一些画笔和颜料,她想为师部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去把那种场景画下来。
她发现自己在感情充沛、情绪饱满的时候就想画画,也能画出超水平的作品来。
宣传连也正在安排宣传员去现场。
他们大军区有个传统,就是把军区内的大事件都记录下来,文章、照片、画作等,集中展览,让人了解普通战士、军官以及工作人员的一些情况。
现在虽然宣传组有相机,可拍出来都是黑白照,且很挑拍照环境,移动对象以及阴天雨天情况,拍出来基本模糊不清。
宣传部门的传统就是手绘彩色宣传画。
这次一起上山的有三个负责写稿的,三个负责画画的,另外都是被医务室借调帮忙的。
林苏叶和宣传连长说的时候,对方有点犹豫,倒不是怕林苏叶抢功劳,而是觉得她是来探亲的家属,去抢救第一线,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可怎么跟薛团交代啊。
恰好金政委过来,之前陆师长在食堂请客吃饭,他那天去军部开会不在家,后来也听陆师长和参谋长说过薛团的家属,对他们有个印象。
这会儿看到林苏叶,他没想到一个娇美的小媳妇儿居然还有这样的干劲儿,便支持,“给她,让她随车过去。”
林婉晴也走过来,一副积极请战的姿态,“首长,宣传员林婉晴请求去抢险前线。”
宣传连长看了她一眼,之前他安排宣传员去第一线,她并没有主动请缨,这会儿倒是积极。
再联想刘凤梅骂的那些话,他就有点不爽了。
他道:“林婉晴同志,我们宣传连已经去了几位宣传员,你留在家里做好坚守工作。”
林婉晴沉默,嗯了一声,缓缓地走开。
林苏叶跟着宣传连长拿到了笔刷、颜料、画纸、画架,另外还有一些彩色铅笔、炭笔之类的。
宣传连长给她装了一个工具包,叮嘱她,“林苏叶同志,你不是正式的宣传员,但是我也要把我们宣传员的原则告诉你。”
林苏叶就认真地盯着。
宣传连长道:“记录真实的,能打动你的,不用拔高,也不用回避,直面最冲击你的画面。”
林苏叶似懂非懂,却也点点头,她也就会临摹,又不会自己创作,所以不用担心她会瞎画。
这几天没摸画笔,她一直手痒痒,拿着莎莎的红蓝铅笔偷摸画了几幅速写,有薛明翊抱莎莎的,有秦建民和小姑并肩走的,有警卫连出操的,也有别的。因为没有详细勾勒涂抹,只是速写轮廓,所以画得快,打算回家以后再完善。
她背着挎包戴上一顶斗笠,跟着卫生院的几个护士爬上带棚的解放卡车,上面还有几个警卫连的战士。
大家神色都很凝重,说话也是低声细语,没有一个说笑的。
从师部出去要开很远才到在修隧道位置。那里是一片基建区,住了好多人,有工人、农民工、干部、工程师、专门负责基建的工程士兵,分布在不同的山体开凿隧道、修盘山公路、铺架铁路等。
薛明翊他们所在的军区也要配合他们工作,比如需要炸山的时候就会派炮兵去配合,有特殊情况需要赶工程,他们师也会安排兵力帮忙。
林苏叶感觉自己颠簸得屁股麻木,脑瓜子嗡嗡的,不知道这拖后腿的体格子能不能坚持到目的地的时候,车终于停下来。
有通讯兵打着旗号让他们停车,前面有落石挡住去路,所有车辆只能停下来,全员步行过去。
路边停了好几辆卡车,还有吉普车,如今正被人指挥着往后退,去宽阔地掉头下山。
林苏叶他们只能步行过去,其他人倒是还好,她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坐车就颠簸得不行,这会儿身上的工具包都重逾千斤的感觉。
她咬牙坚持,并不肯停下来。
这时候一个警卫连的士兵跑过来,主动对林苏叶道:“嫂子,我帮你背。”
林苏叶也没逞能,跟他道谢。
小战士年纪不大,个子很高,一张稚嫩的娃娃脸可爱又英俊,很讨人喜欢。
他跟林苏叶自我介绍,“嫂子,我叫郑援朝。”
林苏叶点点头。
他看林苏叶有些走不动,犹豫了一下,示意道:“嫂子,我可以背着你。”
林苏叶忙道:“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看大家都急匆匆往前走,郑援朝单独过来帮助自己不大好,她就让他跟上队伍,她自己会走过去的。
郑援朝看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背着她的工具包跑步上前。
护士小孙对林苏叶道:“嫂子,你别介意,小郑其实是想报恩,只不过薛团不让他再提,他也不敢说。”
林苏叶诧异地看着她。
小孙道:“薛团胳膊之所以受伤,是前两个月演习的时候为了救小郑。小郑自责得不行,薛团就命令他不许再提,不许跟任何人提,其他任何人也不许再提这事儿。你们过来这几天,小郑总想去跟你道歉,又怕薛团骂。他呀,就是个孩子。”
林苏叶这才觉得自己误会小郑了,原本还以为青年看她长得美主动献殷勤呢,这么一想自己有点脸皮厚啊。
想到薛明翊虽然是个闷葫芦,其实是个默默奉献的人,他对她照顾体贴,没想到在部队也能为小战士想周全,她觉得又多了解他几分,心里也更喜欢他一些。
他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好团长。
等林苏叶的脚都走麻木了,终于到达目的地,看到眼前的情形,她被狠狠地震撼了。
绿军装们接龙一样直插事故隧道,两人一组往外接力运送坍塌的石头、伤员,一个累倒后面替补上去。
外面已经躺了一片受伤的工人,陈军医和好几个军医、护士在那里紧张地施救,懂包扎的士兵也在帮忙。
她看到了小姑,正帮忙抬伤员。
小姑力气大,抬伤员的时候干脆利索,不会让他们受二次创伤。
林苏叶在陈军医那里看到自己的工具包。
她细心地观察着,听见陈军医说幸亏他们戴着安全帽,虽然身体被砸到,头部却没有受到重创,保住一命。
这时候安全帽短缺,很多都是藤编的,虽然比不上合金安全帽,却也能给施工人员一定的保护。
她没找到薛明翊和秦建民几个,甚至连炮兵团长和三团长也不见。
有人看到她,就告诉她,几个团长都进隧道了。
一位老工程师老泪纵横,抹着眼泪说不该让他们几个进去,若是他们再有个三长两短,这是部队的损失,是国家的损失。
冯政委面色沉重,他道:“我们是人民子弟兵,职务只是为了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人民有难,我们理应冲在前面。”
没有当兵的就该冲一线,军官就该在后方的说法,尤其团以及下面的军官,他们都是身先士卒的。
冯政委在外面负责调度,紧密配合隧道内情况,还要让人密切关注隧道上方情况,一旦发现有其他渗水、坍塌点要立刻汇报。
林苏叶没有铺开画彩画,现场的画面已经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她拿着笔快速地勾勒速写和大场面,每一个角落她都想记录下来。
那深深的隧道,里面黑乎乎的,只有荧荧点点的光照亮丁点的地方。
那黑黑的遥远的深处,像是吃人的猛兽,又承载着人们的希望,希望能畅通带来便利,希望它们能够坚固稳定不再坍塌。
她的丈夫在里面,他和他的战友在里面。
她用笔画下自己的祈祷和渴盼,希望他们平安。
希望所有伤员都没有性命之忧。
她正画得情绪激动时,却看见林婉晴和另外一个宣传员过来。
林婉晴对那个宣传员道:“我负责写稿子,你来配插图,到时候一定要把这事迹宣传到全军去。”
林苏叶没去理睬她,这种场合多说话、声音大些都显得不合时宜,是对事故现场的亵渎。
他们也不知道忙了多久,天又下起大雨,附近部队、工人区也纷纷派人背着窝头大饼送上来。
冯政委让人先把食物发放给伤员和军医护士们,再发放给接龙救人的战士们,最后给外面帮忙的人发食物。
林苏叶拿着个馒头,却感觉胃里堵着,咽不下去,勉强吃了几口。
下雨的时候,冯政委给她一件雨衣,林苏叶用来包画纸和颜料,自己戴个斗笠更方便。
因为坍塌点在深处,给救援增加了很多困难,进展也不能那么迅速。
晚上战士们就在山里过夜,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打包了行囊,他们习惯性出远距离任务就背上行囊的。
周围临时搭建了不少窝棚、帐篷,还有工程人领着工人们搭建的歇脚草棚,现在都住满了人。工人们也送来了被褥、雨披、蓑衣等。
冯政委特意给了林苏叶一床师部带来的被子。
林苏叶却睡不着,她也没脱衣服,脚疼得厉害不敢脱鞋子,就直接披着被子,就着马灯的光完善自己的画。
那些战士们换班休息,有的出来就累得昏睡过去,都不管是不是在雨里。
林苏叶就把他们给画下来。
薛明翊和秦建民几个还没出来,她有些担心,但是又让自己不要担心,告诉自己那是他们的担当和责任,就算他们出来,他们只怕也不会安心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恍惚听见有人喊:“隧道又塌了!”
林苏叶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坐起来,“哪里又塌了?”
她起身就要往外冲,却一下子撞进大步过来的男人怀里,他身上沾满了泥土,浑身都脏兮兮的,却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一下子抱住他,死死地抱住,再也不想放开。
薛明翊被她弄得有点不会了,他刚出隧道就被冯政委告知林苏叶在这边,他寻思她应该睡了就先过来看一眼,哪知道刚到窝棚门口就被她撞个满怀。
她力气小,倒是不能撞倒他,可他身上脏呀,都不敢抱她。
他在隧道里几乎一天一夜,这会儿累得嗓子都干痛,声音沙哑得厉害,“别怕,我没事。”
林苏叶哭了,有些不好意思,就在他衣服上蹭蹭眼泪,结果被他衣服上的沙土磨得脸颊生疼,顺便蹭了一脸泥土。
看她原本白嫩的脸蛋一下子糊了一层泥土,薛明翊忍不住笑起来。
林苏叶自己擦眼泪,结果越擦发现脸上泥土越多。
薛明翊自己一身泥土,也不好给她擦,就让她去外面洗洗。
林苏叶直接不管了,帮他脱脏衣服衣服让他休息一会儿,“伤员都救出来了吗?”
薛明翊点头的力气都没,“嗯。”
他第一次享受媳妇儿的服侍,疲惫都消失了不少。
林苏叶又问秦建民,她一直没看见他,也挺担心的。
薛明翊:“没事。”
他穿着背心裤头躺在媳妇儿睡过的被窝里,握着林苏叶的手,一闭眼就睡过去。
这时候郑援朝在外面轻声问:“嫂子,给薛团吃点东西吧。”
林苏叶小声道:“他睡了,麻烦你帮我打点水行吗?”
很快郑援朝就用一个头盔装了半头盔水过来。
林苏叶就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沾着水一点点给薛明翊擦脸和手上的泥土。
他左臂受伤,原本伤口愈合,结果现在又崩开,只用绷带草草缠过。
她就让人请军医来再给他包扎一下。
陈军医也累得不轻,毕竟军区医生护士有限,还把几位军嫂、宣传女同志都借来当护士。
他看看薛明翊的伤口,皱眉,“伤口迸裂重新出血,好在不是很严重,不需要重新缝合。”
林苏叶:“陈军医,有人……没救过来的吗?”
她希望里面的所有人都没事,都不会失去生命,受伤总是可以好的。
陈军医道:“你放心吧,薛团长他们救援及时,没有一个伤亡的。本来有六个重伤员,因为薛团他们都会急救,及时处理伤口,都保住一条命。现在重伤员已经被接力送下山,送往解放军医院,不会有事的。”
林苏叶松了口气,立刻笑起来,双手合十,“真是谢谢解放军。”
陈军医道:“林苏叶同志,你男人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
林苏叶向来被人夸漂亮、温柔,或者被人骂狐狸精、好吃懒做、靠男人,可没人这样夸她。
她有点害羞起来。
陈军医笑了笑,就先告辞走了。
林苏叶这才想起来把自己的脸洗洗,可她实在太困,最后也没洗脸,就偎依在薛明翊身边睡了。
知道大家都平安,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睡得就很放心。
薛明翊睡眠质量好,三个小时以后醒过来,天已经微微发亮。
他看林苏叶和衣蜷缩在旁边,白嫩的脸蛋上还粘着已经干了的泥巴,累得眼底一片青黑。
他看得心疼难忍,俯首轻轻轻吻她,然后帮她把脸上的泥土轻轻擦了擦,虽然不干净,却总归不会糊着泥巴,又去给她脱鞋子。
脱鞋子的时候她蹙眉痛呼一声,薛明翊这才看见她脚上的袜子渗着血色,以为她那样的体质赶这么远的山路,只怕双脚都会磨烂。
袜子粘在脚上不能强行脱下来,否则会撕下一层皮。
他把自己的衣服拍打一下穿上,离开草棚,发现冯政委已经指挥人连夜把需要去医院的伤员运下山,其他工人等则返回驻地休息,这里现在大部分都是一团和二团的战士,另外还有师部派来支援的警卫连和后勤人员。
他想去找个军医或者护士帮林苏叶看看脚,却见林婉晴在陈军医那里,她腿受伤了,被尖锐的石头划了个口子,正在流血。
薛明翊微微蹙眉,扭头找人,就见秦建民正和炮兵团长商量事情,小姑在他们旁边大口啃冷馒头。
薛明翊就喊了自己的三营长过来,厉色道:“为什么会让宣传员进危险的地方去?”
添乱!
三营长委屈得很,瞅了一眼林婉晴,寻思难道团长心疼她?不能啊,薛团媳妇儿还在呢。他小声给自己分辨道:“团长,我们不让她去,她非要进去,说要看看战士们战斗的战场,这样才好写更生动真实的文章。还说宣传员就该深入战场,不能躲在后面睡大觉,那样能画出什么作品。”
这话分明就是含沙射影嫂子呢。
薛明翊面沉如水,“那边是你们的阵地,你让个宣传员混进去,还有理?回去写检查!”
三营长立正敬礼,“是!”
薛明翊:“胡闹!”
他们部队有规定,任何人不要去做自己不熟悉的事儿,免得受伤给集体添乱。宣传员和后勤一样,他们只需要在外围服务、观察,不需要进最危险的前缘,免得拖集体后腿。
他尤其不喜欢不服从纪律、不知轻重的人。
说着他就走了,回到草棚直接把林苏叶抱起来下山。
秦建民和小姑看见他,也立刻跑过来。
小姑睡了一觉,吃了几个冷馒头,,这会儿精力充沛,并不觉得累。
人已经救出来,后续就不是他们能干的,还是先回去休息。
三营长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跑到陈军医那边,对林婉晴道:“这位宣传员,你不听我们劝阻,非要进去里面观看,结果搞得自己受伤,不但占用军医照顾你,还害得我们团长训斥我们失职丢了阵地。还请你引以为戒,以后不要这样逞能!”
说完他啪一个立正敬礼,然后就跑了。
反正团长不是心疼林婉晴,而是嫌弃她裹乱,烦她,他也就放肆一把。
林婉晴气得刚不流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陈军医:“婉晴,人家三营长说得没错,你不该进去那里面,这玩意再塌方,着实危险。”八壹中文網
还容易给人家添乱。
林婉晴委屈得眼泪都流出来,她主动上前线收集素材写稿子,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像林苏叶那样,畏首畏尾,就躲在后面看两眼?连隧道里面都不敢进去,她算什么宣传员画什么宣传画?
她是来装模作样捞好名声的吧?
然后她就看薛明翊抱着林苏叶下山,秦建民和小姑还跟在旁边说说笑笑,几个人看起来非常放松。
她却在这里流血流泪,无人关心!
虽然隧道发生了第二次坍塌,可因为薛明翊几个团长指挥得当,救人及时,第二次坍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第一次坍塌困住的人也被全部救出来,六个重伤,几十个不同程度的轻伤,却无一死亡。
隧道建设工程需要暂停,工程师和干部们要商量后续解决办法,这些薛明翊他们不懂,所以就暂时撤离。
如果军部到时候有命令,要求他们二师配合隧道修建工程,那他们会再赶过来参与生产建设。
林苏叶醒了,发现薛明翊正抱着自己下山,她顿时担心起来,“你的胳膊!”
薛明翊哑着声音,“没事。”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皮肉伤根本没啥,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
秦建民笑道:“要不我们做个担架,给弟妹抬下去。”
身上有军刀,直接旁边砍几根树枝,再用绳子绑一下就能用。
林苏叶丢死人了,自己是来画画的,结果把自己画成伤残人士,多丢人啊。
她非得让薛明翊放下自己,自己也不是不能坚持,怎么在他面前就这么娇气?
小姑以为她害臊,就道:“嫂子,我抱你吧。”
林苏叶一头扎在薛明翊胸口,不用了!
走了一段路,他们看到有人开吉普车和卡车上来,原来有人带队连夜把滑坡的泥石清理出去,车辆恢复通行。
为了安全期间,有工程兵带着头盔和工兵铲正沿着山道检查不牢固的可能也会滑落泥石的山体。
郑援朝把吉普车开上来,跳下车笑道:“薛团,秦团,我帮你们把车开上来了。”
薛明翊点点头,“那就前面掉头继续开下去。”
盘山公路掉头是个技术活,得大胆心细技术好才行。
郑援朝答应一声,立刻跑去掉头,很快又把车开回来。
他这段时间可是苦练车技呢。
他们警卫连的人,都有可能被选拔去当首长的警卫员兼司机。
薛明翊把林苏叶和她的工具包放上车,示意秦建民去坐副驾驶。
小姑就坐在林苏叶另一边。
路上秦建民忍不住从后视镜看小姑,又看看林苏叶和薛明翊。
最后他就悄悄观察起可薛明春,如果能给他当对象,真挺好!
求之不得。
可经过这一场隧道事故,他又有点害怕。
昨晚上他刚想要是和明春处对象不错,结果就大雨导致隧道塌方,这……就算巧合也有些邪性。
万一真的会连累薛明春,那自己……岂不是老薛家的大罪人?
他觉得薛明春真的挺好,这女子胆子大,谁都不怕,不怕天不怕地,哪怕真的有鬼她估计也能一巴掌拍死。和她在一起,真的特别有安全感。
而且她豪爽不拘小节,不像有些女人那样精明算计小心眼,只要摸着她的脾气别触她逆鳞,她基本也不会计较。
嗯,就是得扛揍,因为她时不时就手痒,想找人打打架。
如果她当他对象,他肯定不舍的他找别的男人打架,那就得自己奉陪。
他频频这样看,小姑也有感觉了,她身体前倾对秦建民道:“回去打架呀?”
秦建民:“你不累吗?”
小姑:“昨晚上累,睡一觉吃了东西就好啦。我年轻嘛,比你恢复快一些。”
秦建民有点心塞,想想自己比人家大十岁还多那么一点,难不成真的有点老了?
他回头看薛明翊,不会,看薛明翊的脸顶多二十三四岁,自己和他一样,也顶多二十三四不会超过二十五。
可薛明翊性格沉闷,看着像五十,自己却像二十。
嘿嘿,还是很年轻的。
回去离团部近,薛明翊急着给林苏叶处理脚,就让郑援朝开车去一团团部。
他在团部有二室的宿舍,这是团长的待遇,比在师部宽敞很多。
他先下车,还想把林苏叶抱出去,却被林苏叶拒绝。
多不好意思啊!
让人看着不像话!
她自己下车,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脚疼得针扎一样,嗷——
她脚下一软,薛明翊大手一抄就把她给捞起来,直接抱进去了。
团部站岗的警卫抿着嘴憋着笑,等他们进去再互相使个眼色。
薛明翊让团部军医送医药箱来,又让秦建民陪小姑去食堂吃饭。
他亲自给林苏叶处理伤口,免得别人会弄疼她。
他原本力气很大,控制不好很容易弄伤她,不过后来他专门练习过控制细微力道,现在能把鸡蛋拿在手里玩一天也不会捏破。
他看了林苏叶一眼,“有点疼。”
他用温水把她的脚连同袜子一起泡进去。
热水浸湿了伤口,对出血结痂的伤口有一定的刺激作用。
林苏叶疼得倒抽了一口气,咬着牙咧着嘴,眼睛还瞪大了。
薛明翊瞅着她跟小岭一模一样的动作,不禁笑了笑。
林苏叶眼泪都疼出来了,哼唧道:“你身上那么多伤,那得多疼呀?”
她做针线被针扎都疼,他身上那么多伤疤呢,都不想细想。
薛明翊:“男人皮糙肉厚,没那么疼。”
他直接拿了剪刀要帮她把袜子剪破。
林苏叶还想阻止他,“别剪破,我好好的袜子呢!”
薛明翊:“脚指头都露好几个了。”
她一直没怎么闲着,在崎岖不平的地上走来走去的,袜子已经磨破了。
林苏叶嘟囔,还能补补呢,买双袜子多不容易呢。
薛明翊利索地给她剪开,“回头我赔你好几双。”
他把剪破的袜子小心翼翼地揭下来,看到她脚上的情况,他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他自己受再重的伤都不会喊疼,可看着这双细嫩白净的脚上一片血泡,有些已经磨烂渗血,他的心都抽疼起来。
他翻出针来,用火烤一下,给她把没破的水泡挑开,再拿干净的绷带把水吸干,撒上药粉,然后用绷带缠几圈,暂时就这样。
林苏叶:“你给我包成这样,回去人家不得批评我?”
她学着有些碎嘴男人的口吻:“啊,你们看看薛团媳妇儿啊,是真娇气,去一趟还把脚包起来,不能走路了。知道的她是去画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搬石头了呢。”
薛明翊又被她逗笑,胸腔发出闷闷的笑声。
他伸手帮她解扣子。
林苏叶戒备地看着他,“你注意影响啊!”
薛明翊无奈道:“你太累了,睡一会儿。”
她把他当什么了,累了一天一夜难道还能干什么?
林苏叶的衣服也不干净,上面都是泥浆子,已经半干。
林苏叶就脱掉自己的衣服,拉开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把自己裹进去。
薛明翊的被子有勤务兵日常晾晒着,他也注意卫生,所以被子清清爽爽,没有一点油灰气。
薛明翊把自己的脏衣服也脱掉,又简单处理一下自己左胳膊的伤口,之前陈军医帮他处理过,他觉得没什么问题。
他拧毛巾随便擦了擦身上,便上床抱着林苏叶补觉。
一天一夜,他们体力消耗巨大,可以不吃什么但是需要补充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