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战脸上露出了黯然与不甘:“你不觉得银月的覆灭太过突然了吗?”
银月部落从不与其他部落交恶,草原上的部落因为领地和猎物产生冲突时,还会主动寻求银月部落进行裁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银月部落事实上已经统领了大半草原,草原上的部落能相安无事地生活,正是因为受到了银月部落的庇护。
银月让草原部族信服的绝对不是他们的公正,还有银月绝对强悍的实力,让所有兽人都不敢正面对抗的狼群。
这样一个强大的部落,却在一夜之间倾覆,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和阴谋。
“你知道什么?”狼泽声音冷得能凝结寒冰,“是不是,有人背叛了银月。”
这么多年来,狼泽心中有太多疑问无法被解答。
攻入领地内的,至少有两千健壮角兽人,这么庞大的队伍,是怎么无声无息进入草原腹地的?
沿路的其他部落为什么没有像银月通报,银月的巡逻战士又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是如何得知部落防守最为薄弱的准确时间?
尤其在狼泽自己拥有一个族群之后,再回头去看,部落那段时间实在存在太多反常。
至于大陆上流传的,银月部落是被奴隶与浮水部落联合打败的,根本就不是事情的真相。
浮水部落不过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银月覆灭之后没过多久也被灭了族,就这样一个部落,怎么可能战胜银月,不过是某些人放出来的烟雾弹而已。
“那一次不过是最寻常的巡猎,可狼烁却说他发现了一大群蛮牛,如果能猎杀掉那些蛮牛,冬天的食物就解决了一半,他要求带上部落的精锐过去猎杀。”
狼战懊恼地抱住脑袋,魁梧的汉子像是突然矮了一半:“临出发前,族长突然找到了我,特意嘱咐我,让我一切小心,一旦遇到危险,不要恋战,最重要的是带战士们回部落。”
狼战曾无数次回想起族长那天的神情,或许族长早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可惜自己还是太笨了,根本没有听懂族长的用意。
祁白艰涩开口:“你们遇到了什么?”
狼战摇头:“我们什么都没有遇到,什么都没有。”
一千名战士摩拳擦掌地跟着狼烁,每个人都想要酣战一场,为族人们带回足够多的食物。
然而当队伍历经三天,到达狼烁所说的狩猎地,看到的却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
“前几天下过大雨,蛮牛群应该是离开这里躲避去了,”狼烁出去探查一圈,再次回到营地时说道,“它们跑不远,我们顺着脚印的方向,再向西追两天一定可以找到他们。”
“我不同意,我们只带了七天食物,地上的脚印已经模糊,蛮牛群或许早就离开了我们的领地。”狼战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他想起族长临行前的话,站起身道,“而且族长说过,一旦没有找到蛮牛群,我们应该立刻回到平时的狩猎点,狩猎猎物带回部落。”
“族长!族长!”狼烁皱眉怒喝一声,“族长他在部落里,而我们却在战场上。”
“狩猎队在外战斗,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难道你每一次都要回去问我的哥哥吗?”他指指狼战的胸膛,“现在是我在带队,你如果还是银月的战士,就应该明白服从的含义!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违抗我的命令!”
狼战胸膛剧烈起伏,他即便不服狼烁的话,但有一点他却没有办法反驳。
身为银月战士,服从命令是刻入他们血脉中的纪律,正是因为绝对服从和迅速执行,不论有多少战士,他们都能做到如一个人般默契,这是他们战无不胜的根本。
而且,现在他们也确实没有遇到族长所说的危险,狼战只能低头听从狼烁的安排。
第二天,狼烁带领队伍继续向西寻找蛮牛群的踪迹。
而狼战在发现了一处至少是十天前的猎物粪便后,脑中突然轰鸣一声。
这时候,狼战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觉得反常。
狼烁描述的蛮牛群那么庞大,即便雨水让草原变得泥泞不堪,一些痕迹总会留下来,然而现在不但没有清晰的脚印,没有粪便,甚至连咬断青草的痕迹都没有。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
狼战艰难开口:“那里从来都没有什么蛮牛群。”
“我当时并不知道狼烁做这一切的原因,”狼战道,“我只是再一次提出了返回部落,当时已经有不少战士同样有了疑惑,最后又差不多三队战士选择跟我返回。”
可他们还是回去晚了。
领地内一片血红,到处都是族人的尸体,除了这些外出的战士,部落内的成年角兽人战士全部战死。
狼战闭了闭眼睛,似是又看到了当时的惨状:“狼晟在地上发现了一些族人们留下的痕迹,我们顺着这些痕迹,从一队人手中救回了一批被当成奴隶带走的亚兽人和幼崽。”
“然而就在我们带着族人回到部落,想要跟狼烁他们汇合的时候......”
祁白后背一阵寒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狼战额头青筋暴起:“我们竟然看到了狼烁与那群人在一起,是他!是他将人引入了部落!是他暗中放松了对那群奴隶的管控!”
“草原上的脚印就是入侵者的脚印。”
“族长以为我们外出的战士可能遭遇危险,但事实上,那些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部落中剩下的族人。”
“我们的族人啊,那么多族人啊,他们都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亚兽人和幼崽,狼烁竟然背叛部落,他竟然是杀害所有人的凶手,他怎么敢!!!”
看着狼泽惨白的侧脸,祁白只觉心脏抽痛,他将手放在狼泽的手背上,入手一片冰凉。
狼泽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牙缝中咬出来的:“狼烁在哪里?”
狼战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不敢靠近,也不敢留在草原,我们先是在草原南面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得到了恶骨族建立城池的消息,我便带着族人们来到了莽荒,在迷雾森林中藏匿起来。”
“可我们人数太少了,这些年来,我们只能偷袭一些小规模的恶骨人,可我们的攻击速度,远比不上他们的扩张速度。”
狼泽反手握住祁白,带着他走向了颓丧的兽人。
“只要我们的血液还在流淌,银月就不会消失。”
“毁掉万骨,找到狼烁,”狼泽望着狼战,“做完这一切,我带你们回家。”
从见到狼泽,狼战没有落下一滴眼泪,然而此时此刻,听到了“回家”两个字,他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魁梧的汉子低声呜咽起来,这哭声比号啕大哭更让人动容。
祁白将一只手放在狼战的头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兽神会庇佑每一个银月子民。”
这么多年来,狼战带着族人们东躲西藏,可他从来都没有起过贪念,从来没有辜负银月部落的王族血脉,始终只以狩猎队队长自称。
狼战是最忠诚的战士,他值得他们最高的尊敬。
狼淮带着食物进入帐篷的时候,狼战已经平静了下来,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失态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不能忘记仇恨,可是却不能一直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那样的情绪对他们没有一点帮助,只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狼战以为自己已经控制的很好了,没想到今天见到狼泽却差点崩溃。
狼战挠挠头,招呼狼淮:“少族长和大祭司让你过来一起吃东西。”
祁白冲狼淮笑笑:“我们的新领地在遥远的北方,从莽荒回去至少要十个十天,如今外面的天气很糟糕,我们得做好一切准备。”
狼淮的心怦怦直跳,从见到狼泽,她便看到了重建银月的希望,没想到狼泽竟然已经建立了领地,很快就能带他们回去。
祁白道:“狼钥跟我提起过你,等你们回到部落,她一定会很高兴。”
狼淮高兴地坐下:“钥她还好吗?”
“她从前受了很多苦,”祁白道,“不过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祁白和狼淮说着话,狼泽则跟狼战讨论起对万骨之城的部署。
“万骨之城看守很严,不过我们已经寻找到了进入城池的方法,现在族内便有族人住在城池中,只是我们现在还只能接触到城池最底层的兽人,对于城池的掌权者,只知道一些大概。”
“说说看。”
狼战咕咚咕咚喝下一碗水,开始给狼泽讲述他们打探到的消息。
万骨之城中如今最重要的人物有两个。
一个是名叫堵的上城神使,另一个则是大巫扶。
城内兽人讨论最多的便是这两人颁布的命令,而万骨城主反而像个摆设,虽然名头听着响亮,但几乎没有什么作为。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只偶然见过神使的司侍和大巫的巫子。”
司侍这一身份狼泽和祁白并不陌生,他们抓住的蓟便是一个司侍。
而所谓的巫子,并不是大巫的孩子,而是他的弟子,这一任大巫有六个巫子,他们都有成为下一任大巫的可能。
狼泽问道:“城中只有恶骨一族吗?”
进攻银月部落的至少有三个部族,跟五十年前貂兰在巨风族看到的相差不多,但他们只听说了恶骨建立了万骨之城,那其他几个部族呢?
狼战没想到狼泽对万骨之城有这么多了解,他连忙解释道:“万骨之城中的部族很多,大部分都是他们从西面和南面掠夺回来的兽人,我们正是借着一个名为烟狼部落的身份混进了城池。”
“这些人,明面上说是城池兽人,但其实只是比奴隶多一点自由而已。”
“而真正能算得上万骨兽人的,只有两个部族,一个是恶骨族,另一个则是烈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