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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龙傲天和为他而死的白月光约定来生45(1 / 1)

45

凌诀天迟来地吐了一口血。

他和苏枕月的道侣契约解除的时候出了问题,好像解了,又像是没解。

副作用却是,苏枕月一旦受伤他也会受到一定伤害。

但,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苏枕月死的那一刻,或者说,凌诀天出现的那一刻,不谛僧就毫不犹豫往神墓山入口而去,躲进了时间之墟。

凌诀天错过了杀他最好的时间,便没有第一时间去追。

他向温泅雪走去。

温泅雪望向眉目冰冷无波无澜的凌诀天:“苏枕月死了。”

凌诀天俯身,伸手,小心翼翼擦去温泅雪脸上沾到的一粒粉色的冰粒。

他神情冷峻眼神却沉静,错觉像是温柔:“别怕,没事了,我带你回家。阿雪,我们马上就回家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凌诀天拉着温泅雪的手,步履坚定往神墓山的方向去,没有看一眼躺在雪里的苏枕月死去的尸体。

温泅雪回头看一眼,看到那染血的白衣和那个月光一样的人,被风雪慢慢遮盖掩埋。

这两个人前世视彼此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为了彼此不顾一切。

今生,不论苏枕月是不是要杀凌诀天,凌诀天是爱是恨,也不该是无动于衷。

温泅雪:“你对苏枕月死了这件事,没有一点感觉吗?”

他以为,对凌诀天而言,苏枕月即便要死,也不该死在别人手里。

凌诀天清冷声音:“这个世界是假的。这个世界的苏枕月也是假的。要回去,就得杀了他们。”

温泅雪一怔。

凌诀天的意思就好像……如果不谛僧不动手,他也会杀苏枕月一样。

温泅雪平静:“如果世界和苏枕月都是假的,那我也应该是假的。你预备怎么杀我?”

凌诀天拉着他的手一紧,下颌微抬,敛眸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峻孤绝的眼神,眼底深情又阴郁:“阿雪当然是真的了。”

温泅雪只是静静望着他。

凌诀天:“无论阿雪是哪个阿雪,我都不会杀你的。我怎么可能会杀阿雪?”

他拉着温泅雪走到了神墓山,时间之墟入口。

这里罡风呼啸,稍微靠近沾染一点,便会在人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

凌诀天护着温泅雪,毫不犹豫执剑砍向时间之墟的入口。

在斩开的一道漩涡尚未合拢前,一脚踏进去。

温泅雪回头。

远处白雪茫茫,他没有看到君罔极的身影。

【他不会来的。】

那本书漂浮在漆黑的周围,上面金色字迹清晰——

【凌诀天追来的途中,对整个修真界下达了神谕,把天界那场血洗推到了君罔极头上,说邪神之子是灭世之劫,在他的婚宴上诛杀了修真界诸位圣人,还要灭世。】

【现在,整个修真界的人都汇聚在云州城,都在倾尽一切对抗君罔极的魔军,都在杀他。】

温泅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凌诀天觉得整个世界是假的,是马上就会醒的噩梦,为何多此一举,要对梦里的君罔极赶尽杀绝。

【大概是怕君罔极来这里,阻止他要做的事。】

一道微光忽然出现。

漆黑的时间之墟,被点亮了。

他们像是踏在虚无的星海之上。

脚下四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繁密的星河。

那些星辰像是各色宝石形成的,闪闪发光,浩淼遥远,又像是触手可摘。

凌诀天拉着他,脚下御剑,一刻不停往前飞。

隔绝星河的是透明的水波。

那河水极清、极深。

当他们靠近的时候,温泅雪在水下看到了一些画面。看到苏枕月挡在他身后,被玉拂尘刺穿脏腑的那一刻……

看到凌诀天诛杀三圣时,回头看向他的那一眼……

看到天界神邸,苏枕月跟他说:“今天天气真好。”

看到他站在灵域荒草中闭着眼,君罔极缓缓低头弯腰,将头放在他伸出的手掌下……

看到他当着怒不可遏的凌诀天的面亲君罔极,下一瞬将君罔极推进深渊之门……

看到君罔极背他回家,看到君罔极等在台阶下,看到他们在庭院的露台,君罔极半跪着拥抱他……

看到问道书院,他们四人对峙……

看到云州城,君罔极为他戴上买回来的簪子……

看到流苏岛的地牢,他们靠在墙上,晦暗的阴翳里,温泅雪伸手轻轻触碰君罔极生着魔藤的脸……

画面在那一瞬停滞。

凌诀天也停下了。

他神情阴鸷冷冷地望着。

显然,温泅雪看到的画面他也看到了。

“你若是想一切回到从前,最好杀了他。”不谛僧的声音在远处淡淡响起。

凌诀天冷漠:“住口!”

不谛僧叹息:“你会后悔的。”

凌诀天一剑斩出,将远处水波倒影里不谛僧的身影碎尸万段。

无数的“阿弥陀佛”在空间回响,重重叠叠,如魔音灌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下一瞬,凌诀天的剑毫不犹豫朝着时间之水斩去。

脚下的虚空,毫无预兆,突然失去支撑。

他们向下坠落而去。

周围一片漆黑。

不见一丝光亮。

……

咚,咚,咚。

旷野漆黑,千里飘雪。

天地之间,只有那座青色的木屋,亮着一盏融融烛火。

万籁俱寂,必必剥剥的炉火声里,门被敲响了。

以一种温泅雪不熟悉的节奏。

压抑着急促,却又想要保持克制,患得患失,忽轻忽重。

温泅雪没有动,只是抬眼望去。

三声后,那个人想起,门向来是从外面直接打开的。

于是,那个人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人,一身白色的云锦道袍,纤尘不染,玉冠博带,俊美高冷,眉宇之间超然物外、心无旁骛,犹如仙人。

仙人深深地望着温泅雪,眼中的爱意明显,和他素来的清冷疏离截然不同。

喉结微微一动,凌诀天压着嗓音,对温泅雪说:“阿雪,我回来了,抱歉,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

凌诀天上前,伸手去抚摸,去拥抱温泅雪。

却看到,温泅雪向后退了一步。

乌黑的眼眸静静望着他,苍白不胜的面容,眸光清澈沉静,像初春的湖水,没有温度的温柔,让人伤心。

凌诀天顿在那里,脸色苍白,喃喃自语:“不可能,时间还不够早吗?”

他抬手撑着额头,想理清脑子里冲击的记忆。

没错,现在的时间是前世的十年之后,神战发生之前。

他带着苏枕月回了一趟青檀小楼,见温泅雪最后一面。

他和温泅雪分别,然后……他转头回来了。

顾不得去想,苏枕月去哪了。凌诀天望着温泅雪,压下所有的波澜,只是一瞬不瞬望着他:“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没有回答就走了,现在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我爱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我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你。”

温泅雪静静地望着他,缓缓笑了。

凌诀天也正要笑。

笑容尚未生出,却已经消失不见。

因为,温泅雪的笑容。

温泅雪望着他,唇角眼角微弯,乌发红唇,在略显昏暗的小楼里,他身上的鸦青色仿佛被摘下来很久的牡丹,忽然复活,燃烧一样盛放着。

这个笑容,像神墓山他们诀别时候,那个晦暗毫无期待的笑容。

黑暗,纯真,寂静,灿然。

温泅雪,说:“你的来生之约,还完了吗?”

凌诀天浑身的血液,一瞬冰冷。

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温泅雪记得!

但,是从什么时候记得的?

是记得一周目,世界重启前?

还是记得,二周目的噩梦世界?

又或者,全部?

凌诀天面无表情:“已经,还完了。”

温泅雪的笑容,朝雾一样消失不见,敛眸平静,晦暗无辜地说:“可是,我的还没有还完。”

凌诀天:“什么?”

温泅雪抬眼,眼眸清澈纯真,和从前一样毫无防备和保留:“世界重启的时候,那个邪神之子,我和他约定了来生。”

凌诀天:“……”

刺骨的寒意浸透他每一寸骨头里,他发现一点也听不懂温泅雪的话。

“什么意思?什么时候?为什么,你要跟他……跟他约定来生?”

温泅雪眼眸乌黑纯净,眼里毫无保留的信任,望着他,带着清浅的笑容:“阿凌那时候不是跟我说:我是你的道侣,你爱我,但是,人生除了爱,还有其他重要的人和事吗?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相信你,阿凌说的当然都是对的。”

凌诀天摇头,他整个人都置身在万丈悬崖,摇摇欲坠,随时跌得粉身碎骨。

压不住眼里的阴郁偏执破碎,他望着温泅雪,清冷声音压抑不稳:“不对,不是这样的。你也说过,你说你就只是为了爱我而存在这个世界的。对你而言,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人,就是最爱的人,是无论任何时候,都排在所有人之前的!你说过的你说过……你怎么可以,可以和别人许诺来生?你爱我吗?我真的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满目血泪,刺痛眼眶,终于坠落。

温泅雪不解,蹙眉,眉目之间写满了忧郁茫然。

他像个明明努力写上了被凌诀天冷漠告之的正确答案,最终却还是又一次被判了错误的孩子,看着凌诀天的眼神,开始不确定这个人可以信任:“你是我的道侣,你当然是重要的人,可是,他也很重要。”

凌诀天:“……什么?”

温泅雪轻蹙的眉展开,眼眸纯真,幽静温柔,纵容一样静静注视着流泪的凌诀天:“你还活着,他死了,现在,他最重要。”

疾风骤雨搅乱湖水只是一时,湖面很快恢复以往的平静。

他将这个最终的结论,拟作颠扑不破的真理,交还给……教会他这句话的老师。

这次,对方应该给他满分了吧。

凌诀天面无血色,呼吸迟滞,一瞬不瞬望着他,确定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

凌诀天后退了一步,偏过头,一口心头血猛地喷出来。

温泅雪静静怔在那里,缓缓:“你怎么了?我又说错了话吗?”

凌诀天望着温泅雪,眼眶大颗大颗滑落的泪,眼里的伤心、破碎、委屈,唇边的血,让他整个人像一柄即将碎了的剑。

这柄剑曾经锋芒毕露,锋利无匹,轻易可斩杀世间众生,但现在,他被温泅雪捏碎了。

可凌诀天怎么能指责温泅雪,用最温柔的眼神和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世界上最冷漠最残忍伤人的话?

因为——

温泅雪说得每一句话,都是他曾经对温泅雪说过的。

温泅雪否认的每一条对凌诀天的爱语,都是凌诀天否认过温泅雪的。

是凌诀天亲自打碎了温泅雪对世界的认知,教导了他这些杀他的话。

又怎么能反过来怪温泅雪,将这些话说给他听?

凌诀天低喃:“你那时候,也这么伤心吗?像我现在一样,伤心的像是要死了?”

可那时候的凌诀天一无所知,他怎么会觉得这些话理所当然,是清醒理智的箴言?凌诀天擦去嘴角的血渍,他失神望向温泅雪。

温泅雪的眼神还是一样的幽静,像春日的湖畔,微风吹拂而过,纵使无情也觉得温柔。

凌诀天想,不要急,没关系的。

温泅雪是有些方面和别人的认知不太一样,他可以教他。

他们都犯了相同的错误,可以彼此原谅。

从头开始。

这一次,他可以教他正确相爱的方式。

他们有很多时间。

凌诀天声音寂寞温和:“是不一样的,我那个时候说了错误的话,做了错误的事情。是因为,苏枕月是朋友,朋友为了我死了。但君……那个人不是,他是邪神之子,是陌生人,不可以和……”

温泅雪静静望着他:“和朋友就可以约定来生吗?那应该没错了。那个人并不是陌生人,而且,也是为了我才死的。”

凌诀天:“……阿雪,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认识那个人?”

温泅雪敛眸没有看他,温顺又幽静,平静地说:“那个人是个好人。他迷路了,我给他做了饭吃。他说谢谢我,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对他说了我和你和苏枕月的事,想知道,是不是我弄错了什么,也许在别人眼里,这是正常的事。是我的错,让他也误会了你们……他是为了我才杀苏枕月,才会被你杀死的。”

凌诀天:“……”

世界上最刺骨的寒意,冻结了这方空间。

凌诀天毫无反应,他僵在那里,一动也不能。

所以,他带苏枕月回来,让温泅雪误会。

苏枕月才会死于君罔极手中。

他才会和苏枕月约定来生。

重来一次,温泅雪才会和君罔极在一起……

一种叫命运的阴翳笼罩了整个世界,怀着某种恶意冷冷俯视着他,愚弄着他。

温泅雪抬眼,静静看着凌诀天,说:“苏枕月为你而死,你和他约定来生。那个人为我而死,我想,我也得和那个人约定来生才对。很多事情我都不懂,但,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样,总不会错了。这样,是不是大家就不会说,我不配做你的道侣了?”

凌诀天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许久:“你本就不用做任何事,没有配不配,我们……”

温泅雪眉眼纯真,他就像是终于确定自己做对了一件事,小声说:“苏枕月死的时候跟我说,来生和我做道侣。”

凌诀天当头一棒,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

他失神无措,惶然害怕:“你,你答应他了?”

温泅雪抿唇,并无所谓:“你觉得呢?”

凌诀天之前离得远,只看到苏枕月为保护温泅雪而死,那一瞬间冲击叫他想到了前世,并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

但,依稀的确听到了,苏枕月说:来生。

凌诀天脑海中所有的理智都被击碎:“不要答应,阿雪不要不要我。我错了,你可以生我的气,不要和别人约定来生……”

温泅雪温和:“嗯,没有。我没有答应他。”

从极致的恐惧,到极致的欢喜。

凌诀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他只知道,温泅雪还是他的。

噩梦并没有继续。

只要醒来了,就都过去了。

温泅雪静静望着不知是哭是笑的凌诀天,温柔而歉意:“因为,和那个人的来生还没有还完。”

凌诀天失去了一切反应,他就像刚刚被释放的死囚,又一次被宣判了死罪。

木然道:“……?没有还完,是什么意思?”

温泅雪眼神无辜静谧:“我和那个人,还没有缔结道侣契约。”

凌诀天微顿,他破涕而笑,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的消息。

这个世界待他果然并没有那么坏。

温泅雪没有被夺走,从来都没有过。

从今以后,他会用尽一切感谢这一刻。

凌诀天:“不用还了,你们没有缔结过道侣契约,就不算……”

“可是,”温泅雪乌黑的眼眸纯粹得映不出他一丝身影,轻轻地说,“是发了道心誓言的。如有违誓,我会魂飞魄散。阿凌,是想要让我……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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