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吐气如兰,专心皱着的眉头却无意间把宽大的镜框碰到巴克的胸口上,终于察觉自己似乎是投怀送抱的挽住了别人,吧嗒一下嘴皮,却不做作的笑一声就松开了手:“这能算是感谢么?”
巴克就对这姑娘的气质再高看一眼,挺不错,自己也笑:“熟归熟,三十五块的外卖钱还是要给我的。”
心里似乎放下大石头,方灵颖顿时就轻快了,有点迈着舞步的转过头骨架子,到小桌那边坐下开始专心吃晚饭,脸没朝着巴克,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老实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声音很轻松,内容却让巴克略微咯噔一下,但面不改色:“这算是警察问话么?”在欧洲如果有警察这样讯问,多半的结果就是杀人灭口?
方灵颖的脸还是没转过来,巴克观察不到她的情绪,更何况吃得嘴里塞着东西语气都不明显:“早就想问你了,问你什么,你都含含糊糊的点头,摘棉花是我说的,你点头,卖烤肉是我说的,你也点头,现在呢?摸一摸看一看,就知道弹头打穿烧灼的痕迹……我知道你是看我难住了,才提醒我,对不对?就当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坦诚?起码我可没隐瞒我的职业,当时也是我说的我名字,你含含糊糊只说你姓巴,名字都是我在派出所警察那看见的,这样很不够朋友吧?巴志明?”
吃着烤肉,挑着提拉米苏,咬着馍,喝着汤,这姑娘还能一溜顺的把这么多话说出来,巴克当然觉得有点愧疚:“叫我巴克……其实巴志明这名字我都不习惯了。”
方灵颖终于转过头来,腮帮子鼓着,有种憨厚的可爱:“不错……巴克含着……嗯,是喊着就响亮得多。”她说话可真艰难。
巴克面对那双明亮的眸子:“中亚东欧混迹的时间的确很长,那些地方足够彪悍,玩枪战斗也是经常的事情,我能生存下来,当然也经历过一些东西,但是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就是个烤肉的,不会跟过往那些东西牵扯,能营造出更好的经济环境,照顾好家人跟妹妹过好日子,那就足够了。”
方灵颖还挥动小勺:“不错!男人是要有点故事才有内涵,你知道你最露馅的是什么地方么?”
巴克还楞了一下,虚心:“哪里?”
方灵颖拿勺子敲自己的手:“手套……你这个习惯很诡异,我是法医鉴证不错,但实际上我国的法医分两类搞鉴定的法医病理学,搞活体的法医临床学,刚上学的时候两边都要学学,也经历过一段戴那种橡胶塑料手套的生活,很不舒服,好长时间才习惯,但现在搞泥塑对骨点肌肉厚薄很敏感,就还是不喜欢戴手套,可你……你说你一烤肉的,没事儿戴个套干嘛?没触感还招人注意,你知道么?”
巴克突然就想笑。
方灵颖穿着裙子呢,比外面蓝色大褂还短,现在坐在那高脚凳上转身拿个小勺对巴克侃侃而谈,翘着二郎腿很自在潇洒的模样,相当有白领的感觉,可一口一个戴套……
能不笑么。
方灵颖看见了巴克的笑,也察觉了自己的语病,哦一声,终于有点尴尬的伸手竖着轻拍自己的嘴,粉嫩的嘴给敲得蛮可怜:“我们私底下有时候开玩笑也蛮色彩的,不小心说漏嘴了……”
巴克就收敛笑意帮对方掩饰尴尬:“嗯,我很在意卫生……”好像觉得这句也很有语病,赶紧解释:“我也有过一段行医的经历,消毒防菌是最基本要求,所以只要操作物件,我都习惯戴上……手套,这样大多数情况下,对自己和别人的健康都负责。”这么说还是有点别扭。
方灵颖掸掸手指打住:“行了,我们不讨论这个戴套的问题,但你涉足过医疗行业倒是又让我有点惊奇,好吧……朋友之间的惊喜也要慢慢掘,免得变成惊吓。”
巴克还是强调一下:“我只是纯粹看你太过纠结于……”
方灵颖聪慧:“知道知道,你看我烦恼嘛,这事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也没犯法不是?你没在北疆那边犯下什么案子吧?要是真有,我第一个带路去抓你!”
巴克苦笑:“你觉得我要是犯了案子还用步行回来么?”
方灵颖放心的点头:“我可是给你做了担保的,我觉得你还是个好人……”
巴克刚接到一张好人卡,正准备调笑两句收钱回摊子上去,电话就响起来,方灵颖忍不住笑:“你说你吧,摊子没多大,事儿还挺多,走开就这么一会儿……”
巴克一边往外走一边接通:“街头巷尾的摆摊,事情是挺多。”接通了还没拿到耳边,两人就听见话筒里是小姐妹紧张的声音:“刘哥晕倒了,自己就这么倒下去了!”
分辩不出是姐姐还是妹妹,巴克眨巴两下眼:“晕倒?不是被人打倒的?”
声音很肯定:“就站在烤炉边翻了几下烤肉串,突然就倒下去了……有呼吸,我摸过了……”估计还是照顾过那个生病的母亲,懂得起码的判断。
巴克有点纳闷,但不惊慌,对方灵颖耸耸肩,就快步出门,没想到听见山寨机声音的方灵颖也跟着出来:“那个小年轻对吧?好像身体看着是不怎么好,我也去看看……反正这件事现在有点眉目了。”
一边走就一边摸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杨队?是这样的,关于o2739号证物的那个案子,我这边有些进展……你过来?好吧,到了打电话。”
巴克下意识的想躲避那个有些职业性犀利的眼神:“你的同事……你还是在工作室等吧。”下楼时候楼梯没灯,他还稍微扶了一下,方灵颖脚步很快。
方灵颖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很喜欢他们来我的工作室,有时候就在校园走走谈谈案情……算是个人怪癖吧,主要是我看看你那个小年轻有什么病,我可以帮你介绍点医院。”
巴克理解国内什么都有点关系好办事的特点:“我以为你只接触死人骨头呢。”
方灵颖笑:“这你就外行了吧,国内法医涵盖面非常宽,从尸体解剖到医疗纠纷,伤残鉴定,毒物鉴定,物证鉴定,精神鉴定分类非常多,也并不一定都是警察系统学校培训出来的,我也是在普通医科大学念法医专业,当然同学大多都是一般意义上的医生了,你算什么科?”
巴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是个野路子,外科?”他自己都不算很清楚,因为按照野战军医的分类来说,更加繁琐跟跨专业,从临床矫形到物理治疗,心血管、耳鼻喉专业到高级战场医务军士的学习内容,从起步就等于一般欧美医院的助理医师。
而巴克这种更多是先在战场上遇见过某种情况,回头再有针对补学的教学模式就完全被打乱,他是典型的实践经验越理论知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科。
方灵颖不由得多看他一下,学医的对分门别类都比较敏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个科很罕见。
这次就没翻围墙了,两人快步一起出来,要不是出了事情,仲夏深夜,树影瞳瞳,美女在侧一同前行还别有一番情趣的。
风风火火的一过来,就看见好些人围着摊位,但显然不是闹事打架围得没那么近,但是有几个其他档口的一脸幸灾乐祸模样的看,远远瞥见巴克,居然就闪躲了。
还是有好心人:“拿凉水给他拍拍后颈窝,别是中暑了……”
小姐妹却显然有服侍病人的先例,勉力扶着把刘长元坐在了塑料椅子上,虽然浑身瘫软的仰头跌坐,却能避免平躺舌头堵住呼吸道,然后一个拿扇炉火的小电扇给通风,一个掐人中。
巴克却一口叫住了:“等等……直接送医院!”这哪里会是中暑的症状,都半夜了,平日就看刘长元是有点病怏怏的感觉,似乎贫血或者别的问题。
两姐妹没犹豫,听了就立刻手脚麻利的收拾塑料桌椅,巴克看看周围,就只有拜托方灵颖:“您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和铺子,我马上送他去医院。”就这么一两站公交车的距离,叫急救车还不如自己马上骑三轮过去。
方灵颖挥手:“赶紧吧,这里我帮你看住了,待会儿不是有人找我么,顺便也坐这儿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打电话找我帮忙,我知道你们那职工医院……水平也就那样,这小伙子身体看着可不像中暑。”
给刘长元家里打电话的同时,巴克立刻骑了三轮车到医院,最后背着刘长元冲进急诊室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孩子该送什么科室。
别以为军医就是无所不能,那都是胡乱吹的,特别是老军医都成了一句跟专治花柳病的笑话了,巴克这样的欧美式战地军医,所面对的更多还是跟战争创伤有关的病症,面对这种和平年代的日常病……嗯,估计他还没刘淑芬对感冒头疼选什么药来得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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