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大战以一声炮响做为开端。
做为多年布局最重要的基地,辽东从来不缺少武器铠甲,但凡有什么好东西,赵士程都是第一时间补给舟儿。
所以,对于火/炮和火/枪,金军并不陌生,在几年对战下来,基本摸清了其中的奥妙,火/炮威力虽大,但准头有限,一次不能发太多,第一波过了便能继续冲。
探子说这是因为火/炮需要时间冷却的原因,但这一波炮击不同,这次辽军的准头让人头皮发麻,不得不再将营帐退出城墙两百丈,以避其锋芒。
但这就让金军有些难堪了,因为一次冲锋,若是隔得太远,等冲到城下时,士兵早就疲惫不堪,失了攻城的锐气,而攻城最怕的便的是缺失锐气,做为伤亡最大的一种作战方式,如果不能维持士气,那便妥妥是的送人头。
可也不能让骑兵去冲锋,毕竟这是攻城,没什么阵形可以让他们冲散。
更让金人气恼的是,当他们组织起平民老弱去消耗敌方炮火箭矢时,面对这种局面,这城居然敢打开城门,将这些老弱收入城中!
这便是瞧不起他们了,在见城门洞开时,金军立刻抓紧了机会,带领麾下骑兵冲杀而去。
结果立刻便被城楼上的火/炮轰散了阵形,但他们悍不畏死,直冲城楼之下,将想要拥挤而入的平民杀得血流成河。
可这时,城墙上立刻便伸出数百火/枪,也不瞄准,对着城下骑兵便是一通乱射。
如果是弓箭,面对他们的铠甲头盔,杀伤力有限,足够他们争夺时间,冲入城中了。
但这火/药枪射出的铁丸,威力便不是普通铠甲可以抵挡的了。
一时间,城下血流成河。
纵然如此,平民老弱们哭喊尖叫,嘶吼着拼命涌入城中,他们不惧踩踏,不惧流矢,因为眼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辽泽城的两座城墙距离很近,内圈与其说的城墙,不如说是土楼一样的石头建筑,其中可以住人,虽然采光不好,取暖不易,但对于城中贫民来说,这种坚固的楼屋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住处。
入城门后,内墙的大门紧锁着,城墙上有人吆喝着让他们顺着城墙走上一处石梯,石梯后有一通道,正严兵把守着,一次能让三五人通过。
内墙上的各种窗户上,正伸出一杆杆铁枪,持枪者冰冷地看着楼下众生。
“这是老师给我画的图纸,我花了两年时间建立起来的防御圈,”陈行舟在内圈的城墙上,正向着种彦崇等着炫耀,“只要金军进入其中,两边的护卫就能形成‘交叉’火力。火/枪只需要换药,不需要□□手的腕力,弹药足够,就没有金军能从其中活着出来。”
“那些平民里,必然有金人奸细,你就那样将他们放入城中么?”种彦崇担心地问。
“他们入不了城,”陈行舟果断道,“那个通道是后边海港,最近辽东粮食吃紧,他们都得上船去密州做苦工,赚钱买回辽东的船票。山水那边已经和我定好价格了,一个人换三石米面。”
种彦崇头皮一紧,张荣在一边问道:“那若是他们不愿意上船呢?”
“那当然是先拿下,到时一整批送到幽州,给耶律淳他们当奴仆了。”陈行舟微微挑眉,“我可没工夫去甄别哪些是内应,再说了,如今辽泽城的户籍可不好拿,攻一次城就能入城编户?不可能,赵家宗室都没这待遇呢!”
种彦崇脸色一黑。
而这时,城楼下第一次攻城战也越发激烈,火/枪的枪管和炮火一样,在发射一定数量后都需要时间冷却,但这问题不大,城墙上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火力窗口,足够四五波人轮着来。
外墙面对的攻势则更激烈了,投石车的大石头还是有不少打到城墙上,不过投石车的距离在火/炮的范围内,在被几声炮响端掉后,金人便要以仆从军的血肉之躯来战了。
金国的女真主力数量并不多,加起来也不到六万,其下多是辽国和其它辽东大族的降军,这些部队为了获得女真人的信任,做战起来有时比女真人更勇猛。
从清晨到夜晚,金人一共组织了三波大的攻势,但除了一地的尸体外,并没有在辽泽城下占到多少便宜。
不过,这也在完颜家的预料之中,不过是第一天而已,他们早就知道,这会是一块最硬的骨头,没有三四倍于守城士卒的伤亡,不可能拿下辽泽城。
但不拿下又不行,辽东的位置太紧要了,让金国上下如鲠在喉,不拿下此地,他们便不能安心向大辽进攻。
攻城,不止是攻城,还要攻心。
他们已经准备花上半年一年,困住辽泽城中百姓,让周围土地荒芜,数十万平民的粮食,终会拖垮这个城池。
斡本带着打着绷带的弟弟一起出现在父王招集诸将的军营里。
他们从父王口中听到一个极好的消息。
高丽的海军到了!
先前,银术可等人专门去了高丽国,与高丽谈妥了新的朝贡,他们还与高丽商定一起出兵海船队,封锁海路,不让一粒粮食流入辽东。
高丽上下对辽东占据海上商路,截取高丽与东京道的贸易早有不满,也同意这次攻下辽泽城后,海船与商路全归高丽所有。
……
“什么,有海船封锁咱们的港口?”张荣听到这个消息时面色大变,看着一边的陈行舟,面色忧虑,他们最大的依靠就是海路,一旦被封锁,辽东便危险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陈行舟却是笑出声来,安抚治下:“不必担心,高丽素来懂事,这不过是在应付金国,不会对我们的商队如何的。”
“你怎么知晓?”种彦崇疑惑问。
一边的特母哥已经笑着答道:“当年高丽吴氏经营海船,多喜欢冒充海寇,抢劫商船,后来被郭药师开着碰船杀到开城港,一把火烧了数十海船后,就已经归顺辽东,他们有多少船,咱们都是心中有数的。”
陈行舟微微点头:“金人不懂水师,必然是被高丽哄骗了,不过若是海上遇到了,该撞还是撞上去,把戏演得真一点。”
不过,主管辽东民生的陈瓘还是有些担心:“舟儿啊,那今年的春耕如何是好?城中的百姓,每日都要询问何时能回家插秧,他们已经准备了木盾,可以挡着流兵去种地。”
辽泽城附近的村落居民早就已经进入城中,但春耕时间一旦错过了,今年一年的收成,便全没了啊。
陈行舟叹了口气:“这事,容我想想。”
他解决不了,这事,只能找师父帮忙了。
金国有长期围攻的意思,这事他一时半会真解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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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很快收到了辽东的消息。
春耕是大事,历史上,金人南下时,许多农夫被直接抓走拉丁,房屋被焚烧,但活着的人还是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在金人的铁蹄下耕作——因为他们的粮食大多已经被抢光了。
如果今年辽东的粮食出现缺口,必然会有大量饥民诞生,他固然可以调拨粮食,可其中的损失就大了。
他摸了摸身边的海东青,然后言词恳切地给金国去了一封信。
这信当然不给完颜阿骨打的,而是给斡本,也就是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宗干。
信里,他先是问候了对方,然后,希望斡本能帮个忙,辽东的米大宋很喜欢,如果在辽东粮食熟了,你们还在围城,那辽泽的稻米便是你们的战利品,可以用来换我们的货物,并重点表示,“除了火/药之外其它的都可以”。
如果他愿意帮这个忙,他会非常感谢。
斡本收到信后,回信抱怨为什么不可以换大宋的火/药?
金国在这两年里缴获过辽东的火器,但他们从辽国弄来的火/药效果太过感人,宛如烟花,所以非常头痛。
不过算了,玻璃和药品虽然比不上火/药,但前者可以在寒冷的冬季提供光亮,后者更是他们很需要东西,所以斡本同意了他的要求,表示会约束部下,不过分骚扰辽东春耕。
赵士程则把这封信直接转发给了陈行舟,让他抓紧时间,春耕就要过了。
而他这一连串操作震惊了最近在当太子殿下跟班的刘琦,他万万没想到:“殿下啊,你先前和辽国勾结就罢了,怎么和金国也有勾结?”
赵士程微笑着对他眨了眨眼,道:“多个朋友好办事,先帝没死时,我不也和军中诸家十分的亲密么?不然你们怎么推举我爹爹呢?”
刘琦哑口无言。
赵士程则摊开地图:“不过,不能让舟儿再这么被压着打了,得想想办法,给他们解围。”
刘琦不由道:“怎么解,殿下您还能御敌千里之外么?”
赵士程凝视着地图:“我和舟儿费尽心力,保护着辽帝的国家,他倒好,还在阴山打猎,那岂不是我在给他保家卫国?”
刘琦恭敬地听着。
“他手上还有最后的王族部队,如果敢越过中京去掏金国老巢,舟儿的辽东便能解围,”赵士程看着地图上的位置,“这废物,越走越远,都快去甘肃兰州了,是被吓破了胆啊。”
刘琦静静地听,不敢说话。
“这世上唯一能让天祚帝改变,就是他的宠臣萧奉先。”赵士程回忆着辽国最后灭亡的乱局,是因为萧奉先硬要诬杀文妃与晋王,让辽国在最后一年里彻底内乱,人心尽失,文妃的哥哥投降金国后,亲自带兵把天祚帝捉回金人大营。
“该怎么利用呢……”
赵士程陷入深思,舟儿如今应该能再接一个包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