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出现前半小时。
被临时征召,并且接受军警监管的武装侦探社成员共有七名,社长福泽谕吉不在其内。
“什么……说太宰先生被通缉什么的,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
今晚听到的消息实在都太离谱了,中岛敦根本难以相信,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还接到太宰先生的电话帮他写了报告,太宰先生怎么可能会被通缉呢!
“一定有什么误会!到底是什么原因——”
然而没等中岛敦把话说完,数把漆黑冰冷的枪支便冲他抬了起来。
这是毫无商量的警告。
眼见原本还算配合地侦探社众人纷纷面色不愉地聚集,领头的军警负责人抬了下手,示意身后的队员放下枪.支。
他公事公办地说:“这是上级传达给我们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武装侦探社太宰治存在串谋异世界恐.怖分子的嫌疑,先前向他发起过紧急传唤,却未得到服从回应,如今行踪不明,危险度上升,因此必须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国木田独步沉着脸:“我们没有接到过相关通知。”
负责人:“这是内部指令,既与太宰治同属部门,那武装侦探社的嫌疑同等,你们的社长福泽谕吉正在别处接受审查。”
根本是毫无依据地胡扯!
国木田独步眉头紧皱:“我要求和你的上级对话!”
“国木田。”江户川乱步的声音介入,他站在靠后的位置,神情冷静非常,“没用的。”
武装侦探社在横滨的地位不一般,而且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协助特务科和军警工作,可现在政.府却用如此站不住边的理由翻脸不认人,可想而知,敌人在军部的地位有多高。
到这份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的一切言论都会被当成狡辩。
国木田独步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握了握拳,憋屈地不再说话。
军警成员依次退出门外,门锁落下,从窗户缝隙可以看到屋外留了数名看守。
众人安静片刻。
他们的通讯设备和随身武器都在进入这个屋子前被没收,包括国木田独步施展异能必要的笔记本,现在彻底处于不利局面。
中岛敦忍不住道:“我们不做什么吗?”
泉镜花按住袖肩的绑带:“我可以解决两个。”
谷崎润一郎也显得较为急切:“如果用我的异能,出去应该不会太麻烦。”
由于是半夜被突然找上门,和他同住的直美也被军警带走了,当时的说辞是会保护,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只有亲眼见到直美才能放心。
可江户川乱步却拒绝了他们的提议:“不,现在还不能走。”
敌人既决定出手,自然会准备充分,搜身看守都只是走流程,无论他们逃不逃,对方的计谋都已产生了效果。
不逃:他们就被困在这,无法动弹。
逃走:武装侦探社的反叛就成了板上钉钉,被单独审查的社长一定会受他们连累。
江户川乱步的分析让大家受刺激的脑袋逐渐清醒。
的确,强行突破不是难事,但这是最糟糕的下下策。
与谢野晶子背靠墙壁:“也就是说,现在侦探社只有太宰和织田能在外面自由行动。”
“太宰不用管,他既然提前预料到了,就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倒是织田,他可能还不知道侦探社出了变故,而且还和……”
说着说着,国木田独步的语速慢了下来,思维顿时清晰。
织田明明在家,但为什么军警偏偏没有将他一起带来?
因为有人知道织田现在和雪女在一起,他随时可以坐实侦探社勾结异世界恐.怖分子的罪行。
“不是巧合。”国木田独步笃定道,“军警内部有叛徒。”
——对,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侦探社,或者说,他想把所有碍事者全部解决。
早在最开始,江户川乱步就发觉了这一点,甚至对幕后黑手的身份也有了一定的猜测,但考虑到社长与对方的关系……他就一直没有说出来。
只有那两人合作,才能将所有细节环环相扣,无论侦探社怎么挣扎补救,最终的结果似乎都不会美好。
不过,并非没有任何希望。
“再等等。”江户川乱步说。
其他人虽然没想通关键,但也知道现在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境况,着急是没有用的,于是都按捺住性子耐心等。
直到响彻天际的爆炸轰鸣声震动地基,氤氲的雾气笼罩建筑。
窗外的环境完全看不清了。
“那是……难道!?”
国木田独步率先明白过来,昨天侦探社从特务课那新接手到的“多起异能力者自杀事件”,其标志性特征就是出现浓浓白雾。
是“白麒麟”的异能力!
国木田独步急忙转头:“乱步先……乱步先生?!”
空无一人的座位让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
武装侦探社的侦探在他们这么多武装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与谢野晶子揉了揉眉心,头疼地说:“糟糕,这雾好像只针对异能力者,乱步不在他的能力效果范围内。”
中岛敦张着嘴巴好半天没合上:“……等、等等,乱步先生不是……”
“这个以后再给你解释。”国木田独步急促地打断,“现在是最佳的离开机会,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心知这就是乱步先生所等待的时机。
被“白麒麟”袭击从而自保反击,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借口吗?
“贤治!”国木田独步示意宫泽贤治破坏大门。
爽朗的金发少年做了个扩胸动作,刚打算动手,就听到“咔嚓”一声。
是门锁被打开的动静。
紧闭的大门被某个力道推开大半。
国木田独步等人满头问号,警惕地紧盯门外。
一只三花猫轻盈落地,结束了方才推门的动作,然后对着他们“喵~”了一声。
“……那是、春野小姐家养的小咪?”
中岛敦语调茫然地询问。
怎么回事?这不是“白麒麟”的异能力领域吗?说好的对普通人不起作用呢?动物难道是例外?
做完好事的三花猫没管他们的反应,眨眼就窜进雾中,再也寻不到了。
等众人试探着出门,才发现门外还倒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军警,他是被留在这的唯一异能力者,除此外,门口还放着一个袋子,里头正是他们先前被拿走的东西。
众人:“……”
诡异,太诡异了。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猫的事情以后再说。
然而很快,更大的麻烦找上了他们。
他们所有人的异能力都脱离了自身控制,甚至形成独立个体开始疯狂攻击主人——这就是白麒麟的异能力效果,让异能力者死于自己异能力的真正手段。
在自己异能力的追杀下,众人被迫分散。
泉镜花和中岛敦合作着往同一个方向跑,失去了异能力的他们很难与自己的能力对峙,在发现战力悬殊之后,他们便想着法子躲避,结果躲着躲着……就迎面撞上了另一人的异能力。
中岛敦:“……镜花,那个难道是……”
泉镜花:“恩,是那个。”
中岛敦:“……”
为什么会遇到[罗生门]啊!
等等!既然[罗生门]在这里……
“人虎!给我滚开——!”
中岛敦:“……”
这就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的时候吗。
总之,三人在经历了一番明明是为了打败自己的异能力却莫名其妙变成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互揍,[月下兽]和[罗生门]互揍,泉镜花和[夜叉白雪]时不时进来砍两下,砍完出去接着互砍的混战。
如此这般。
终于将异能力回收的战损三人彼此僵持,二对一,芥川龙之介是那个一。
消耗过度,连打嘴炮都没多少力气,特别是芥川龙之介,用的完全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斗方式,就算他这么当场晕过去,中岛敦都不会感到惊讶。
不过没等他们对峙上多久,就又有第四人的呼吸声闯入了他们的感知范围。
芥川龙之介的精神还紧绷着,他条件反射将罗生门朝街旁无人的私家车甩去,力道几乎要把整个车分解。
“等等——是我!”
车后传出耳熟的男声。
芥川龙之介眉间一皱,控制罗生门凭空刹住。
待对方走出,中岛敦诧异地喊出他的身份:“坂口先生?!”
浑身狼狈的坂口安吾露出一个苦笑。
好歹活着遇到了熟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运吧。
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坂口安吾是真的心力交瘁,浑身上下还疼得要死。
也不知道太宰有没有预料到这个——黑蜥蜴的成员之一,其中的十人长、立原道造的真实身份是来自军警“猎犬”的卧底。
*
让立原道造身份暴露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片宛如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浓浓白雾。
能够接触白雾的就是异能力者,而立原道造是一个隐瞒了自己异能力的卧底,他本想找机会离开黑蜥蜴的队伍,但那场爆炸让许多队员受了伤,这使得广津柳浪非常关注他们的安全。
广津是个十分体贴下属的队伍头领,但有时候,这份体贴反而会让他的行动很受妨碍。
立原道造最后还是动手了,顺便救下了坂口安吾,他是政.府的优质人才,当然不能落到港口mafia的手里。
在抛弃所有伪装后,立原道造发挥出自己真正的本领,在各个楼顶天台高速跳跃移动着。
在[龙彦之间]扩散全城的此时,只有两个地方还没被白雾包裹,那两处都是被涩泽龙彦刻意避开的。
而立原道造的目标就是其中一处。
——那片不灭的黑炎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