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小祖宗。
她不小了,戚戚应该叫她‘老祖宗’才对。
只不过，每每戚闻溪这样叫唤她，哪怕对她的称呼都那么的不符合身份,鲸潋都莫名地很受用。
她喜欢戚闻溪这样。
“看在你那么,真诚邀请,的份上……”鲸潋别别扭扭地挤出来这么一句话，然后望向戚闻溪。
戚闻溪瞅着鲸潋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姿态，顿觉得好笑。
这孩子有时候真的太别扭了,心比天高但意外的好哄。
“给个面子,再尝尝看，当然你也可以尝一口,如果你不饿的话。”戚闻溪故意这样很体贴地说。
果然鲸潋立马不乐意了,她生怕戚闻溪只给她吃一口，所以赶紧补充道：“我饿，得吃很多口。”
“那你乖一点，别使小性子。”戚闻溪指了指水池,示意鲸潋自己主动点。
鲸潋当然明白戚闻溪的意思，主动去洗手去了。
吃饭之前要洗手手，这是戚闻溪要求她这么做的。
鲸潋用香皂把自己的手洗的白嫩嫩的,还在戚闻溪面前晃了晃，然后乖乖地跟着对方坐在了餐桌旁。
她没想到戚闻溪点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鱼肉。
只不过都是熟的。
鲸潋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她很想提议对方下次给她来点活鱼。
“她家鳗鱼盖饭挺不错的，就你刚刚尝的,这份给你。”戚闻溪说着,将一盒包装精美的食物递给了鲸潋。
刚刚那个口味还不错的。
鲸潋很乐意地接了过来。
她用着筷子夹了几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鳗鱼酱汁太过丝,滑,掉了好几下，幸好都是掉碗里，掉桌上就不能吃了。
“要不……你还是用勺子吧。”戚闻溪瞅着鲸潋吃不到嘴的可怜样子，好意提醒了一下。
鲸潋瞥了一眼手旁边的勺子。
最终还是固执地用筷子夹住了一截鳗鱼段，放进了嘴里。
她可不能被戚戚看扁了。
戚闻溪会的，她都会。
没嚼几下就吞咽了下去，然后一脸骄傲地望向戚闻溪，仿佛在说：看吧，我用筷子也不是不行。
“你最厉害。”戚闻溪无奈地笑了下，然后温柔夸赞了一声。
而戚闻溪就餐很慢，她并不是因为不会使用餐具，而是不能太用力，手背上即使涂了药膏，但烫伤后的疼痛感尚存，稍一用力就有撕扯着疼。
戚闻溪只能慢慢吃饭。
鲸潋吃了几块鱼肉后，望着对面的人举止为艰，鲸潋突然觉得嘴里的食物不香了。
“戚戚。”
“嗯？”
鲸潋慢慢伸出手，想要端走戚闻溪的碗筷。
“你要干嘛？”戚闻溪疑惑。
“我想……”鲸潋木讷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想要拿走戚闻溪面前的餐碗，“你手不方便。”
“所以？”戚闻溪抬头望向鲸潋。
鲸潋十分真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喂你。”
“什么？”
“我来喂你，我可以的。”鲸潋很认真地说着。
戚闻溪听到鲸潋的答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鲸潋竟然想着要喂她吃饭。
戚闻溪赶紧推拒了鲸潋的好意，“不用了，我没事的。”
“可是”
戚闻溪伸出没被烫到的手摸了摸鲸潋的头发，调侃了一下，“我哪有像你那么柔弱娇气。”
鲸潋立马瞪大了金色的眼睛，十分不认可戚闻溪的说法。
她哪里柔弱、娇气了？
在鲸潋欲开口之际，戚闻溪就将一枚鳐鱼寿司塞在了鲸潋嘴里。
“好吃吧。”
“嗯……”
鲸潋眨巴眨巴眼睛，只好点头认可。
戚闻溪总是有办法让鲸潋快速转移注意力，而且还可以让对方乐滋滋的。
鲸潋用舌头挑咽下鳐鱼的肉块后，准备将嘴里的米饭吐出来，人类的粮食还是让她吃的有点不习惯。
“还说不娇气，是不是又想吐掉米饭？”戚闻溪瞅着鲸潋那副样子，就知道对方要干坏事。
鲸潋被戚闻溪瞪着，吐也不是咽也不想咽。
“鲸潋，不可以吐掉的。”戚闻溪严肃补充道，盯着。
鲸潋听着，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咽下去，一口都没嚼，这样就相当于没吃！
鲸潋默默将面前的寿司推开了，即使上面有还不错的鳐鱼块，但她不想吃米饭。
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被戚闻溪看在眼底。
这小祖宗还真是挑食挑的厉害……
鲸潋将头低得低低的，面前的鳗鱼饭，她也小口扒拉着，只吃鳗鱼。
她的舌头很灵活，甚至鳗鱼块上黏上的几颗米饭里都能巧妙地剔掉，没进嘴。
为了不让戚闻溪注意到自己的目的，鲸潋时不时瞅着对面的坏女人。
她用余光盯着戚闻溪吃饭。
戚戚吃的很慢，而且她好像都不吃面前的鱼肉，只喝白粥。
“你为什么，不吃这个。”鲸潋问着。
“嗯，手被烫着了，而且我也不太饿。”戚闻溪解释道，她点外卖主要是为了给鲸潋点的。
手被烫着了和不吃鱼肉有什么关系？
鲸潋没太懂。
戚闻溪见鲸潋懵懵懂懂的样子，只好慢慢解释道：“如果身上有什么伤口的话最好还是不吃海鲜之类的比较好，我怕会有反应。”
虽说她的创伤面积不大，但还是得注意点。
鲸潋听明白了，戚戚并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吃。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些还算美味的食物不香了，因为她的戚戚只是喝着粥。
她看着戚闻溪默默低头吃饭的样子，对方表情总是淡淡的温和，做事永远是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她不太理解戚戚那时候为什么会烫伤了。
是有心事吗？
鲸潋歪了歪脑袋，金色的眸子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人类女人。
她记得，戚闻溪今晚一回家开始，心里好像都藏着事，就连她问对方吃不吃紫姆泡时候，也是敷衍地回答了一下。
她的戚戚怎么了？
被谁欺负了？
鲸潋想到了今天在停车场看到不堪画面，那个0833的车主。
她的眼眸瞬间阴沉下来，望着吃饭很安静的戚闻溪，缓缓问道，“戚戚，你是……有心事吗？”
“嗯……？”戚闻溪疑惑抬起头，对视上鲸潋无比认真的眼神，抿了下嘴唇，摇摇头。
她一个成年人哪能向小朋友倾诉苦恼呢。
“你有。”鲸潋眯了眯眼睛，非常肯定地戳穿戚闻溪。
戚闻溪皱了皱眉，赶紧舀了一勺粥，“没有，没有心事。”
鲸潋看着戚闻溪仍然不愿意告诉她，于是她放下了碗筷，就这么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也不吃饭了。
戚闻溪继续低头舀着粥，时不时喝一口，即使不抬头看，也能感受到对面那个人锐利如锋的目光。
鲸潋干嘛要那么纠结她有没有心事这件事呢？即便是说出来也只是会徒增烦恼，小家伙又不可能帮自己想办法。
“你干嘛不吃啊，买那么多都是给你吃的。”戚闻溪望着鲸潋就那么杵在那，也不吃饭了，只好开口催促对方。
鲸潋冷漠地瞥了一眼桌上的丰盛的食物，说道：“我不想，吃。”
“你平常胃口不挺好的，你再吃点，不然浪费了。”戚闻溪不希望鲸潋浪费粮食，不然半夜饿醒了可就麻烦了。
她的手现在可不适合给祖宗做夜宵。
鲸潋听出来戚闻溪就想打马虎眼过去。
但她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盯着戚闻溪。
戚闻溪被鲸潋这种眼神盯地有点发毛，让她不禁联想到一种怪异的画面，像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
她坠入深海，被一只巨大诡异的金色眼睛凝视着。
戚闻溪觉得一阵寒颤。
“你别这样盯着我了，”戚闻溪最终拗不过鲸潋的固执，只好放下勺子，说道：“确实是有点事搁在心里。”
“什么事？”鲸潋立马开口询问。
她不希望也不允许眼前这个人类女人对自己有任何隐瞒。
戚闻溪轻舒一口气，然后才开口。
“我今天早上其实没开车上班，并不是不想开，而是车被其他人的车堵着出不来，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戚闻溪慢慢说着，她的神情因为想到那个车主就很郁结和无奈。
“很多次？”鲸潋问。
戚闻溪抿了下唇，点点头，“这个车主他不讲理，物业都已经上门好多次，电话也打过好多次，他就是蛮横无理，占我车位，如果那天我停在车位上，他就会横在我车子前，挡着路，今天就是这样，那辆皮卡车挡在我的前面，物业打电话给那个人，结果那个车主说是在外地明天才能回来。”
人在外地明天回来？
那她今上午看见的那个粗鲁的男人是谁？
鲸潋微微蹙眉，疑惑地问道：“那个人类，是什么样的？”
“又高又壮的中年男人。”戚闻溪回答着。
“还有点秃顶？”鲸潋不假思索地反问一句。
“嗯？你怎么知道的？”戚闻溪一愣。
原来那个男人明明就在家里，为了不去挪车，还对她的戚戚撒了谎……
鲸潋眨了眨阴郁的眼睛，憋出一句话：“我，大概，猜出来的。”
“哎，真的，遇到这样的邻居是真的太讨厌了。”戚闻溪叹了口气，很明显，她因为这种事已经苦恼了很久了，“更可笑的是，这个人他知道我是一个人住，那天还在物业那扬言，根本不怕我怎么样，哪怕是报警，就是个无赖……”
鲸潋默默地听着戚闻溪的诉说，她没想到上午看见的那个人类竟然如此对待她的戚闻溪。
明明她的戚戚那么善良。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他该死】
心底的声音让鲸潋面色骤然冷冽下来，家里的电灯突然开始扑朔着。
“唉？怎么回事？”戚闻溪抬头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立马站了起来。
鲸潋这才收敛了刚刚一瞬间如潮水般的戾气，她平复好心境，灯光这才停止了闪烁，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
“估计是供电不稳，没事。”戚闻溪摇摇头，一边说着，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身旁的鲸潋。
总之，在任何情况下，戚闻溪都在扮演着大人的角色，即使她也很害怕，她也有很无助的时候。
鲸潋默默看着重新坐回座位上的戚闻溪，于是她慢慢伸出手抚，摸上戚闻溪的脸，“戚戚想，怎么做？”
“嗯……？”戚闻溪没太懂，而且脸上被对方冰凉的狗爪摸着，凉飕飕的。
“我是说，那个人……不是欺负你吗？”鲸潋不动声色地一会儿摸着戚闻溪的脸，一会又捏了捏对方的发梢，反正就是不给戚闻溪拒绝的机会。
“我当然是希望那个人别再占我车位，别再针对我，但我还没想到好法子……”戚闻溪拍掉鲸潋胡乱扯着她头发的手，微微瞪了一眼对方。
“我想，会实现的。”鲸潋蹲在戚闻溪面前，十分认真地说道。
戚闻溪习惯地伸出手摸了摸鲸潋的头发丝，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摸鲸潋蓬松的头发，心情都会变好。
“但愿吧，实在不行就报警，其实我很想息事宁人的。”
“戚戚很善良，不对，对我就很……凶。”鲸潋将下巴搁在戚闻溪的膝盖上，不悦地嘟了嘟小嘴。
“我对你还凶啊，祖宗，凭点良心，是谁把你带回来的。”
戚闻溪都想用手指戳鲸潋这个小白狼的脊梁骨了。
“是你没错，但，到现在都没有”
“没有吃到鲨鱼肝脏？”
“……嗯。”
鲸潋眉眼挑了挑，表示戚闻溪说的对。
戚闻溪忍俊不禁，这小家伙真的对那什么鲨鱼肝脏执念太深了，行，这周必须给鲸潋安排上。
“那你先起来，赶紧把饭吃了，别蹲着。”戚闻溪拍了拍鲸潋的肩膀，示意对方别总喜欢蹲自己面前，虽说对方比自己要小，但将下巴搁在自己腿上这样的举止太亲密了，戚闻溪有些不好意思。
鲸潋微微歪过头，小声问着她最在意的事：“那你心情，好了吗？”
戚闻溪一愣，原来小鲸潋一直在担心她呀。
“跟你这样一倾诉，好多了，你也不要担心我，乖。”戚闻溪用着右手拉着鲸潋起来。
鲸潋听着，波澜不惊的眸子隐藏着所有黑暗情绪。
最终只是报以一个柔軟的笑容，“好。”
***
第二天清晨
在听到大门轻微关合的声音后，鲸潋就睁开了眼。
她在戚闻溪前脚刚离开家，便起了身。
她默默地站在阳台处，像是等待着什么。
果然，她还是看见了戚闻溪从门口走了出去。
今天的戚戚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扎着低马尾，很显然，她的情绪又是低落的。
即便是隔了十一楼层高的距离，鲸潋锐利的眼都能看出来戚闻溪的情绪变化。
她今天依然没有开车。
或者说，那辆皮卡车并没有遵守约定，仍然堵在那。
于是鲸潋换好了衣服，整理了一下亮丽的头发，对着落地镜练习了微笑。
出门在外，要做“淑女”。
这是戚闻溪教导她的。
直至她来到地下车库，这时候该上班的该出去的也都差不多驶离了。
地下车库停滞的车并不多。
但那辆0833的大皮卡车仍然横在了那里。
里面依然有着一本裸，女画册。
鲸潋就这样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用着最原始的方法，等待着那位车主。
果然，不到半刻钟，那个男人就来了。
而今天，这个人并没有要开走的意思，而是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几个包裹，又慢慢悠悠上了楼。
鲸潋看到了电梯停靠在13楼停了下来。
原来他住13楼。
过一会儿，鲸潋上了电梯，也同样按下数字“13”。
电梯到了。
她慢慢走了出来，冰冷的眼神环顾四周。
她凭借着本能就锁定了靠东侧的那户，门口堆着的是刚拆完的包裹盒。
鲸潋默默走到门口，看了下这扇防盗门。
寻思着自己应该直接毁了这扇门，还是让对方开门呢。
做个淑女。
她又想起了戚闻溪的谆谆教导。
于是只好按动了门铃。
一声两声三声。
终于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对方由远至近，操着一嘴的难听话。
“妈的，谁啊……”
随着开了门，男人这才看见门口竟然站了一位身材不错的年轻女子，即便对方是穿着运动服，但那拉低的领口都能若隐若现看出弧度。
“嗯~？你是谁啊？”男人见是漂亮女人，语气立马好了点，他半开着门，盯着门口的女人。
鲸潋眨了眨眼睛，抹了下耳际的头发，轻声问道：“请问你是那辆黑色皮卡车的主人吗？”
“……我是啊。”男人皱了皱眉，寻思着这个女人不会是物业叫过来让挪车的吧，怎么，现在物业那地儿还有这么漂亮的妞上门，服务了？
“啊，你那辆车好酷，我很喜欢，”鲸潋低下脸，声音带着点类似少女的羞涩，“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男人听着一愣，他可没想到自己那辆快要报废的皮卡竟然能吸引到美人的青睐，虽然之前也花了不少钱，但他还有其他车的，他不介意带着对方去兜风，或者说找点别的乐子。
他打量着眼前女子的穿着，估摸着对方有可能是想要点“零花钱”的那种类型。
有这么个美人胚子送上门，谁能拒绝。
“可以啊，要不你先进来坐坐，待会我们来玩点更有意思更刺，激的怎样？”男人抹了下下巴，将门完全打开，非常乐意邀请这位漂亮女人进来。
更有意思更刺-激的？
那估计会搞得鲜血淋漓的。
鲸潋心里想着，然后微微歪了下头，报以一个十分单纯的温和笑意对着眼前这个男人。
“好啊。”
说完，随着她踏进这栋房间的那一刻，唯一可逃离的出口也悄无声息地上了锁。
“那我们来玩游戏吧，我已经，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