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卿盘算了一下生辰礼开始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真的好久,于是又拽着宿云涯的衣袖嘱咐:“你不必跟随宗门来访,可以提前过来,我带你出去玩。”
宿云涯笑吟吟的:“这么喜欢粘着我?”
“……”桃卿有点难为情,他从小就爱粘人,长到现在,已经改不了了,“要是你有事的话就算了。”
宿云涯笑道:“我闲得很,很快就来。”
桃卿高兴地放开宿云涯,又问裴之涣:“之涣呢,你与宗门一道来吗?”
裴之涣摇头:“我也会早些过来。”
若非他寻到师叔的遗物,这回他本是打算与桃卿一道前往合欢宫的。
桃卿满意得很,这样也好,也省得他总是要时时刻刻地面对庄宴。
“卿哥哥,你怎么不问我去不去?”
忽然,桃卿身后响起了甜美的少女嗓音,伴随着银铃声,楚幼荷轻灵地走至他们面前。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她的情绪和身体基本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更好了。
原本的她不曾经历过任何磨难,性情天真而不谙世事,但亲手杀掉曲无佑后,她的气质明显不同了,变得更加坚韧而纯澈。
桃卿才不怕她问,笑着回答:“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的。”
上辈子幼荷不仅去了,而且还借住在他的府邸里。
楚幼荷嘟了嘟嘴:“我不管,既然你抱了衡常道君,那也要抱抱我才行,不然我就不去了。”
这不太男德,桃卿有点踌躇,气得楚幼荷跺了下脚:“你到底抱不抱啊!”
“抱抱抱!”
桃卿迅速给了她一个拥抱,楚幼荷才勉强放过他,又说道:“如今宗门离不开我,我只能跟随玉慈观主前往合欢宫,你自己多多保重。”
“你也是。”桃卿想了想,取出他给楚幼荷买的礼物,递到她面前,“送给你的。”
他送给楚幼荷的是一整套宝石头面和一小包饴糖。
楚幼荷面露喜色,惊喜地接了过来,先好好欣赏了一番宝石头面,又拆开饴糖,很怀念地说:“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呀。”
当年她尚是年幼孩童,被师尊带去合欢宫做客,她不慎在宫中迷路,吓得嚎啕大哭,直到一个漂亮少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耐心地擦干她的眼泪,举起手中的饴糖晃了晃:“要吃糖吗?”
从此她将他放在心上,一直到如今。
“华宁师叔还在等我,我该回去了。”楚幼荷戴上新的宝石头面,笑着与桃卿作别,“卿哥哥,我们来日再会。”
桃卿向她挥了挥手,目送她离开。
裴之涣沉默地注视着桃卿,他先是看他拥抱了宿云涯,再是楚幼荷,那么接下来——
“我也该出发了。”桃卿说,“雁雁没有传音符,想必这几日等我等得很急了,我要快点去见他。”
“——桃道友。”
裴之涣叫住了正欲离去的他。
桃卿回过头,故作不满地说:“既然之涣已经叫过我‘卿卿’了,那就一直叫下去,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叫你‘之涣’呢?”
“……卿卿。”
裴之涣顺从地改口,耳尖泛起浅红,仍旧很不习惯。
桃卿开心地问:“怎么叫住我了,是不是还有事?”
“……”裴之涣没有作声。
其实没什么要紧事,叫住桃道……叫住卿卿只是他一时冲动,因为他觉得既然衡常和楚道友都抱了卿卿,卿卿很开心,那他就照做。
论讨人欢心,他懂得不多,但他可以学。
根据观察,他觉得卿卿不会讨厌他这么做,所以他想做。
裴之涣垂着眼睛,有些生涩地学着宿云涯张开双臂,轻声问:“要来吗?”
桃卿露出惊讶之色,站在原地有点犹豫,裴之涣别的还没学会,倒是先懂得为什么刚才楚幼荷会气到跺脚了,他也不喜欢桃卿犹豫。
“真的可以吗?”桃卿询问着,说了一句出乎裴之涣意料的话,“你不必勉强你自己迎合我……我是挺粘人的,但是也没有那么粘人。”
原来桃卿竟是在为他考虑吗?
裴之涣微怔,一股暖流自他心田流淌而过,令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不勉强。”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他主动上前,轻柔地将桃卿揽入怀中。
桃卿被他抱在怀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浅淡的香气。
和上次闻到的气息是一样的,有沉水香,还有一种清冽的淡香。
是青莲的莲花香。
桃卿蓦然回忆起石室中的巨大青莲,所散发出的正是相同的气息。
原来是莲花……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和裴之涣确实很相配。
解决了长久以来的疑惑,桃卿突然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和裴之涣的关系更亲近了,毕竟不是谁都能近身这位天道之子的。
裴之涣的拥抱很轻,也很小心,仿佛桃卿是一朵花,他稍有不慎就会将他揉碎。
“一路平安。”他对桃卿说,“如果庄鬼君惹你生厌,你不想与他共处一室,也可以来紫霄派找我,我随时欢迎你。”
“别忘了还有昭元剑宗。”宿云涯补充。
桃卿冲他们甜甜一笑:“谢谢你们,日后我一定会登门拜访的。现在我真的该去找雁雁了,你们多保重,之后再来合欢宫找我。”
在裴宿二人的目送中,他离开琼花观,乘着飞行法宝来到万象城的内城门,跳下法宝,步行走进内城。
转弯时,桃卿看见了庄宴的身影,他知道庄宴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自然,如果庄宴想瞒着他,桃卿是绝不可能发现他的,但庄宴很清楚隐瞒只会让桃卿更生气,才故意显露身形,彰显自己的存在。
桃卿无视了他,继续向道医馆走去,他打定主意不理庄宴了,这几日中不曾和庄宴说过一句话,而庄宴也不敢随意和他说话,他就真的再也没听过庄宴的声音。
如今的庄宴对他百依百顺,两人偶然四目相接时,桃卿也曾有过一丝茫然和动摇,忍不住去想,庄宴杀他会不会另有隐情。
可是,如果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为什么庄宴一句话都不和他解释?甚至在杀他的时候,他竟然还笑了,连泪水都没有。
或许就是受到了这抹笑的刺激,他才会格外怨恨庄宴,也不在乎庄宴杀他的理由了。
他一个死人,为什么要替杀他的人开脱?无论庄宴有什么缘由,他死了就是事实。
何况不会有隐情的,庄宴就是嫌他影响他争夺城主之位才杀了他。
桃卿走进道医馆,与医修打过招呼,问过兰漪的近况,并将剩余的部分费用结清,而后在童子的带领下走进后院,轻快地叫了一声:“雁雁!”
在屋中听到动静后,乐正兰漪立刻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合上被他重温过十遍的《合欢秘事》,飞快地钻进被窝里装病弱。
居然还知道来啊,把他丢在这里一直不闻不问,他有想过他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乐正兰漪愤愤地捏着被子,好吧,虽然他也没老实待在道医馆里就是了,前几日,他派出心腹跟踪桃卿三人,得到的消息就是他们进了琼花观,乍一听闻是这座淫.窟,他哪还坐得住,当即就带人杀到了琼花观门口,差点就要把它掀翻了。
不过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冷静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信任桃卿,既然桃卿说过会悔改,那就是会悔改,说过办正事,那就是办正事,桃卿这么爱他,又怎么舍得再让他难过一次?
他的魔后不会犯错,倒是那帮女.淫.贼,要是她们敢勾引桃卿,他就屠了她们整座道观!
于是乐正兰漪带领着一干手下,暗戳戳地在琼花观门口蹲了一天一夜。
后来不知观中发生了什么事,竟有数十具傀儡从外疯狂地涌向琼花观,还见人就杀,重伤了数名琼花弟子。
乐正兰漪不喜欢琼花女冠,但更见不得傀儡们为非作歹,便让手下们将那些傀儡杀得一干二净,否则那些修为低微的弟子就该惨遭傀儡屠戮了。
清除傀儡群不久,庄宴到来,为了不被庄宴发现,乐正兰漪便带着属下离开了,又过去半日,他终于得知原来是曲无佑在琼花观作乱。
对曲无佑这个人,乐正兰漪以前略有耳闻,但从没在意过,只是随便批下一张绝杀令,号令天魔境全境追杀,没想到过去这么久才死,还是栽在裴之涣和宿云涯手上了。
呸,没用的废物,什么垃圾货色,竟然连两个玉势精都干不掉!
乐正兰漪郁闷至极,敢情他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桃卿根本不会知道他在背后出的力。
讨厌!
真讨厌!
兰漪本来是在装虚弱,博取桃卿的怜惜,但一想到自己得不到桃卿的夸奖和亲吻,他是真的蔫巴了,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咳嗽起来:“咳、咳咳……郎君……”
雁雁怎么病得如此重?
桃卿吓了一跳,明明道医说雁雁没有大碍,上午还很精神,怎么现在就虚弱成这样了?
他扑过去,伏在床边握住兰漪的手,焦急地问:“你到底哪里难受?”
童子老实巴交,小声嘟囔:“大概是肚子难受吧,他中午吃了五碗饭,驴都没他能吃。”
谁让你说出来了!
兰漪朝他甩了个凌厉的眼刀子,童子被吓跑了,好在桃卿没听见,难过地自责起来:“是我不好,我该陪在你身边的,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养病……”
他迅速红了眼圈,很心疼兰漪的样子,兰漪看了又欢喜,又有些不是滋味,哭什么啊,别哭了,挺漂亮的一个人,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桃卿落下眼泪,滴到兰漪的手背上,明明是很轻很凉的一滴水,兰漪却像是被火烤被砸疼一般,猛地坐了起来。
他后悔了,他不该装病的,原本他只是想要桃卿疼一疼他,最好再亲他几口,但他没想惹桃卿哭啊。
“郎君,你别哭,其实我……”
兰漪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打算实话实说,自己是骗桃卿的,屋门却响起“吱呀”一声,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了。
来人是庄宴。
看到这张不算陌生的俊美面孔,乐正兰漪心中警铃大作,他和庄宴同为化神境界,但他只是化神中期,庄宴则是化神圆满,一旦他稍有不慎,就会被庄宴识破伪装的境界。
得想个办法把他赶走!
庄宴站在门口,看到桃卿盈盈的泪眼,沉默一瞬,还是跨过门槛走进屋中,轻抚桃卿的脸颊,说出这几日来的第一句话:“怎么哭了?”
桃卿低下头,不想和他谈兰漪的事,庄宴这才移开自己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看向兰漪。
紧接着庄宴的视线凝固住了。
他看到桃卿和兰漪戴着一对相同的脚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