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卿站在暗处的角落,看着烛光之下的皇帝和少年们。
听到皇帝的吩咐,少年们低下头轻轻地走了过去,自觉而温顺地跪伏在皇帝的脚边,显然被调.教得相当到位。
刚才在宽敞的室外时,桃卿不曾留心,现在几个少年凑到一处,他就闻到了他们身上的桃花香气,竟是点了桃花香露,应该也是为了模仿他。
皇帝居高临下地端坐着,脸上神色寡淡,似乎兴致不高,观摩他们半晌,终于拉了那个身形最像桃卿的少年起来,让他坐到他的腿上,手搭着他的腰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桃卿心中百味杂陈,方才他确实有点受惊吓,现在反应过来倒也还好,就是皇帝对他心生情意,找了几个与他肖似的少年做代替。
这不是桃卿第一次遇见类似的情况了,以前他见过更吓人的,他初入合欢宫时,几个师兄爱他爱得发狂,却又对他求而不得,其中一个便偷了他的头发,与易容丹混在一起喂给炉鼎,将炉鼎变成他的样子,整日与炉鼎厮混在一起。
此举严重违反了合欢宫的宫规,后来事情败露,师兄被罚去深渊之底关了半年,刑满后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就此被送出合欢宫,再也没有回来。
桃卿并不知晓皇帝是何时对他心生情愫的,他一直以为皇帝只喜欢女子,至少当年在大庭时,他从未见过皇帝身边出现过任何男宠。
难道是皇帝这些年口味变了,改作喜欢男子了?几个皇子也在宴席上提过,这些年来皇帝甚少涉足后宫,原来是不近女色近男色了。
桃卿以为皇帝准备夜幸数男,正打算离开,却看到皇帝将腿上的少年推了下去,对他说道:“下去吧。”
“陛下恕罪!”
少年们全部跪伏下去,以为他们表现得不好,触犯了天颜,心中害怕得紧,但皇帝只是揉着眉心说:“不怪你们,是朕有些乏了,叫杨公公带你们下去吧。”
守在门口的总管赶紧叫人把几个少年领了出去,桃卿也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本来他打算向皇帝表明身份,现在一看还是算了,说了也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桃卿离去后,总管为皇帝送上了安神汤,轻声问道:“陛下,可是那几个小郎君都不合您的心意?”
“以后不必送人过来了。”皇帝拿起一本奏折说,“朕年纪渐长,精力有限,对房事无甚兴趣,倒不如在奏折上多花些功夫。”
“陛下说得哪里话。”总管说,“您是万岁爷,正是龙精虎猛、春秋鼎盛的年纪,怎可不行敦伦之礼。”
“还说什么万岁。”皇帝摇头失笑,“若朕当真能活万载,自会遍访万界寻找国师,可朕虽贵为天子,却亦是春秋百年的凡人,逃不出六道轮回。”
“陛下……”
总管叹了口气,他跟了陛下大半辈子,这些年陛下的郁郁寡欢他都看在眼里,早在十几年前,国师初至大庭,陛下就对他生出爱慕之心,自此再也不曾宠幸后宫,孑然一身过了将近十年。
几年前皇帝积郁在心,大病一场,险些薨逝,总管实在看不下去,便找了几个与芳尘仙君肖似的少年陪伴陛下,陛下果然有了笑容。
但好景不长,皇帝只宠了这几个少年很短的一段时日,就放他们出宫了,后来便是再如何找寻,皇帝也越来越厌倦,这回送来的几个更是碰都不碰,直接打发走了。
皇帝对总管说:“你就是找来他们又如何?他们形不似国师,神更不似国师,最不该的就是让他们涂香露,那香气熏得朕头疼得厉害。”
“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总管赔笑道。
“若说神似,朕倒是觉得那位桃小仙师有几分国师的影子。”
皇帝回想起桃卿吃尖团酥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桃小仙师虽相貌平平,却有着国师的神采与气度,是这些凡人孩子学不来的。”
“陛下说得是。”总管附和道。
……
桃卿离开太极殿后,回到司天斋后就睡下了,翌日,他向宫女讨要了香囊佩于腰间,香囊里装着草药,气味清淡,却可以很有效地遮掩他身上的桃花香。
既然要打定主意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就要更加小心了,先前之涣就通过他的香气识破了他的易容,皇帝也知晓他有桃花体香,他就不能让他闻到他的香气。
只是幼兔对香囊的气味很不喜欢,趴在桃卿腿上时,它叼住香囊的绳子想把它拽下去,却因为桃卿系得太紧没叼下来,反而因为药香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桃卿一连更换几个香囊,幼兔都不待见,它似乎只喜欢他天然的桃花体香,于是陪着幼兔玩的时候,桃卿就会收起香囊,等它钻进御兽袋之后再取出来。
戴好香囊,桃卿服下一枚易容丹,便放心地去寻找裴之涣。
裴之涣已经去过内阁大库为他取来了皇后之玺和红玉章,除了凤印外,还有五枚血玉玉章和两枚红翡玉章,此时都放置在了他带来的沉香木匣里。
“你试一试。”
裴之涣将凤印交给桃卿,桃卿小心翼翼地捧起印章,只见凤印上的血色凤凰双翼舒展,长颈高昂,雕刻得栩栩如生,通体流淌着温润的玉光。
桃卿试着将神梦道主存于他神识中的神念引向凤印,但神念没有反应,证明凤印不是他要寻找的红玉章。
“竟然不是凤印。”
他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将凤印还给裴之涣,如果这八枚玉章都不是他要找的,那恐怕就是在皇宫之外,这就很难了。
但对此他也有心理准备,其实不是才正常,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拿到神梦令,那莫道主也就不必设置这场试炼了。
“再试一试其他几枚。”
裴之涣将匣子递到桃卿面前,桃卿逐一握在手里,最后冲他摇摇头:“都不是。”
“我这里还有一枚。”
裴之涣摊开手掌,展现出一块红玉章,这枚玉章尚未刻字,显然无人使用过,只是打磨成了玉章的形状。
桃卿刚要伸手去拿,裴之涣却收回手,对他说道:“你过来拿。”
说完,他转身坐到床榻上,将小巧的玉章衔在唇边,用眼神示意桃卿过来取。
他并未刻意露出诱惑的表情,依旧眉眼清冷,只是口衔玉章静静地坐着,但桃卿只觉得他举手投足间处处皆是诱惑,就连那淡红的双唇都被玉章映出了妖冶的色光。
桃卿的脸腾地红了,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之涣这么叼着玉章让他去取,无非就是、就是让他也用嘴……
他直接转身就走,绝不纵容裴之涣,裴之涣也不拦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走,渐渐地,桃卿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迟疑,难道之涣真的不打算把玉章交给他吗?
终于他忍不住回过头,对上裴之涣的视线,裴之涣双眸漆黑,望向他的目光便显得更幽深,也更热切。
桃卿被他看得满脸通红的,也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之涣十有八.九是真的不会把这枚玉章交给他,直到他妥协为止。
他踌躇半晌,思前想后,干脆破罐破摔了,取就取,又不是他故意勾引之涣,而是之涣在勾引他,就算不守男德也是之涣在先,天道总算不到他头上吧?
如此想着,桃卿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坐在裴之涣的大腿上,扶住他的双肩说:“你可别后悔!”
看他怎么好好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