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圣洁的光明神殿,地面纤毫不染,光洁得能晃出人影。
神官袍洁白阴影划过地面,艾尔维斯踏入古朴典雅的大门。
门内,教皇坐在座椅上,亲切地让艾尔维斯坐到他身边。
教皇在位多年,鹤发白须,如果不是那身尊贵隐闪光华的白袍,就像一个仁慈的普通老人。
面对一手培养的圣子,他也正如祖父一般关心地问:“可怜的孩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艾尔维斯端坐在教皇腿边,恭敬地道:“托您的福,已经好了。”
教皇的目光从他挺拔的身姿扫过,见的确没事才满意地点点头。
艾尔维斯告罪,“抱歉,没能完成您交付给我的任务。”
教皇悲悯地道:“这不是你的错。光精灵这次遭遇突袭,损失惨重。精灵出生不易,这一役他们恐怕要休养上百年,不可能同我们去混沌深渊了。”
混沌深渊位于光明大陆西北角,正是传说神战里黑暗神战败的地方。
每百年左右,深渊里都会有黑暗元素爆发蔓延,致使周围山脉的魔兽受到侵蚀,形成兽潮。
不久之前,混沌深渊传出异动,恐怕又是爆发前兆。
艾尔维斯访问精灵之森,原本是想与光精灵结盟,协同解决这件事,如今也只能无功而返。
光精灵不能参与,光明神殿却不能不管,教皇决定这一次让艾尔维斯随他一起去,“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但可能会很危险,孩子,到时你要跟在我的身后。”
艾尔维斯神情肃穆道:“谨遵您的教导,我愿为光明而战。”
说完这件事后,教皇又问:“埃迪已经给我讲过你们遇险的事,但有些细节他不明了,你也来跟我说说吧。”他和蔼道:“实话说,第一次让你出门,我实在很担心你。”
艾尔维斯微不可察僵了僵,垂眼讲述起来。
……
“艾尔维斯大人。”守卫低头行礼,向刚从教皇房间出来的圣子问好。
艾尔维斯轻轻颔首,脚步加快离开。他自小长在神殿接受教导,一向进退有度,守卫第一次见他这般行色匆匆的模样。
两名守卫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悄声嘀咕,“圣子今天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太对劲啊,难道被教皇训斥了?”
“不可能吧,教皇向来疼爱圣子。这次回来,圣子还受了伤,听说差点儿被暗精灵抓去,教皇看起来很担心呢。”
“也是,教皇安慰他还来不及。”守卫猜想道:“圣子这么年轻,第一次历练就遇到战争,可能是被吓到了吧?”
直到穿过神殿中庭,回到自己的房间,艾尔维斯才悄然舒了口气。八壹中文網
就在刚才,他在述说遭遇的过程里,隐瞒了西蒙是死灵法师的事。
那天遇到意外时,埃迪在中途离开求援,所以不会拆穿他,即便如此,他的心脏仍然跳动加快——
这是艾尔维斯第一次撒谎。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西蒙救了他,他觉得对方并非传说中那样邪恶……无论如何没办法看对方被通缉,被送上火刑架。
不如下次见面,想办法帮他净化身上的黑暗元素。神殿供有光明神遗留下的神器,一定可以做到这一点。
“到时西蒙就能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生活了。”就这一次徇私,艾尔维斯暗暗告诫自己。
房间中一片静谧,独自忏悔过后,艾尔维斯回忆起那日的经历,渐渐发起呆来。
不知不觉抚上自己的唇瓣。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忽然红了起来,倏尔站起身,从铜盆里捧起水泼到脸上。
水珠滴落眼眶,模糊的眼前映入墙上代表光明与禁欲的绘画,圣子慌忙转过了脸。
*
与此同时,危野也被打包带离了暗精灵的地下宫殿。
“原来你是在混沌深渊找到的神器?”危野想到传言魔域的恐怖,好奇道:“你怎么会去那里?”
阿兹曼的回答轻描淡写,“我在登上王位前曾游历大陆,胆量比较大。”
这么一提醒,危野才想起来,眼前的暗精灵王已经有上百岁了。
年纪好大哦,虽然对于精灵来说正值盛年。
据神话史诗记载,那只黑暗神器叫诡灭之弓,是黑暗神曾经使用最多的武器之一。
阿兹曼在深渊里捡到时,破损的神器力量已经外泄许多,即便如此,神器也非常人能用,即使是矮人族最好的工匠,也无法将其修复。
这次故地重游,两人的目标就是寻找诡灭之弓的碎片,将其复合。
路上,阿兹曼只带了诺德一个护卫,三人离开圣卡斯托,进入了一片山脉。
路途遥远,当然不可能走着去,阿兹曼有预谋地向深处走去,途中偶尔触碰藤蔓树木,没多久,在一处山谷中停了下来。
脚边流过一条河流,蜿蜒淌向远方。河水清冽,危野便在河边洗了洗手。
他本以为阿兹曼停在这里是要用水,却没见他碰水,而是在河边不远处歇了下来。
死灵法师有些疑惑,但他性情淡然,只要不惹他生气,便是一个温顺的同行伙伴,有时候省心得问题都少问。
——事实上,要惹他生气也相当不容易,即使诺德一直对他持有偏见,他也迟钝地吝于反应。
诺德取出一块织金软垫,请阿兹曼坐下。
危野算是看明白了,阿兹曼带诺德出来不是需要护卫,而是需要人伺候。
他懒洋洋倚在树下,单腿曲起,简直像是王公贵族出门游玩一样惬意。
瞥见站在一旁的危野,阿兹曼开口:“诺德。”
诺德跟随他许久,不用他多说,立即取了一块软垫放在一旁,面无表情掩藏着不情愿,“请坐。”
危野道了声谢,一屁股坐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暖融融阳光里危野几乎要睡着时,天上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他睁开眼,看到一只飞马从天而降,落在水边饮水。
恍然大悟,原来在等这个。
身边人影一闪,阿兹曼已出现在飞马边上。飞马受惊而起,翅膀扇动着要飞上天,却被他用缰绳套住。
精灵身材修长、矫健,流畅的肌肉线条底下是无尽的爆发力,他猛然用力,一把将飞马从半空拉下来。
砰的一声,巨大的魔兽狠狠坠地,大声嘶叫。
阿兹曼长腿将其踩住,英姿勃勃,唇边带着轻松笑意,三两下用缰绳将飞马完整套了起来。
哇,现在有坐骑了。
危野目光闪闪看着,冰蓝色的眼睛宛如融化。阿兹曼有许多崇拜他的族人,被死灵法师这样看着还是第一次,他挺直脊背,目光不由回视了这道难以忽略的视线。
危野起身走过去,却在他的视线里路过。
他站到了飞马旁,睁大眼睛感兴趣地瞧着。
第一次看到这种飞马,好帅哦。
被忽视的阿兹曼蓦地闷笑了一声,随手把缰绳扔到诺德手里。闻了闻自己的胳膊,目露嫌弃。
野生魔兽当然不会太干净。
危野只听到一声轻微水声,回过头时,阿兹曼已经跃进了清凉的河水里。
而诺德牵着飞马走到下游,危野转身跟着飞马,就见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洗刷的工具。
河水冲刷到身上,飞马狠狠打了个响鼻,前蹄踢了踢地面,身体乱动。
诺德瞥了一眼凑近的危野,道:“你最好别站在这里。”
“怎么了?”
诺德用力刷着马身,勉强忍住不耐,“我是为你好,这匹飞马还没彻底驯服……”
话音未落,危野已经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飞马被刷疼,骤然甩腿一尥,正把说话的诺德蹬飞出去。
危野:噗哈哈哈。
缰绳另一端被诺德系在手上,所以他没有落远,绳子挣疼了飞马,它嘶叫一声再次扬起四蹄。
小腹剧痛,诺德一时没能起身,眼看着头顶强壮的马腿狠狠砸落,离他最近的人已经利落退开一大步。
诺德只觉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闭上眼,身上却迟迟没有传来疼痛。
茫然睁眼,他发现身上的飞马竟然僵在了原地,犹如被冻住一般,而不远处,镇定的死灵法师手里还拿着法杖。
诺德愣住了,等他从马腹下爬出来时,危野让他松开缰绳,法杖一挥,用漂浮术把被定住的马浸到水里,泡了又泡才弄上来。
飞马被折腾得不轻,瑟瑟发抖,低鸣着向他俯下身,以示臣服。
“现在可以刷了。”危野收起法杖。
诺德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满脸窘迫地低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危野“嗯”了一声,坐到河边,安静看他刷马。
水花声起,身边河水里多出一个人影。阿兹曼将手肘支在河岸上,带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危野还在看飞马,“你刚才怎么不帮他?”
“他最近太躁,也该受个教训。”阿兹曼道。
“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当然不,我要代他谢谢你。”
嘴上谢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好不好。
就在这时,身边水花分开,阿兹曼手臂一撑跃上了岸,水珠滚滚划落暗色肌肤。
他走进森林,没过一会儿,亲手摘了一捧花束回来,危野不认识,模样有点儿像百合。
“又送花,俗。”001点评。
危野赞同地在心里点头。
但他没收到这捧花,阿兹曼将一朵花摘了下来,才送到他手里。
危野目露疑惑,阿兹曼伸臂过来,轻轻将花瓣推到他唇边。
他笑道:“里面有好东西。”
危野闻了闻,真的闻到一股幽香的味道。仰头喝下,沁人心脾的一口花蜜流进喉咙,又香又甜。
他忍不住双眸微亮看向阿兹曼。
这次的目光是给他的,阿兹曼低声笑笑,又摘下一朵给他。
巴掌大小的花捧在危野手里,越发衬得他脸庞精致漂亮。
不管是光精灵还是暗精灵,都是天□□美的种族,更何况死灵法师将脸埋在花瓣里的样子,可爱的出奇。
不远处,正在刷洗飞马的诺德都不由自主飘过来几眼。
如果手里是酒杯,这是暗精灵王第一次主动给人敬酒。
给他好几朵后,阿兹曼才想起来什么,“对了,这花酿类似酒液,不过度数很低……”
然而他已经说晚了。
危野抬起头时,动作已然慢了半拍。
死灵法师从没喝过酒。
“醉了?”阿兹曼诧异地啧了一声,“你的酒量真浅。”
危野温吞点了点头。
他的酒品似乎很好,老实原地坐着,只有脸颊漫上桃花般的晕红。
“还有意识吗?”阿兹曼笑问,正想逗逗他,忽见危野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他挑了挑眉,伸过去的手缓缓收回,心想难道他想杀人?
喝醉了暴露本性,有人装疯卖傻,有人狂性大发,杀人的确是有可能的举动,更何况眼前是位以残忍冷酷著称的死灵法师。
危野没有搭理眼前男人吵闹的声音,兀自抬起匕首,抓起自己一缕头发。
“好烦啊。”他喃喃道,刷地一割。
正饶有兴趣旁观的001:“……”
宿主一直觉得这头长发麻烦,原来烦到这种程度啊。
幸好阿兹曼及时出手,挽救了危野这一头珍贵的长发。
危野右手被拉住,竟还想得起来把匕首换到左手。
阿兹曼啼笑皆非,几乎有些后悔给他喝花酿了,又觉眼前场景实在有趣。
他扔开那只匕首,一只胳膊按住危野的肩膀,腾出一只手抓起他脑后的头发。
怀里人不住挣扎,微卷的长发随着动作如瀑布流动,阿兹曼轻而易举挟住他,修长手指插入浅色发丝之间。
危野被困在纹丝不动的臂弯里,挣扎不开,累得轻轻喘气,只能委屈不动了。
阿兹曼单手帮他将发丝束成一束,停下来时,便见他仰头不高兴看着自己,眼尾也染上红晕,热气蒸得眸光泛起雾气。
阿兹曼笑道:“我可没欺负你啊。”
危野轻轻“唔”了一声,阿兹曼放开束缚他的手臂,但仍俯身观察着他。
危野朦胧眨了眨眼,被精灵奇异的耳朵吸引过去,他忘了自己的头发,忽然伸手捏上阿兹曼的耳尖。
从没被其他人碰过的地方一阵发麻,阿兹曼嘶了口气,足边野草忽而生长拉长,缠上死灵法师不老实的双手。
白皙手腕捆扎上痕迹,阿兹曼低笑着叹了一声。
他戏谑地捏了捏危野脸颊上的软肉,那双金眸深邃迷人,含笑注视某个人时,却有种说不出的邪气,“我的小法师,精灵的耳朵可不能随便乱摸。”
远处,诺德埋头刷着飞马,不知为何,那边的动静让他不敢多看。
阿兹曼正要收起危野手腕上的藤蔓,面色忽然一变,杀意随风声传来,他陡然后仰离开危野,身后,一只暗器死死没入土里。
阿兹曼眯了眯眼,抱起危野后退一步。
藤蔓扑起刺向一处,却刺了个空。
沙沙草声里,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闪烁,一把匕首贴上诺德的脖颈。黑衣半兽人胁持着人质,目光森冷看着阿兹曼,一字一字杀气腾腾,“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