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灿阳听到游街，瞬间就不想看儿子这张脸，听他后边越说越离谱，却越说越贴近他所想的真实，登时就恼羞成怒地喊：“你还有啥说的？没了就滚。”
宋乾坤快速地坐回自己位置，说：“我还要说，你好好学习监狱里的规则，或者把刑法和各种法律都弄清楚，人如果能看清楚法律边界，他以后就不可能被法律制裁！
好好表现，力争减刑，我听说在里边呆时间太长，会被监狱体制化，害怕外边的世界，一点都不想出狱，那你——可就彻底完了！”
宋灿阳被气得跳脚，一叠声地喊：“滚滚滚——警官呀，求你快带我回去！”
……
宋乾坤头也没回地出了看守所，捏了烟抽着，站在了对面街边。
他今天来看这个血脉相亲的男人，心里悲恨交加，那悲里和恨里都揉着他少年期的眷恋和成长中的血泪，但是一看他狼狈落魄、浑身是伤，他的心就只会揪着痛。
他曾经骄傲自信、顶天立地的爸爸，已经被埋葬了骄傲，佝偻了腰。
这个男人曾经给了他快乐美好的童年，他永远记得爸爸把他托在肩头，带他在田野里奔跑。
所以，努力地给他输送活下去的信念。
未来如何，宋乾坤不知道。
但现在是爸爸的至暗时刻，那条能赢回尊严、快乐地活下去的通往财富的路，会闪耀在爸爸的脑海里，让他不至于在漫长的被幽禁的暗黑里窒息。
一支烟抽完，他转身离开。
第二天宋乾坤一个人回了老家，他带着礼物先去见了爷爷、奶奶。
经历过爸爸出事的打击，老两口精神很委顿，看到孙子，倒是难得露出些笑意。
坐着说了会子话，奶奶就出门买肉，要给孙子包饺子，宋乾坤陪着爷爷下了一盘棋。
“爷爷，别觉得丢脸，没法出门，其实人的颜面都是自己赚的，你一辈子仗义地活着，顶天立地，我爸他早就成年了，走了歪路，和你没有关系，你和奶奶该咋过日子，还咋过日子；从世俗的意义上，你儿子多能耐，都年过半百了，还有年轻的女人愿意陪着他赌前途，陪着他坐牢，他哪里失败了？”
爷爷敲着棋子，很是落寞地说：“我吃了国家一辈子的俸禄，却给国家养出来一个破坏法律、破坏民风的流氓，爷爷觉得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咱这里的乡里乡亲，你爸爸就该蹲进去挨打挨罚，他带来的不良的社会风气，很快你就能看到，我死了都无颜见宋家的老祖宗们。”
“我昨天去看我爸了。”宋乾坤及时止住老爷子朝悲伤处说。
老爷子眼睛一亮，问：“他瞧着啥样？”那担忧的神色和瞬间就涌出来的眼泪，含着老父亲对逆子的疼爱。
“状态不太好，我知道他那种人，如果不是自暴自弃、想要惩罚自己，他不会混得那么惨。”
宋乾坤简单地把见爸爸说的话、做的事转述了一遍，他无从判断爷爷想听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做得没错，即使爷爷听了堵心，听完也会放下很多担忧。
老爷子听完，愣怔了半晌，回过神说：“你说得对，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爸要是能熬过这个大灾，从此他上天入地都会毫无拘束，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没想到咱老宋家也有你这样好资质的孙子。”
“爷爷过奖，我爸无论如何，都是咱们最亲的人，再恨，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是呀，乾坤呀，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家里把祖上传下来的医书好好读读，把我专治的病从医理上弄清楚，毕竟吃饭的本事得牢靠。”
“好，哈哈，有志气！有志气！你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再没有比后继有人更让绝望中的他欣慰的了。
“爷爷，您分给我爸的书，我都好好地看过了，想问问你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医书？”宋乾坤看爷爷振奋了精神，就顺势讨要点福利。
“就你鬼！你家里的都是你爸挑出去的，看他那心思，就没有用在医术上，你难得回来，走之前就和我们老俩一起住，我保证你小子要是用心了，几天就能搞懂。”老爷子看孙子好学，当然是开心加配合。
宋乾坤帮奶奶把饺子馅剁得细碎，然后陪着奶奶包饺子，爷爷有些不赞成地摇头：“男孩子怎么能进厨房？”
“爷爷，男女平等可不是说说，得做出来，新时代新风尚，现在的女孩子找男朋友，标准就是长得帅，带出去有面子；能打架，不害怕被欺负；能赚钱，买东西不怕钱包空；能下厨，煎炒蒸煮还会烹。”
“你真能瞎编，男人要是啥都会了，还要女人做什么？找个人啰嗦吗？”老爷子失笑。
“男人有一件事咋着都是不会的。”宋乾坤表情神秘，意思是让他猜。
老爷子一脸疑惑。
奶奶忍不住哈哈笑：“生孩子呀，没有女人，你们男人怎么传宗接代？”
老爷子无语，那不是女人有肚子就能生吗？还用得着猜。
奶奶叹口气说：“现在的女孩子赶上了好时候，我这一辈子，老是赶背集；
我当媳妇时，婆婆们掌权，每天早起五点就得起床做一大家子的饭菜，刚刚嫁给你爷爷时，看到那么大一口铁锅，要煮一大家三、四十个人的饭菜，吓得险些一头栽进锅里；
好不容易三十年媳妇熬成了婆婆，风气变了，媳妇们当家，娶回来媳妇得敬着，不对头了还敢理直气壮地离婚；
看看现在咧，女娃子嫁人，男娃子要想被看上就得什么都会。”
“这矫枉过正的太狠了，社会会乱套的。”老爷子觉得接受无力。
饭后，老爷子给宋乾坤拿了一本书过来。宋乾坤不急着找刘丽，因为知道她得睡午觉。
他从包里掏出来本子和笔，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把问题整理在一起，看完书就和爷爷展开讨论求证，把得出的结论记录下来，收获颇丰。
老爷子对他的认真态度和悟性十分满意。
宋乾坤静下心学到下午四点，就琢磨着怎么去找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