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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儿对小喜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还在里面坐着打哑谜,没进入正题?
之前那位商城主突然而至,甫一到后竟然也学着当初卫琦来时那样,先买了碗鱼圆,不过他是入了食肆内用的。
卫傅一见是孙老板陪着来的,就让卫琦清了客,闭了门。
之后卫傅请那老人进了食肆里唯一的雅间,那老人倒也去了,可惜坐下后,两人先是一阵打太极,再是打哑谜,反正说了半天话,就是没切入正题。
福儿听着耳朵疼,就没多留,方才小喜子又去换了遍茶,所以福儿才会询问他说到哪儿了?
见小喜子眉眼耷拉,福儿就知道离结束还早呢。
此时已经过了用午饭的点儿,不可能一大家子都等着那两个人,福儿便站起来,叫上了卫琦和宝宝,三人一起进了厨房。
如今的宝宝比刚嫁过来时那会儿,要成熟了许多,只是小脸越发美艳,常人不敢直视。
为了让她显得看起来平常点,她自打来后,脸上就涂了一种可以让肤色变得暗黄的膏子。
没有那雪似的肌肤衬托,再美的容颜都会相形失色,再配上一身普通人穿的皮袄,哪里还看得出有草原明珠的模样,反而就像个普通的小媳妇。
比起早先,她现在也能做一些活计了。
帮福儿洗菜,切肉,做得有条不紊。
福儿一边看着宝宝切肉,一边道:“再学一阵子,你即使出不了师,但做普通的羹汤,是绝对没问题了。”
“真的吗?嫂子?”
“反正喂他是够了。”
那个他,指的是此时正在灶台后面烧火的卫琦。
对于这话,卫琦不予置评。
总不能拆穿守财奴,说她说的是故意哄他媳妇给她干活的假话。
再说拆穿了,宝宝肯定要颓丧懊恼几日,他又得哄。不如就让她高兴着,反正他是不会吃她做的吃食。
不是卫琦嘴刁,而是宝宝学了手艺后,自然要做给夫君尝。
那味道怎么说?反正卫琦觉得自己没被毒死,是因为自己体格强壮。
关键是宝宝学了手艺,就想亲自上手试,于是卫琦三五不时被‘毒’一下,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这边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饭。
那边,卫傅和商城主一阵天南海北地聊,从天文地理聊到四书五经,从风俗民情聊到诗词歌赋。
可终究商千尺已垂垂老矣,精力不足,能聊这么久,已经是破天荒了。
“将军好气魄,好定力,好学识!假以时日……”说着,商千尺笑了两声,“不用假以时日了,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卫傅心里一惊,心想此人莫非知道自己来历?
但面上却是做疑惑不解道:“城主可说的是《说岳全传》,余化龙出场时所用的七言绝句?”
商千尺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点破他。
而是叹道:“当年我也是江南一才子,可惜生不逢时,无奈从了商……如今行将就死,后继无人,可悲可叹!”
卫傅略微沉吟一下道:“商城主怎会后继无人,您有一子,尚还在世,家族繁茂。”
说着,他又道,“此言非是威胁之语,只望老城主能明白,朝记廷虽对冰城有意,但绝无夺城之想法,只是此地事关重要,牵扯到国之社稷,边境之安稳,若老城主有意让自己血脉继承冰城,也不是不可,只要他们是心向大燕即可。”
听闻此言,商千尺也不知是不是累了,面容更见萎靡。
“我若有意让他们来,不会避而不见多年,此地终究是个是非之地,常人难以驾驭,他们能做个寻常富家翁,我已心满意足。
“朝廷的意思,我已明白,只愿我去后,将军勿要为难我那些手下,说到底,冰城能有如今的安宁,全仰仗了他们。”
卫傅道:“此事老城主勿要担忧,卫某并无改变冰城的想法,冰城其实做个买卖城极好,只是城到底还是有些小了,若是再扩大一些更好,是时守城的护卫队依旧会保留……”
半个时辰后,福儿的饭做好了。
卫傅和商老城主的事也谈完了。
本来福儿还做了几道菜,用以款待商老城主。
只是商千尺并未多留,以病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他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菜,怎么不留下用饭?”待人走后,福儿疑惑道。
卫傅苦笑。
若是他被迫不得已交出自己多年的心血,恐怕心情也不会好,哪有心情吃什么饭。
只是有些事迫于大局,不得不如此,希望商老城主不要怪他。
……
暖扒犁中。
来福道:“难道东家真打算把冰城交出去?”
“他对冰城势在必得,不然也不会暗中陈兵于附近,又拖家带口只身来到冰城,这既是示好,也是威胁,软硬皆施,手段高绝。在来之前,我便有所感悟,他的后手不只是这些,果然他竟知道宏建所在……”
商千尺口中的宏建,乃其独子。
当年他因战火无法返回中原,其实在江南留有妻儿,等到朝廷更迭,战火平息,已是七、八年之后的事了。
他多年不归,妻子以为他丧生在外面,等他千辛万苦返乡,妻子已经带着儿子改了嫁。
那人对她不错,日子虽过得不算富裕,但一家人也算和睦。
商千尺并不怨妻子改嫁,他一个男人都能因战火四起,不得不苟且偷生,更何况妻子一个妇孺,带着一个孩子,在这种世道若不改嫁,哪里存活得下去?
后来考虑再三,他并未让妻子知道他还没死的消息,而是回转了冰城。
之后几十年里,他只回去过一次,就是在妻子过世之时,也是那次,他跟儿子见了一面,给儿子留下了许多钱财后,又离开了。
关于冰城之事,他只字未提。
因为商千尺知晓,这冰城迟早成为漩涡之地,他不想他的子孙后代也牵扯其中,不如就平平安安地当个富家翁,便好。
商千尺不怕死,不怕被人威胁,但留在江南的儿孙,是他唯一的软肋。
这条软肋当世知道的,没几个人。
之前卫傅提起此事,未尝没有威慑之意,商千尺懂,卫傅也懂。
只是他把威慑做得更加怀柔,既没激起他的怒,也没激起他的恨,反而让他很无力。
终究是老了。
若是再早个十年,他未尝不敢和对方一战。
如今,罢了!
罢了!
无声无息中,冰城已经易了主。
有冰城护卫队30记340;掩护,小镇上的驻军,也悄无声息入了冰城。
商千尺打算在临死之前,回到江南,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来福和孙达本是极力阻止的,但商千尺坚持,死也要死在故土,死在儿子身边。
卫傅白得人家一座城,这时自然不好不尽力。
遂手书了一封,并加盖了自己的官印。
凭着这个,商千尺在回乡途中,可使用朝廷的驿站驿道,甚至是官船,尽可畅通无阻,极尽便捷回到家乡。
同时,卫傅还承诺商千尺,已把此事上报朝廷,朝廷应该会给他子孙后辈一个荫官。
光凭富家翁的身份,那足以立世?
有个荫官,在朝堂那里挂了名,将是商家子嗣后辈一辈子的保障。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百年安稳还是能保证的。
至此,商千尺终于再无什么遗憾与不平,登上了回归家乡的路途。
而就在此时,卫璠也终于到了。
他本人未露面,而是派了人去了标识指向的地方。
之后便是一番互相试探,次日他才跟卫傅见了面。
距离上一次见面,如今卫璠意气风发许多。
这个意气风发指的不是外表,而是精神气儿。
他到了后,先四处看了看,而后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结论。
“你控制了冰城?”
若不是如此,卫傅也不会约他在这种处于闹市之地相见。
卫傅不置可否。
卫璠先是下意识皱眉,很快又放松下来。
“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之前还生怕走漏了风声,以至于弄出些障眼法的手法,徒惹人笑话。”
他说得是之前,派手下去标识所指之地,之后为了安全,做了许多迂回试探之举。
卫傅依旧不置可否。
他清楚卫璠的性格,若他之前便袒露自己控制了冰城,他并不会省下试探的手段,只会犹豫要不要换地方再见面,抑或是猜测他暗中是不是设了什么陷阱。
几十年的性格,不可能一朝一夕改变。
当初卫璠留在黑城为他做事,或许是真心,但未尝没有为自己图谋后事的原因,更何况今非昔比,卫璠也算有自己的基业了,只会更谨慎。
“既然如此,闲话少说,我和乌格如今已经切断了甘丹西归的后路,但他与罗刹人有来往,必然要向罗刹人求助,而漠西边境已有罗刹陈兵之势……”
卫璠将当下局面大致说了一遍后,又道:“如今漠西几部私下商议,有人提议向大燕求援,但此事被我和乌格阻拦了,一来乌格与你有旧,二来你曾救我……”
所以卫璠想把这个功劳给卫傅。
若真能和漠西结成同盟,便能借刀杀人扫清依旧逗留漠北的甘丹残部,同时还能对抗罗刹人。
这无疑是一举数得之事,同时也是滔天巨功一件。
当然,卫璠的目的绝不止于此。
至少他的眼睛是在如此诉说。
这让二人不禁回到卫璠离开黑城前,两人交谈的那一次。
……
没人知道那次两人交谈了什么,大概也只有福儿通过猜测知道点影子。
当日卫璠提了‘反’一词,卫傅的回答是不够。
记
什么不够?
能力不够,力量不够,兵力也不够。
如今事过多年,卫璠今非昔比,卫傅何尝不是也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从当年一个小小的黑城经略安抚使,晋升了黑龙江将军,如今还兼了漠北军政事宜的乌苏台将军。
如果这次事成,两人联手后的力量,是汇集了从黑龙江到整个漠北漠西,这股庞大的力量足以直指中原。
“如今说这些还早。当务之急,是漠西面临大敌,乌格也未统领整个漠西。而这里,除了有甘丹这个外患之外,罗刹人也虎视眈眈。”
“我只希望等这些障碍扫除后,你能认真地考虑此事,而不是畏缩不前,那就让我太失望了。”
临走前,卫璠这么道。
卫傅苦笑。
他是畏缩不前吗?
他只是没有瞧低他那位皇叔。
至今,卫傅依旧有一种感觉,所有一切都在他那位皇叔的掌控之中。哪怕他走到如今这种足以封疆裂土的地步,这股阴影依旧挥之不去。
似乎他走的每一步,都在他那位皇叔的意料之中。对方并不意外这些,也不介意他如今具备如此大的力量。
这样一个人,他该如何打败?
而重燃战火,黎民百姓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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