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便的话,能和我说说你身上发生的事吗?”
昨晚男孩昏过去后,言峰士郎决定不留在山里,而是背着这个孩子和甚尔连夜赶往外面的镇子,找了一家民居旅店投宿。
看着小镇里和近代房屋照片相仿的建筑,以及累身上的和服,言峰士郎意识到,他们或许来到了比较接近现代的时代。
在跟借宿的人家打听后,他们得知现在是大正年间,也就是说这里距离穿越的原点,还不到一百年时间。
“……你,想知道什么?”
几十年的避光习惯,让累默默坐进没有阳光的角落里。
这两个奇怪的人,黑头发的实力远远超过自己,而红头发的居然能把自己回人类。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也不认为任何人有能力办到。
而且最惊讶的是,他感觉自己和无惨大人的联系,在他失去意识期间被彻底切断。
一如自己曾经作为鬼的身份。
“不要害怕,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自己人类时候的记忆吗?”
虽然变回黑发黑眼,但累依然是那副冷清的样子,只是脸上仿佛多了‘我没有害怕’五个字。
他皱眉回答说:
“累,我的名字是累,人类时候的事……我只记得一点,怎么,你想打听无惨大人的事吗?”
果然,即使说出无惨这个名字,他也没有受到诅咒而死,无惨大人留在他的身体里的血,或许真的已经消失不见。
“无惨……”言峰士郎默念着这个名字,问累:“就是他将你变成了不死者,对不对?”
“如果你是说‘鬼’的话,是的,所有鬼都是由无惨大人转化而成,像我现在的样貌,变成鬼已经过去二十年多年,因为鬼不老不死,所以才能维持这个样子。”
累简略讲述了他变成鬼的经过,还有在父亲想要杀他的那一晚,他亲手弑杀双亲的悲剧。
【对不起,累,爸爸之后也会切腹自尽,和你一起赎罪……】
【没能让你以健康的身体诞生,妈妈对不起你……】
重新变回人类的男孩闭了闭眼,强忍住崩溃的预兆,说道:
“如果你想问我这些年吃了多少人,我也都可以告诉你,变回人类之后,我已经明白,自己不该再活下去了。”
男孩面无表情地看向腿边的小惠,像这样的小毛头真是天真,可惜他已经无法再天真下去了。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死,都是我的过错,如果当时我能早点死掉就好了,现在死掉的话,应该也只会下地狱吧。”
听着这自嘲的话语,言峰士郎轻叹一口气,他将手掌放在男孩的头顶,像对待所有迷茫信众所做的那样。
他轻声问对方说:
“你说你认识到自己所犯下的种种罪行,那么你愿意为之忏悔吗?”
男孩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人类的黑色瞳孔中,感情却如同被坚冰封锁。
“就算我忏悔,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回来了,被我吃掉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错,已经铸成的过错无法挽回,但人们在人世间的义务,并不该因此而终结。”
言峰士郎说出了昨晚驱魔仪式的全过程。
如果对方对鬼舞辻无惨的描述轮均为事实,那么这个叫做无惨的男人,实力堪比死徒二十七祖,恐怕是很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可累却能摆脱死徒之祖的影响,从洗礼咏唱中活下来,甚至重返人类身份,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教会的历史都鲜有记载。
如果说这不是主的抉择,那言峰士郎也不知该怎么去解释。
“无论怎样,你都还有颗人类的心,变成鬼时你别无选择,但既然已经回归人类这边,在以死赎罪前,我想你还有许多其他事应该做。”
在年轻神父循循善诱下,七岁就变成鬼的累迷茫了:
“我还要做其他的,是什么?”
言峰士郎拍拍他幼小的肩膀,沉重地说道:
“首先你是独生子,你变成鬼以后,你父母的墓碑想必早已荒凉,所以你得快点长大赚钱,回家乡把父母的墓修缮一下。”
“其次,因你而死的死者,他们的家人但凡能找到的,也必须一一补偿,你就算死一百次,也无法改变死者家庭丧失劳动力的事实,所以经济上的补偿是必须的。”
“平均每个死者家庭,补偿一人二十年可获得收入,算算你这些年吃的人数,现在你明白下地狱前,必须要做的事是什么了么?”
脑海中匆匆粗略计算,曾经的下弦五瞳孔颤抖,啜喏着回答:
“必……必须、多赚钱?”
“没错,看来你的忏悔很透彻。”
言峰士郎赞赏地颔首,不愧是多活了二十年的鬼,果然可以不当做小孩来对待,看来累已经是个成熟的鬼了。
“如果想和你的父母一样去天国,把罪赎清之后,也不是不能得到赦免,补偿死难者家属之后,你还要如此这般……就可以……”
见那小鬼被言峰士郎讲的一愣一愣的,旁边无所事事的禅院甚尔眼角直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起身招呼说:
“我出去走走。”
揣起【武器库】,禅院甚尔两手插兜,准备出去躲个清静,言峰士郎连忙叫住他:
“等等,得去买些衣服,我和你一起出门。”
他说的衣服是这个时代的服装,也就是大正时代稍微改良的和服。
两人现在穿着现代的“奇装异服”,想和本时代的人打听消息,多少有点不方便。八壹中文網
其实这个时代男性穿西装,女性穿保守洋装的情况,在大城市里也是能见到的。
不过乡镇还没发达到这个地步,两者观念上的差距,大概像华夏民国时期租界和内陆的差异那样大。
去成衣店的路上,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两个大人都突然诡异地沉默下来,只有小惠好奇地东张西望。
“欢迎光临敝店,两位客人想买点什么?”
在老板殷勤的招呼下,禅院甚尔犹豫了一会,最后认命拿起一套黑色和服。
男式和服本来也没有太多样式可挑,颜色也均为深色,包括小男孩的也一样。
像累身上的白色和服,完全是他自己用丝造的,用士郎的话来说就是——
质量十分上佳,做工惨不忍睹。
在老板的推荐下,有些少年气和娃娃脸的士郎,选择了一套深蓝色和服,并给俩小孩各自打包了两身。
付款用的是从现代兑换来的银锭,其实金锭他们也带了,不过相当的面额太大,买这点东西还用不上。
就在他们掀开门帘,从成衣店里出来时,刚才的街道路口此时出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男□□打脚踢。
“说,接近井上大人的家眷是想干什么!”
“鬼鬼祟祟!最近拐卖少女的犯人就是你小子吧,啊?”
地上的男子抱着头拼命蜷缩,哀嚎着求饶: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啊!我只是路过这里……”
抄着棍子的领头人眉毛一拧,怒道:
“我都亲眼看到你跟踪,还敢不说实话?大伙给我接着打!”
似乎是本地人的私事,言峰士郎和禅院甚尔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就在这时,游魂般跟在两人身后的累突然开口:
“是鬼,有别的鬼在这个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