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甲板上只有一个瘦弱的少女,她遥望着海上浓雾,手中紧握一枚装有溶液的玻璃瓶。
危险悄无声息降临,沉浸在悲痛中的茜尔薇不经意间看到海面的巨大倒影,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救命——啊!!——”
没有错失机会,言峰绮礼夺取得了装有‘永生之物’的瓶子,茜尔薇被巨大的力量斥退,跌倒砸在船缘的栏杆上,和碎木一起坠落海中。
听到上面的呼救声,昨晚彻夜未能安睡的炼金术师们,都纷纷都跑到甲板上来查看。
然而,他们只见一个陌生的亚裔男子,正喝下玻璃瓶里的液体,然后用嘴喂给另一个极度衰朽枯瘦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茜尔薇去哪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两个人是怎么上船的!难道这些天他们都一直藏在船里吗?!”
“等等、不对,那个瓶子?该不会装的也是……”
“遭了!是茜尔薇还没喝的酒,不好,快把他们抓起来!”八壹中文網
十八世纪来自各国的炼金术师们,到底也属于知识分子,或者说——脑力劳动者。
所以即使一开始发现有人入侵,也没有哪个人第一时间抄起武器,向两人果断发动攻击。
但当有人叫破瓶子里的内容物时,众人便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危机——
能杀死不死者的,只有其他不死者。
昨晚塞拉德引发混乱,是佐证人类贪欲的最好证明。
就因为他杀死茜尔薇的恋人,吸收了格列特的生命和所有知识,他们才不得不将对方逼到绝路,最终使他弃船逃跑。
但剩下的人也只是暂且达成共识,尽量维持互不伤害局面,实际上内心都绝不信任其他任何人。
而此时此刻,居然又有外人喝下永生之酒,这无异于更大的、更难掌握的定时炸弹。
炼金术师们躁动起来,各自拿出了身上的武器——
在那之后的画面,切斯沃夫·梅耶发誓一生都不会忘记。
哪怕船上的他们拥有对方十倍的人力,可那名亚裔神父却比最冷酷的刽子手还要残忍,对方用手撕碎一个人类时的表情,连眼睫都不会颤动一下。
无论几个人同时冲向他,都会被眨眼间击溃,明明除了茜尔薇,其他人都已经是不死之身,可也只是为甲板上的血泊增加面积罢了。
察觉到情况的不可控,开始有人心生怯意想要逃走,但不知为何,那名黑神父突然发现了右手的奥秘。
喝下永生之酒的人,只要把右手放到另一个头上,想着“要吞噬”,就可以将对方的身体、经验和知识一并吸收。
这也是唯一能杀死永生者的办法。
“原来是这种东西,哼。”
言峰绮礼吸收了一个身手不错的巫术师,立刻得到了他的记忆。
那是有关于麦扎召唤出的恶魔、之后恶魔赐予众人永生酒液、以及昨晚的背叛与杀戮,这一切拉开了孤船上最悲剧、也最喜剧的人性剧目。
“太有趣了,真是令人身心愉悦,哈哈哈哈——”
得知整个事件始末,言峰绮礼忍不住放声大笑。
永生者重生时会重塑身躯,所以他脸上洒满的血污也被一点点抽离,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炼金术师们眼中,已经化作比恶魔还可怕的疯子。
不,就算是疯子也无法同时屠杀这么多人,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屠夫!是杀人狂魔!
“不好!快逃——”
屠夫开始有意识用右手去抓永生者的头颅,显然已经知道杀死他们的办法,一瞬间,所有炼金术师都明白大势已去。
自东方来的年轻炼丹师休伊,是最早发现这一点的,他退至船头侧面,凝重地望了这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跳入海中。
从始至终笑着的艾尔玛,此时也收起了嘴角的笑意,在意识到自己确实力敌不过后,他只有先掩护麦扎逃走。
昨晚格列特被塞拉德吸收,现在只剩麦扎和背叛的塞拉德知道的永生酒的配方,麦扎会保守秘密,不再制造新的永生者,但如果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你先走,麦扎。”
“可……”
“不要可是了,快跳下去!”
言峰绮礼的动作非常快,转眼间,甲板上能站着的人就已经不到一掌之数。
“快跳!!”
这边艾尔玛掩护着麦扎跳入海里,另一边切斯沃夫就没那么好运,他和菲尔梅特被堵在杂货箱子和桅杆之间,周围人要么还在复生、要么已经被男人吸收。
望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言峰绮礼,切斯沃夫·梅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对方掌控,随着脚步重重颤抖!
“梅耶!你无家可归的时候,是我收留你做我的助手……现在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菲尔梅特脸色惨白,嘴唇轻颤,手却毫不留情地将他用力推向那个屠夫。
切斯沃夫感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矮小的身子被巨大的力量推出,踉踉跄跄跪倒在那人脚边。
菲尔梅特见对方绊住脚步,立刻想要趁机从一旁逃跑,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能离开这里的只有他的身体。
他留着华丽长发的头颅,被某种东西凭空削了下来。
轱辘轱辘……
染血的人头滚了过来,与趴在地上的切斯沃夫面面相觑。
那张英俊姣好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惊喜表情,但很快又被不可置信所笼罩。
“不、不要——你不能杀我!——”
菲尔梅特的头颅在切斯沃夫眼前被抓起,他意识到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身体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鼓动,从男人脚边滚到货物堆后方。
他用毕生的力气钻过栏杆,投身跳下大海。
切斯沃夫·梅耶知道,自己大概是最后一个、或是倒数第二个跳下船的人。
他害怕自己无法沉入水底,于是强迫自己喝下大口大口的海水,祈祷自己能沉入更深、更幽暗的地方,期望神明能让他逃过这一劫。
他们这些落入永生圈套的可怜虫,大概连神也嗤笑着想瞧瞧他们的下场。
切斯沃夫·梅耶最终没有被抓到,成功在海里躲到被洋流带离原来的海域。
“不、不应该,他绝不是为了找当年的漏网之鱼才让我碰见的……”
被现实中情况唤醒久远的记忆,切斯沃夫·梅耶瞳孔微颤,于烈火包绕的地面缓缓向后挪动身体。
恐惧使他忽视皮肉烧卷的痛苦,双眼紧盯着前方。
只见那面熟的白发男人正跪在黑衣神父的面前,手指拼命扣挖着喉咙,呕出一大团裹数不清蛙卵般的黑点粘液。
这一刻,疯狂的精神充斥脑海,死亡都好像成了一种仁慈。
但凡探究不可知者,注定受其存在的影响,渺小者由身到心都发生狂乱的变异。
若不是喝过使灵魂固化的永生之酒,间桐雁夜现在绝无可能保存理智,大概已经变成被尘埃寄生的宿主,只能等待无数蝇卵孵化,从体内破出。
间桐雁夜苟延残喘着,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身上还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仅剩的一丝理智维持着最重要的魔术。
天空中倒悬着的胞卵表面,隐隐现出紫色的粼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一柄黑色细剑划断昼夜,如闪电般坠落——
随剑一起射落的,还有一个从天而降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