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他买的自行车已经不适合再送了,现在临时去买贵重的礼物,也弄不来。
宋乾坤想到刘丽送给他的那颗药,他打心底不想欠她这个大人情。
因为如果用了,他以后根本拿不出来同样的礼物还给她,这是拿很多钱也买不来的东西;他把这颗药当成刘丽给他的宝贵的爱情信物,拿着也是给爷爷或者奶奶留着续命,绝不可能轻易地就送给外人。
他的认知里,男人的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心在哪里钱就在哪里,比如他爸,和李萍好上之后,就不再主动把钱交给妈妈了。
他没有给刘丽花什么钱,压根儿不愿意去占她物质上的便宜,他不愿意影响这份爱情的纯粹美好——即使他心里很清楚,刘丽在他身上投入物质越多,对他的感情就会越发牢固,更利于他追到她,他也不愿这么做。
无法用礼品摆平的事情,他又不舍得刘丽送他的那颗药,就只能用心了。
明天晚上见面,他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宋乾坤打定主意,买了些水果提着去王老师家里,说想借几本书回家看看。
王老师是个体育老师,书柜里满满当当的书都是撑面子,听他说借书,就很慷慨地说:“随便拿,但凡你看中的都抱走,送你了;把这么多书拘在我家吃灰,都浪费了。”
宋乾坤也不贪,挑出来两三本崭新的,王老师看了大笑,拍着他肩膀直夸他有脑子。
他抱着书兴冲冲地回家,在自己的书箱子里翻出来一本稍微厚些的陈旧的塑料皮笔记本,入眼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他翻到后半本空白的页面停住,打开借到的书,一边读书,一边做笔记,时不时还变换字迹和用笔的颜色。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去定了礼物。
到报亭里看了新出的报纸,葛娜的消息已经刊登到洛阳日报上了。
他仔细地读了一遍,琢磨着改动的那些句子,究竟好在哪里。
他心里悲欣交集,他们都是在山野里挣扎不服命运的年轻人,用所有的心血乃至生命来努力抗争的人,他希望命运之手,真的有漏网之鱼!
他买了几份报纸,到县政府大门外等着单县长。
单县长问他什么事,他就笑着把报纸的新闻展开给她看。
感激地说:“多亏您上次的指点,让我明白写新闻稿子的诀窍,这不,我都不敢抱希望,竟然发表了,只想着先来给您分享这个消息。”
单县长接了报纸,胳膊伸得老远觑着字,看清题目和作者,连连点头:“好小伙,可造之材!到我办公室里喝杯水,我得戴上老花镜才能看。”八壹中文網
到了办公室,单县长让秘书给他泡了茶,宋乾坤点头感谢。
单县长看了好几遍,才拿下来眼镜,擦擦眼角:“这小闺女的悲剧,不是家里穷,归根究底还是封建老思想害的;当爹娘的不愿意在闺女身上费力气。”
“你是体贴老百姓的好官,咱们山南都知道你挂念着照宝镇的父老乡亲,这个女孩子是我的同班同学,真是太可怜了。”
宋乾坤拿出来那些没有刊登的救援现场的照片给她看,给她补充真实的现场,包括葛娜和妈妈的对话,包括表彰会,包括大小领导的救援场面。
单县长一张张地翻着看,听着他的解说,如在眼前,她心里赞叹,真是一个热心又处处留心的小伙子。
她看完后,说:“这些照片方不方便留给我几张?”
宋乾坤点头:“我选择的新闻角度用不到,正发愁怎么处理这些照片,您留下正好帮我解决了问题。”
单县长觉得这小伙子说话真让人舒坦。
只见宋乾坤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到首页,恭敬地递过去说:
“单老师,在别人心里您是高高在上的县长,是了不起的、让人敬畏的老革命;但在我心里您是关怀后辈成长的老师!
十分感谢您把我带到新闻写作这条路上,没有您的指点和帮助,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也能写东西,能代老百姓写出想说的心里话,我想斗胆请您给弟子写一句勉励的话!”
单县长笑着指了他说:“宋乾坤,你这糖衣炮弹我不吃,一眨眼你咋就成了我的弟子了。”
宋乾坤感觉到她笑里的善意,就笑着说:“老师呀,您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诚意,我这就跪地上给您奉茶,给您备办贵重的拜师礼。”
说着宋乾坤就起身端茶,做出要下跪的动作。
单县长吓了一跳,探手揪住他肩膀把他拎到椅子上坐了,说:“新社会不行这一套!”。
而后又忍不住大笑:“你小子这孙猴子一样的机灵劲儿,罢了,我这就给你写句话。”
宋乾坤赔笑说:“您指点我的是写作的精髓,这老师你不想当也已经当了,再说,您收我这样的弟子绝对不会吃亏,我只给您脸上增光,只局限在写作上找您,绝不会在私事上给您找麻烦。”
单县长凝神给他写了赠言,认真地落了款。
然后故作嫌弃地摆摆手:“得了,赶紧拿了你的本子走,再坐不知道还要算计我啥来。”
“老师呀,孙猴子再精也跳不出您这大佛的手心,你看你眼皮不抬就看透我的心思,我就想多在你面前露露脸,让你时常能看到山南老百姓的精气神,多惦记他们!”
单县长哈哈大笑,起身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秘书默默地给她泡上茶水,暗暗惊叹,这个小伙子来办公室的第二趟,就能和领导开玩笑,也太有能耐了。
单县长看秘书站着没有走,就把那张报纸递给他看:
“投桃报李,这年轻人前途无量,我不过随口指点他两句话,他真就领悟到精髓了,看看,再写东西的时候,还顺便给我脸上贴金,这事情我连知道都不知道,他给我撑场子,给我甜头,还是想托着我帮山南那地方办事。这个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怎么能得罪?”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单县长接了听,嗯嗯应声,然后挂了电话,拿起桌子上的报纸和宋乾坤留下的现场照片就去开会了。
宋乾坤下楼梯时仔细看了赠言,上边的字就是自创笔体,但笔力很有气势,真是文如其人,他双手拎起上衣的两个肩头抖抖衣服,后背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