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076(1 / 1)

裴渡如今是虚岁二十。他的生日在十二月初,那会儿才是真正地满二十。

很不凑巧,接的任务,出发的时间是十一月的中旬,紧赶慢赶,也不一定能在生日当天赶回来。

在桑洱看见的原文里,裴渡向她摊牌的大致时间点,也是在他的生日前。压根没有“接了捉妖任务、跑到外地去”一说。

摊牌的时间点势必会被推迟。也不知道这样改动后,会不会影响后续的剧情。

裴渡看不穿桑洱在想什么,却可以感觉到,她这段日子有些心事。在她面前,裴渡的心事越发地藏不住,在出发前的清晨,直接将她堵在床边问了。

桑洱解释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这一去,可能赶不上在你的生辰那天回来了。”

原来她想的是这个。

裴渡淡淡的疑虑顿时消散殆尽。遇到桑洱后,每年生日,她都会费尽心思地给裴渡庆祝。今年却不能一起过,成了例外。但裴渡的心情却很不错。

裴渡探身,亲了亲她的嘴唇,在昏暗的室内,眼眸分外地亮:“迟了也不要紧,等我回来了,姐姐再给我庆祝就好了。”

未来的剧情会怎么安排,桑洱不能预测。但对着这双写满了期待的眼,她还是点了点头,看着裴渡的眼睛,认真地答应道:“好,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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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渡离开之后,泸曲的宅子清冷了下来。

恰好隔了几天,桑洱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叶泰河的邀请信。在信中,叶泰河先是热情地问候了他们的近况,又说起了他的师门所在的地方,近来树上新绿的枝叶已被黄叶所替,漫山金黄,美不胜收,风光极好,邀请桑洱和裴渡去游玩一下,他要好好招待他们。

短短几页信,写得绘声绘色,桑洱忍俊不禁,也有点心动。

反正剧情已经改变了,裴渡最早也要月底才回来,离限期还有大概十天。比起在这里干等,还不如去叶泰河那边游玩一下。于是,桑洱果断提笔给他回了信。

桑洱本来只想自己一个人去,但忠叔听说她是去探望朋友,又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好说歹说,让桑洱带了一个小侍女随行侍奉,有事也能照应她。

桑洱有点无奈,心说真遇到了危险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但这毕竟不是去捉妖,忠叔一片好意,桑洱最终没有辩驳这位颤巍巍的老人,带了那小侍女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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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泰河的师门所在地,名唤华恩山。山下的小城,叫华恩城。

从泸曲去华恩,走陆路要绕一条较远的路,水路又不可直达。桑洱决定走更省时的水路,渡过了江再转换别的交通方式,总比坐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几天要好。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这个时节,秋高气爽,天亮水冷。乘船也顺风顺水。两岸的风光极好,桑洱时常趴在船沿,看两岸那绣画般的山河倒影。

两天后,桑洱带着小侍女,顺利抵达了华恩城。

比起交通便利又繁华的泸曲,华恩的繁盛程度和人流密集程度,都要打一个折扣。却不失为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安定之地。

叶泰河的师门在修仙界里,虽然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宗派,但看来,管这片地方还是管得挺好的。

叶泰河早早就在城中等着她了。隔着大街一见到她,就热情地招了招手,穿过车水马龙,快步朝她跑来:“秦姑娘,你来了,我们好久不见了!”

桑洱笑道:“也没有很久吧。青雷谷那回,也才过去没多久。”

叶泰河嘿嘿一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惜这次裴兄外出了,没跟着一起来。”

叶泰河邀请桑洱过来,本来是打定主意要让她住到自己师门里的。但他的师门有宵禁的规矩,即使是外客也要遵守。桑洱难得过来玩一趟,不想被宵禁困住,觉得还是住在山下比较自在。于是婉拒了叶泰河的邀请,在城里的客栈中落了脚。

叶泰河尽了一把地主之谊,不仅邀请了桑洱上山赏黄叶,还带桑洱在华恩城里游玩了一通,带她去城中比较有名的景点打卡。他的师门还算是宽容,因为弟子比较少,知道叶泰河有朋友来,也放宽了他的下山时间,只要修炼结束了就可以下去。

白天,桑洱就乐呵呵地跟着他到处参观。到了晚上,桑洱就在客栈里开始捣鼓给裴渡的生日礼物,给那块玉穿上红绳。

原剧情里桑洱压根没活到裴渡二十岁后。不管准备了什么礼物,如果不提前送,肯定都是送不出去的。但现在,摊牌的剧情点恐怕要推迟到裴渡生日后,那还是认真一点弄好礼物吧。

一转眼,数天就过去了。

桑洱预留了回程的时间,这天,估计也是她在华恩城待着的最后一日了。

叶泰河长吁短叹,说她来的时间太短了,最后一天,他一定要带她去一家老字号面馆里搓一顿,还说如果她不尝尝,一定会后悔。

桑洱回想了一下:“我来了华恩城几天,不尝尝就后悔这六个字已经听你说了不下五十遍了。”

“……”叶泰河强调:“那这次不去是最后悔的。”

桑洱笑着说了声好。

老字号开在华恩城最安静的南边。从此处的屋宇就看得出来,并非富人的集聚地,环境也要差一点,烟火气却甚浓。叶泰河说的老字号看来名不虚传,环境并没有多豪奢,但还没到正午就排起了长队。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排到了位置,在街边一个遮雨棚的方桌上坐下。知道桑洱明天要走,叶泰河那架势,好像要给她把店铺里全部好东西都点一遍。

桑洱嘴角抽搐,赶紧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心:“好了好了,我们都只有一个肚子,吃不完那么多。”

叶泰河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但即使是这样,小桌子也放满了小菜。桑洱夹了一小柱面,尝了一口。这面劲道十足,肉也焖得很入味,果然味道极佳。

“我没骗你吧。”叶泰河把一碟小菜也放到她面前,推介道:“也尝尝这个。”

桑洱点头,隔着飘起的白色蒸汽,忽然瞥见了街的对面,有个蓬头垢面的身影,正蹲在了一个蒸馒头的摊子前发呆。看那花白的头发和身形,应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等了一会儿,那馒头铺的掌柜似乎受不了她,抛了几个馒头出来,被女人抱着带走了。

叶泰河顺着她目光看去,了然道:“那是闫姑,也是我们这边的名人了。”

“她这是怎么了?”

“我只知道她姓闫,儿子儿媳孙儿好像几年前出了事儿,都过世了,只留下她一个,她就疯了。”叶泰河摇了摇头:“曾经有人可怜她孤寡,想给她安排一份活儿,在酒馆里擦擦桌子、算算账。但她根本不领情,很排斥陌生人,靠她太近还会被呸一口唾沫星子,久而久之就没人管她了。也是可怜人。”

桑洱颔首,盯了闫姑离开的方向一眼。

她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因为,在她看见闫姑时候,裴渡进度条竟出现了变化,减低了20点。

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当着叶泰河的面,桑洱什么也没说,待到黄昏和他挥别后,桑洱让侍女先回客栈,她自个儿在城中找了一圈,却没看到闫姑,只好做罢。

回程时,已经很晚了,路过白天和叶泰河来过的面馆,发现它还没关门,客人也少了很多。闻着面香气,桑洱的馋虫竟被勾动了,又坐了下来,打算吃个夜宵再回去。

热乎乎的一碗面很快端了上来。桑洱夹起来,吹了吹热气,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

一抬头,她就对上了一张苍老的面容。

一个女人赤着脚,蹲在了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黝黑的面容沾了不少油腻腻的污垢,黑白相杂的枯槁头发乱糟糟地捆成了一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是闫姑。

得先稳住闫姑,才能知道进度条的变化是怎么回事。桑洱想到了叶泰河的话,放轻了声音,说:“你是不是饿了?”

桑洱回头,想招手让掌柜多家一碗面。谁知在侧开眼的那一刹,闫姑冷不丁地扑上来,直接将桌子上的钱袋夺走了,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桑洱:“?!”

叶泰河不是说闫姑只是问人要东西吃吗?怎么还抢钱呢?

桑洱猛地站了起来:“站住!”

这一片城区,屋舍低矮,羊肠小道颇多,闫姑显然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光着脚也跑得飞快。桑洱御剑追上去,眼见闫姑钻进了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很简陋,围墙也倒了半边。里头是一间平房,门虚掩着,散发着烛火的昏光。

桑洱落在院子里,收了剑。

闫姑似乎很久没有洗过澡,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异味儿,屋子里也有这股味,恐怕正常人都不会想靠近这屋子。

桑洱微微皱眉,推开了木门。

屋子里的家具非常简陋。竟没有床分隔,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

他的状况极差,胡子拉碴,脸色蜡黄,眼白、唇色都泛着灰,仿佛受了很重的伤。已不成人形,到了弥留之际。

照顾他的人显然不懂得他这是怎么了,只以为他在生病。在床头,一个破碗里,放了半个吃剩的馒头,泡着凉水,正是白天时闫姑拿到的馒头。

听见门推开的响声,中年男人那浑浊的眼球动了动,慢慢地定在了桑洱的面上,浑身忽然一震,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悲痛在他面上交加:“小……姐?”

听了这称呼,桑洱也愣住了。

中年男子胸膛起伏了下,嘶声道:“小姐,是我,我是秦啸虎啊!”

秦啸虎。

浮现出来的原文告诉桑洱,这是董邵离身边的一个高手的名字。

虽然原文没有细写董邵离每一个手下的死法,但按照趋势,这人理应已经为了保护董邵离,死在了裴渡的手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桑洱的背后有一片阴影落下。床上的秦啸虎瞥了她背后一眼,惊惧地大叫了一声:“不要!”

桑洱闪身躲开,才发现闫姑刚才就站在她背后,满脸警惕地举起了拐杖。听了中年男人的话,她似乎有些惊疑,但还是慢慢地放下了那根拐杖。

秦啸虎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出了一个微笑,说:“这是我的朋友,我和她说说话。”

闫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默默地出去了。

桑洱快步走到床边,打量秦啸虎的模样:“我记得你,你是父亲的手下。你这是怎么了?”

秦啸虎的身上几处伤口,都有发炎又愈合的痕迹,但毕竟都愈合了,是不会致死的。可他这个模样,却好像有东西在不断蚕食他的生命,不像是单纯的外伤。

“小姐,如你所见,我被魔修下了一种奇蛊,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过了。”秦啸虎的声音嘶哑而缓慢。

桑洱拧着眉,在床边坐了下来:“父亲遇害的那晚上,我以为你已经……”

“三年多前,有人深夜潜入府中,谋害家主。这个刺客杀人的方式,刁钻又狡诈,不仅用剑,还通晓魔修奇方之术,出其不意,难以招架。为保护家主,我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我……”秦啸虎咳了一声:“当时的天很黑,我一路追他到了郊外,被他的埋伏所伤,跌下了悬崖。只是他也没讨到半分好,已经没有余力下悬崖给我补刀了……当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若不是我走运,早就已经摔得脑壳都碎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我一路逃到了华恩,倒在了这里,被闫姑,也就是刚才的女人捡了回来。”

“闫姑早年丧了子。她似乎将我当成了她的儿子,把半死的我背了回来照顾,我才能活到今天。但外伤可治,蛊毒却无可解。她不知道我没救了,抢你的钱袋,应该只是为了替我买药。”秦啸虎说着,脸上渐渐浮出了激动的红晕。

但在这样的情境下,这样的红光不像好征兆,这会让人联想到“回光返照”这个词。

喘了一口气,他就咬牙切齿道:“这三年多来,我饱受这蛊毒的折磨,根本爬不出这个屋子,甚至连传信告诉你们我还活着也做不到。照顾我的闫姑,不识一个大字,也不会帮我传话。我只能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等一天是一天。如今,能在死前看到你,一定是天意!是天意让我告诉你那个刺客的模样,让家主不白死!”

桑洱声音有些不稳,盯着他:“你认得刺客的样子?”

“他就算化灰了我也记得!”秦啸虎狠狠一瞪眼,道:“当年他看起来是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现在应该有二十了。褐色的头发,身法敏捷。乍一看去,模样还生得极像少爷。而且……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我看不懂的黥字,或许是西域的文字!”

……

当夜丑时,天空下起了细雨。桑洱步出了闫姑栖身的木屋,走远了,在黑暗中站了片刻,就听见那座小木屋里,传出了一阵嚎哭声。

秦啸虎本就大限将至,将藏在心中三年多的话都留给了她,经受了大喜大悲的刺激,方才终于咽气了。

桑洱紧了紧衣衫,缓缓地出了口气。

翌日清晨。

桑洱的小侍女听从吩咐,在华恩城请了几个人,没有惊动叶泰河,调开闫姑,将秦啸虎安葬了。

闫姑疯疯癫癫的,秦啸虎死在她家里,恐怕尸体发臭了,她也不知道要将人入土为安。随后桑洱又留下了一封信,和叶泰河说明了一下大致的情况当然,她没说秦啸虎和自己的关系,只说看见了闫姑抱着一具尸体,就自作主张给她安葬了。

小侍女办完事后,回到客栈,噔噔噔地上了楼:“小姐,信已经送到了邮驿了,那边的人说他们一定会准时送去的。”

桑洱坐在桌子前,喝干净了最后一滴茶水,定定地看了杯底的茶梗一会儿,才说:“好,回去吧。”

他们按原路返回,坐马车离开华恩城,抵达了附近的一座小城,此处是一个渡口。

今天的风很大,天空灰蒙蒙的。人不少,江上的船却很少,晃晃荡荡。艄公看天儿不好,都说要等等,不肯行船。

小侍女跟在桑洱旁边,小声说:“小姐,这天气可真差,我们今天不会搭不上船吧。”

桑洱没说话。

见状,小侍女也闭了嘴,不敢说话了她知道小姐一直都挺好的,但这两天,话却突然少了很多,像是有满腹心事。

桑洱望着江上的潮水,心仿佛笼罩在迷雾里,有点沉重。

这样的心情,倒不是因为秦啸虎说的“真相”。这些内容,她在读原主的剧本时,早就知道了。

让她迷惑的是,为什么这些话会是秦啸虎来说的。

桑洱知道,剧情偏移往往是连锁反应。前面变了,后面的剧情也会改变,不管看起来多荒谬,其实都是暂时的,只为达成既定的结局,为了把线索都圆回去。

设定里,秦啸虎确实是董邵离的人。但他这几年都没声息,应该已经死在了裴渡杀他的那那天晚上。

但现在,他却被作者几笔“起死回生”,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不管是在秦栀还是秦桑栀的原文里,这样的剧情,都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秦啸虎的出场,很有可能是剧情为了达成裴渡路线的结局,基于桑洱来华恩城游玩的基础,而特意添加上去的。

二十岁,褐发,长得像秦跃,额上有黥刑文字。

这几个特点交汇在一起,都清晰而不容错辨地指向了一个人。

而这些……本该是由裴渡亲自来说的。

如今,却交由了秦啸虎,来揭穿这丑陋的真相她的杀父仇人,就是她救回家的少年,也是她这三年多来,都极尽宠爱的人。

桑洱一夜没睡好。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裴渡亲自说,而要特意安排一个新角色?

总不能是剧情检测到裴渡不想摊牌,靠着他已经不能结束这个故事,所以才要找点外力来推动吧?

而随着秦啸虎的出场,后面的剧情也随之改变了。这就是她要早点回泸曲的原因。

小侍女拿起了一件外套:“小姐,您还是穿上外套吧,风好大。我去渡口那边看看有没有船。”

桑洱轻轻地吁了口气,点头,接过了披肩披上。

小侍女消失在了人群里。桑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小侍女回来,觉得还是自己去看看比较妥当,就朝前走去。

走进了黑压压的拥挤的人群,桑洱的余光里,忽然掠入了一片雪色。

她一怔,抬起头。

隔着数人,桑洱看到了一个少年。

负一柄银剑,身着色泽雪白、鸾尾花纹的校服,站在不远处。

风骨内秀,清冷动人。

小雨飘落在他的肩上,也像化了清冽的细雪。

谢持风。

作者有话要说:待修脑洞小剧场

裴渡:我不摊牌!我不要结束!

原文作者:由不得你。系统听好,倒数三秒,开始投放npc秦啸虎。

裴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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