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这是在作甚?”
一个深呼吸紧跟着一个深呼吸。
祈善生怕自己血压飙升,冲动之下干出不理智的事情——自家主公都是这么稀奇古怪的爱好啊?纵观他这么多任主公,没哪位像她一样对骑猪这般情有独钟……
以前的主公,爱好各有不同。
好权势、好美酒、好钱财、好风雅、好蹴鞠、好良驹、好华盖……再不济还有单纯只好美人的颜狗。先不说前任主公们的人品如何,喜好方面并未脱离大众审美趣味。
偏偏眼前这位主公的嗜好与众不同,宝马良驹她不喜欢,她就喜欢骑猪到处跑。
祈善每每想起这茬都有些心梗。
偏生褚曜那厮还“宽慰”自己。
叹息道:【好歹不爱玩泥巴。。】
祈善:【……】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
进入浮姑城后,祈善看着自家主公肉眼可见得忙碌起来,再也没靠近猪圈,祈善稍稍松了口气。谁知道这口气只松到一半,自家主公“故态萌发”,又跟山彘玩了。
祈善忍不住怀疑。
是自己几个忽略了主公?
还是主公没个同龄人玩儿很无聊?
那头披着马鞍的狡猾山彘,试图将庞大的身躯藏在自家主公身后,好似这样祈善就看不到它了。祈善简直要被它这一副怂样气笑了,猪仗人势的玩意儿!哼!
沈棠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元良,你听我狡辩——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祈善好整以暇等着沈棠胡扯。
“我这是亲身实验一下活动项目。”
祈善指着那头山彘,大开眼界。
“活动就……骑猪?”
他以为是赛马射箭之类的。
要是没马,也可以骑骡子、骑驴子。
但为什么会是山彘?
祈善大受震撼并且表示不理解。
沈棠闻言噎了下,狡辩道:“可、可那不是比较接地气嘛。元良,你仔细想想,莫说普通庶民,即便是咱们收编整合的私属部曲,他们中间大多数人别说马术如何,单是摸过马、骑过马的也不多。退一步说,他们很熟悉骑马,但马也分三六九等。劣质驽马如何能与骁勇善战的武胆武者战马相比?武胆武者的战马也有三六九等,武胆等级越高,战马越优良……普普通通的赛马,胜负完全没悬念,一边倒的局势,看着也没意思……”
祈善目光似有改变。
自家主公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势均力敌的比赛才有看头。
参与者尽兴,观看者满足。
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主公了?
他严肃地道:“还请主公指示。”
沈棠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小小松了口气,睁着眼睛继续往下胡诌:“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想要让庶民也看得开心,过于文雅、文明的比赛项目就不能多。让参与者赛马,谁先冲到终点,跟参与者骑着猪,谁先冲到终点,你猜庶民更喜欢看哪个?”
祈善陷入了沉思。
沈棠代表庶民回答。
“肯定更喜欢后者啊。”
庶民不知道哪一匹战马更好、血统更优良、跑起来风驰电掣,但肯定知道哪头猪更加肥,跑起来更加吃力。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状况百出更能引起娱乐效果。
沈棠是为验证自己这一猜测,才有祈善看到的血压飙升的一幕,绝无私心。
祈善表情看不出有无被糊弄过去,语气不明地道:“如此,是善误会主公了。”
“元良不用道歉,我没怪你。”
“……”祈善脑中想着待会儿该吃几颗保心丸,无奈地道,“可即便如此,主公也不该跑到冰面上玩耍——倘若冰面开裂,冰下水流不明,主公出了危险该如何是好?”
让祈善血压飙升的,可不只是骑着猪到处跑这事儿,看看主公跑的地儿啊!
她的体重再加一头山彘……
冰面哪里经得起那么造?
沈棠一贯吃软不吃硬,见祈善软了口吻,又是担心她的安危,自个儿自然不好再插科打诨。她道:“咳咳——我这不就是想试一试冰面有多厚么,保证不会有下次!”
祈善还能咋办?
姑且信了她的鬼话。
沈棠牵着那头山彘回到岸边,一双腿迈得飞快,这么一小段路也不忘叭叭。
“冰面我试过了,绝对安全。回头可以办几个冰面上的活动,元良知道冰嬉吗?”
“知道。”
“抢等知道吗?”
“也知道。”
“我觉得办这样的活动也好。”
所谓的“抢等”就是现代的“速度滑冰”。
众人列,鸣箭一响,众驰至一处。
按照抵达前后分名次。
除了这种,还能玩冰上蹴鞠——力量与力量的碰撞,速度与速度的争夺,火气上来了还能一对一干一架,保证很有看点。
“……还有,还能冰上演武!什么千斤坠啊、双飞燕、蝎子摆尾啊、金鸡独立啊……在冰上舞刀弄枪也不错。白素那一手长穗双剑要是能在冰上用出来,多好看。”
沈棠叨叨得口都干了。
解下腰间水囊润了润口舌。
见祈善许久没有给反应,不满催促。
“元良,你有没有在听?”
祈善这才回答。
“主公的话,善都记着。”
沈棠道:“那你说我的点子怎么样?”
祈善语气似有些一言难尽:“在如何玩耍取乐方面,善远不如主公矣。”
沈棠莫名感觉自己脖子进了冷风。
她缩了缩脖子,心虚。
祈善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家主公好似被人禁言夺声了,安安静静没有吭声,便问:“除了方才那些,主公可还有其他玩法?”
沈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问她。
“问我?”
祈善道:“自然。”
不忘补充一句,肯定沈棠。
“无晦季寿他们的想法虽然好,但曲高和寡,确实不如主公那般令庶民喜欢。”
这次活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放松。
图那个热闹的气氛。
庶民能看个尽兴,兵卒也能玩得开心。
说起这个,沈棠可就不困了。
她脑子里有许许多多有趣的玩法。
不少还都是目前这个条件可以玩儿的。
祈善道:“有无庶民也能参与的?”
沈棠反问:“坐庄开盘吗?”
祈善:“……”
谷</span>沈棠:“……”
祈善语气莫名:“这个适合康季寿。”
康时押大他押小,康时押小他押大。
可真是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赌场逛一圈,能输得赌场哭爹喊娘。
祈善似乎知道康时在外浪了这么多年,又嫌少跟家中联系,那资金怎么来的了。
他的文士之道,专为薅赌场羊毛而生。
沈棠心虚地嘿嘿一笑。
其实她真有暗地里坐庄,搞一个比赛博【彩】的念头。明面上跟庶民们一块儿玩,小赌怡情,实际上能薅一点羊毛是一点。
毕竟,她真的穷。
虽然现在经济宽裕不少,可穷怕了。
其他人是火力不足恐惧症,她是金钱不足恐惧症,只有搞到越来越多的钱粮才能缓解这一病症。回头再出动康季寿这个大杀器,保证是稳赚不赔,嘿嘿。
只是——
这个念头还未实行就被祈善遏制了。
谁让祈善那么龟毛呢。
赌非善业,君子当避之。
祈善回去整理各种运动会项目。
大项小项逐一列好。
因为是娱乐,场地也比较随意。
陆上项目安顿在拆迁结束的浮姑城西南角,地方大,正好能搞临时集市。
康时那边已经约谈了几家在浮姑城生意多年的商贾,主动提出给他们低息借贷,让他们拿着钱去外地进一批年货,有些门路或者嗅觉敏锐的庶民也跟着闻风而动。
祈善配合康时行动,给开了绿灯。
被“高薪”和“管饱”两项口号吸引过来的庶民,也积极应聘,参与浮姑城的重建。
迈入城中,到处都能看到忙碌人影。
各处开始焕发生机。
跟不久前的死寂沉沉截然相反。
“见过沈君,见过祈先生。”
“见过沈君!”
“真是沈君——”
“不用多礼,忙自己的吧,我就是路过。”沈棠笑嘻嘻地见人就打招呼。
她这张脸对于参与劳作的浮姑城庶民而言,并不陌生,甚至非常亲切。
沈棠本身没什么架子,隔三岔五也会抽空过来问问褚曜这里需不需要帮忙,偶尔也会搭把手,跟着搬砖抗木头,庶民干着干着就会身边这个矮个子工友有些眼熟。
一来二去也混了个眼熟。
“别乱跑,小心摔着了。”沈棠眼疾手快扶住道上乱跑,差点儿撞到自己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教训两句,那孩子已经一溜烟蹿得飞快,身后还有其他孩子跟着跑。
“慢点!”沈棠冲着远去的背影叮嘱。
但孩子疯起来哪里听?
爹妈都管不住。
见不奏效,沈棠无奈叉着腰苦笑两声:“这些小孩,还真是有活力啊。”
祈善看着被家长逮住教训的小孩儿,恹恹垂着脑袋的模样,不由得莞尔感慨:“这不是很好?这都是主公带来的。这些孩子,未来也会是主公最坚定的拥趸。”
不久前,这些孩子的父母还被饥饿困扰,一家几口每天喝一碗稀薄的粥水,早早睡觉,减少外出活动,这样能饿得慢点。
大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孩子了。
吃饱有力气乱跑嬉闹也是奢望。
沈棠却不这么想。
只摇头:“他们能安然活着长大就好。拥趸?当我的拥趸,动辄会没命的。”
她做这些也不是为了有多少人支持自己,只希望自己所见所闻能少一些悲剧。
祈善对此不置可否。
只要人心所向,人人皆是拥趸。
他的主公将会化身一团温暖明亮的红色火焰,身处黑暗之中的人看到它,自动就会聚拢过来。而现在要做的,便是给这一朵火苗添加更多干柴,让它尽可能壮大!
祈善想着,出神了会儿。
待回过神就听自家主公问自己:“元良啊,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祈善:“……”
事实证明——
在话痨主公面前真的不能走神。
一瞬都不行。
谁也不知道她能在这一瞬说多少话。
祈善无奈如实:“善并未听清……”
沈棠:“……”
文心文士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城外的时候还跟自己说什么“主公的话,善都记着”,这才多会儿就不记得了?她心里嘀咕腹诽,将自己的灵机一动重新复述一遍。
“我的意思是——反正咱们都已经大兴土木了,干脆进行到底。”
沈棠指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庶民,又指了指粗粗有个轮廓的简陋地基——在不久后的将来,此处将会出现崭新结实的新屋子。
“西南角这边重建,预计春末夏初就能竣工,但元良不觉得很不和谐?这片这么整齐崭新,浮姑其他地方又乱又破,大部分庶民的屋子还是危房,不知何时就塌。”
祈善:“……”
他不知该不该提醒自家主公,她所在的治所塌了大半,庶民屋子还坚挺。
不过,沈棠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
可问题是——
祈善道:“主公,咱们银钱不足。”
不足以替庶民将屋子都修缮一遍。
那些预算还有其他用途。
待荒田开垦结束,春耕之前全部租借给庶民,还得用这些银钱弄到足够的种苗。
祈善的打算是跟吴贤那边商量买入,作为主公曾经的好盟友、好“兄弟”以及现在的好邻居,这个忙他吴贤不能不帮。
也不是不给钱,就是钱给的少。
若一点不给——
呵呵,吴贤帐下的秦礼第一个不答应。
一言以蔽之,钱不够,死心吧。
沈棠恨铁不成钢,努力手舞足蹈地比划,与他沟通:“元良怎么那么死脑筋?咱们要发散思维,你知道什么叫‘期房’、什么叫‘房贷’、什么叫‘开发商’、什么叫‘按揭’?”
听着一连串陌生的词汇,祈善放弃去理解它们的意思,直接照抄作业。
他道:“不知道。”
沈棠:“……”
祈善看着她,虚心求教。
“大致的套路是这样的,你附耳过来听。”沈棠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套自己麻袋的人,这才冲祈善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来听,“咱们现在是没有钱,还得撒出去钱招聘庶民干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钱都到了庶民手中,你懂伐?咱们从他们手中掏出钱,给他们建房子,这事儿就办成了!”
祈善:“???”
他的表情完美诠释什么叫“地铁老爷爷脸”,甚至忍不住要用手背测一测沈棠额头温度,不然怎么好好得开始说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