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玛很喜欢共叔武啊。”
公西仇默默看着沈棠对共叔武依依不舍。
饶是不擅察言观色的他都看得出来。
沈棠立在原地回味大粉钻手感:“半步可是我的大将军,我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尽管这么想不太道德。
但,半步现在真的是真·腰缠万贯!
公西仇撇了撇嘴。
他以往跟玛玛接触时间不长,也不算深入,后者留给自己的印象永远是最好的,再加上自带滤镜,很多问题都被忽视了。如今成了对方半个护卫,他发现玛玛也有缺点。
不仅穷得离谱,还非常爱财。
穷到公西仇都有些同情的程度了。
这么穷还能长这么大,全靠西北风吗?
“玛玛刚才看共叔武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座金山,恨不得拆下他几根肋骨……”
沈棠讪讪尬笑:“有这么明显?”
公西仇认真想了个比喻。
“嗯,明显,活像个偷东西的贩子。”
沈棠抬脚踹他小腿肚,恶狠狠威胁:“我好歹也是你们一族的圣物,公西奉恩,这就是你对待圣物的态度?小心点儿,等你大哥回来,我跟他告你状,看他抽不抽你!”
她抽公西仇,这厮会反手打回来。
即墨秋动手的话,他只能原地挨打。
公西仇早料到她的动作,原地一個蹦跳,又飞快出腿踩她脚背:“只是实话实说,你还恼,有伱这么当国主的?圣物怎么了?我的职责是保护圣物,将圣物带回族地棺材,不包其他。若非你是玛玛,别说圣物了,你就算是族中大神降世,我也不理的。”
他闪得再快也架不住沈棠预判他的预判。
小腿肚结结实实挨了一击。
公西仇气得要踢回来。
最后两败俱伤。
祈善一瘸一拐冷着脸闯入大营,怨气重得比锅底灰还黑沉,语气阴仄道:“主——上——闹够了没有?公西仇,你既然是大将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不知道?”
公西仇本来就顶着“归国白月光”的名头。
自从归来,便与国主形影不离。
如今还幼稚打闹嬉戏,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深宫内廷?公西仇这老蛮子是准备将佞幸的头衔做实?放荡风流,不知廉耻。
半点儿不知什么叫“男女大妨”!
自己是他们中间的一环吗?
一想到自己刚刚突然小腿发疼,猝不及防下险些当众倒地的狼狈姿态,恼火更盛!
祈善当着沈棠的面将公西仇痛骂一顿。
临走之前还狠狠剜了他一眼。
公西仇嘀咕,指着祈善离开的方向,大叫着不公平:“他谁啊?凭什么只骂我?”
他才踹了玛玛三脚,玛玛踹了他四脚。
明明是他更委屈更吃亏。
祈元良不分青红皂白只骂他,狗官!
沈棠探出脑袋确认祈善真的走远,这才将脑袋缩回来,笑道:“他当然只骂你啊,谁让我是国主,是他主上。不过,他也不是没骂我,刚刚不就是在指桑骂槐?骂你的那些话也是在骂我哦。公西仇,你哪里惹元良了?他临走前的眼神啊,感觉骂得好脏。”
公西仇:“……我哪里有惹他?”
他不喜欢跟祈元良这种文人打交道。
这么多年下来,跟对方没说过几句话。
祈元良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沈棠倒是琢磨出几分真相,视线落在公西仇那头发辫:“大概……在元良看来,你就是开着鬼火炸街的黄毛精神小伙儿?他当父亲多年,有点儿这方面的心理也正常。”
公西仇:“……”
玛玛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就完全听不懂了,理解很吃力:“鬼火炸街……黄毛……精神小伙儿?那是什么?”
沈棠幽幽道:“那是每个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也不拘泥于男人,反正是父母这年纪都看不顺眼的年轻人了。假如你有个金尊玉贵养着的女儿,一到年纪就有满头黄发,吊儿郎当的少年郎拉着她手,跟你说想要跟她在一起,你女儿也帮着这小子说话……”
越说,沈棠越沉默。
她看了看公西仇,又看看自己。
蓦地猜中了祈善的微妙心思,刚才那一幕确实容易让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心态爆炸。
公西仇不理解地挠挠头,还是不理解鬼火黄毛:“那就在一起啊。女儿喜欢这男人又不代表只能有这么一个男人。这又不是唯一的选择。为什么不能顺着女儿的喜欢?”
“女儿喜欢的,自己未必喜欢。”
“实在觉得女儿眼光差,选的人不行,回头给她介绍几个自己中意的不就行了?”
于是,公西仇得出结论——
祈元良脑子有大病。
公西仇只是修炼童子功,不代表他没这方面的常识,反应过来便知道祈善为什么发怒,眼中鄙视更重,明目张胆上眼药:“玛玛,祈元良不会怀疑我跟你有一腿吧?别说没什么,退一万步说真有点儿什么,他生气作甚?剥开国主这层身份,你也是当世强者,莫说收用看得顺眼的男人,就算收用这男人去给面首端洗脚水,也是理所应当吧?莫非他爱慕你?”
沈棠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你别吓我,我喜欢年纪小的,老的肉没有弹性,而他纯粹就是护犊子心态,主臣还是维持纯洁的压榨和被压榨关系比较好,这样不会有心理负担……再有,你不会打比方就不要乱打,就你,还给我面首端洗脚水?”
公西仇想了想:“那倒是不会。”
更大概率是将对方腿打断。
他还不忘睬祈善一脚。
“玛玛,你的臣子思想太迂腐了。”
沈棠咳嗽更厉害:“……你也别把话说太满了,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是哪天你走狗屎运脱单,结果女方又喜欢另一个男人,我就不信你还能坐得住?”
当婆婆都喜欢给儿子塞女人。
当媳妇就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哎,人性如此。
所谓双标不过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公西仇道:“要是哪个男人足够优秀,入得了我的眼,也不是不行,这只能证明我的伴侣眼光足够好。要是她选了个处处不如的,那就说明她眼睛瞎了,对我是羞辱。”
沈棠冲他竖起大拇指。
“不双标的都是真汉子!”
公西仇又补充条款:“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具体情况了。”
沈棠:“……”
合着还是灵活版本的“不双标”。
尽管是在战时,但沈棠作为国主还是有许多要处理的奏折——哪怕她让秦礼顾池二人为首负责监国,仍有一些奏折是她逃不掉的——她处理奏折,公西仇在一旁打盹。
不知不觉帐内蜡烛都点燃了。
公西仇莫名其妙看了沈棠好几眼。
她道:“有什么问题就问。”
不知道她这个实力对外人视线多敏感?
公西仇这样子,自己根本没法专心干活。
她金口玉言,公西仇也顺势问出疑惑:“玛玛,我是好奇,为什么没人爱慕你?”
沈棠:“……”
差点儿将河尹那边的奏折撕了。
阴仄道:“公西仇,要不要听听你说什么鬼话?我这魅力,怎可能没有人爱慕?”
公西仇反问:“真的吗?我不信。”
沈棠义正词严:“家国未定,无以成家。”
公西仇漫不经心“哦”了一声,一听就知他没信,沈棠当即炸毛:“你哦什么?”
奈何公西仇不回答了。
只是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打量她。
有同情,有怜悯,有惋惜,有嘲笑……
沈棠气得又控制不住去打他。
“公!西!仇!老!登!”
公西仇活学活用。
“黄毛鬼火玛玛?”
第二日——
公西仇被祈善喷得体无完肤。
大老远能听到他激情开麦。
虽然沈棠动手之前很谨慎下了禁制,防止帐内暴力传出去,但瞒得了外界瞒不了祈善啊。祈善窝了一肚子的火,天未亮就来算账。公西仇似笑非笑看着他,手指绕着辫子神游天外,完全没将他的语言攻击放心上。
公西仇还凑近:“祈中书不满在下的话,不妨给玛玛把把关,挑几个靠谱的送去。”
祈善的血压瞬间飙升。
公西仇故作腰酸背痛地活动筋骨:“哎~呀~,这脖子,这腰,有些不舒服,本将军累一宿没怎么睡,去睡回笼觉。祈中书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不要频繁大动肝火才是。”
挥一挥手,不留一片云彩。
玛玛,感谢他的善举吧。
若真能左拥右抱,也有他一份功劳。
祈善:“……”
他一个早上对沈棠叹了十几次。
也许,主公真的到年纪了?
还是北漠之战,压力太大有发泄需求?
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年少气盛是怎样,每个人度过方式不同。不管如何,为了不让主上被公西仇这样的狐媚子带歪了,自己也该关心一下主上的私人生活。
他不能容忍公西仇这样的当!王!夫!
“……元良是收到高国情报才发愁?”
祈善思绪戛然而止:“高国?”
沈棠将一封奏折翻出来。
这份奏折留中不发。
祈善翻开一目十行看了下来,这才知道主公为何误会,他压下心中讪讪尴尬情绪,一扫先前的纷杂念头:“……秦公肃,还真是个记仇的,不过隐忍到现在才动手……”
“此刻挑起高国内乱也是迫不得已……”沈棠见他看完奏折,这才收回来合上,叹气着丢到桌案,眼不见心不烦,“跟吴昭德走到这一步,我也不想。但,谁让高国朝堂不少官员都倾向于这个节骨眼对我们动兵……特别是天海一系的世家官员!当年在河尹问题摆他们一道,逼迫高国将都城建在别处,严重损伤他们利益,也将这一派系官员彻底得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何况如今也才过去五年。
若能趁着沈棠忙于应对北漠的功夫,将河尹拿下来,天海一系的损失就能得到极大的弥补。吴贤也知道他们的打算,可他不准备背刺,不情愿。谁让沈棠是跟北漠开战?
以往西北诸国对待北漠都是“哪怕有天大的恩怨也要先清算北漠”,吴贤要是敢开这道口子,日后的名声怕是遗臭万年。
除非,吴贤背刺沈棠还能收拾北漠。
这种情况,沈棠就自认倒霉吧。
根据线报来看,吴贤态度松动了。
高国境内局势缩紧。
尽管沈棠早就防范着吴贤,但看到这封奏折,仍不免心寒,所以她对秦礼的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封奏折留中不发。
她自嘲道:“质疑郑乔,理解郑乔,成为郑乔。挑拨敌方内部大乱缺德但有用。”
祈善瞧着也心疼:“这不怪主上。”
一切都是吴贤的错。
他的名字真是没有取错。
无贤,无德,如今连是非大义都不分。
这一切从他失去赵奉就有预兆。
失去赵大义,失去大义,冥冥中有定数。
高国内乱,二子逼宫,手足父子相残。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旬之前。
高国内部捂得再紧也走漏了风声。
听说,吴贤已经连续三日罢朝没有见人。
沈棠本以为高国自此安分一阵子,不再打自个儿老巢的主意,毕竟正常情况下,这种程度的风波丑闻没个三五月停歇不了。
孰料,隔天就收到一封加急密报——
河尹要隘遭袭击。
要隘没破,被守住了。
赵奉被人偷袭,气得不行,第二日高国这边退兵,他就派遣使者过问,要高国这边给一个交代,高国的答复让赵奉险些气炸。
“倒打一耙,这完全就是倒打一耙!”
赵奉一把撕了高国书信。
说书信也不尽然。
这封回复是城墙下射上来的。
连同一块儿射来的,还有一颗头颅。
头颅的主人是赵奉派出去的使者。
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就是一句场面屁话,但也没几个真敢杀使者的——因为这一刀子下去就只有一个信号——
谈个屁,不死不休!
谁又能保证没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自己将事情做绝,难保日后同样处境不会落自己头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赵奉这边收到的却是一颗头颅。
头颅面上还残留着惊惧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