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煦封王已经很多年了,但王与王是不同,到如今,才是他真正作为一个君王,顶天立地,一言九鼎,调理数千里国土阴阳,掌控数十万百姓生死。这是格局的升华,是境界的提高。
一骑奔出,银鞍白马,黑甲红袍,蹄脚催得急,一路直奔检阅台,飞身一跃,高声道:“启禀大王,三军列队完毕,请大王校阅!”
看着威风凛凛、一脸英雄气的刘文渊,刘煦沉凝的面上流露出少许欣赏之色,手一抬,开口道:“开始!”
“是!”
既是阅军,刘煦自然也着一身戎装,兜鍪上系旄尾象征着高贵的王权,缓缓走下检阅台,早有御者牵来骏马。刘煦满面肃容,一丝不苟地登上马背,只是动作显得有些吃力,刘文渊见了,有心上前帮忙,被他一个眼神拒绝了。
好一会儿,在刘文渊的陪伴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刘煦开始了他作为安东国王的第一次阅军,也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作为主角检阅军队。
城郊的空地上,旌旗在飘扬,朔风在怒吼,战马在嘶鸣,安东的将士们在向他们的大王山呼,走过每一道军阵,感受到那热烈的“万胜”呐喊,刘煦两眼也不由渗出少许晶莹。
接受校阅的三千军,全是自安东诸城选拔的精骑,都是多年从军,训练有素,且具备实战经验的老卒。清一色的黑水健马,内着丝袄,头顶皮帽,更名不换装,依旧是大汉铁骑的英雄气貌。
这三千军,几乎可以看作是当下安东军队的基石,三千里安东河山固然无法靠三千骑来拱卫,但这些将士,却是骨干,也是刘煦计划的往后安东军队发展强大的基础。
不消片刻,检阅完毕,刘煦拍马回台,下马落座。到此时,刘煦的情绪仍未彻底平复下来,当然,可不是因为这三千将士带来的震撼,而是在想,为一安东王尚且如此雄壮,那大汉天子呢?
每思及此,刘煦的心脏便不由生出一阵绞痛,几乎窒息的那种,他心里很清楚,他是彻底没有机会了,此时的安东国又何尝不是刘皇帝给的一种安慰呢?
心头的苦涩,无人可诉,只有刘煦自己暗暗品味……
紧跟着的,是一场演武秀,除了军阵聚散、冲锋等战术演练,还有三十名勇士进行骑射武艺比拼。
随着演武的进行,检阅台上的刘煦,精神都不禁有些恍惚,目光则紧紧望着在阵前指挥的刘文渊,始终未曾离开。
刘煦身边侍候着的安东文武,足有二十余名,半数是经由刘煦亲自提拔的幕佐,半数则是勋贵子弟,并且以刘煦的亲戚为主。而其中最为显赫,堪称为安东国柱石的,乃是耿、白、刘三家,这也是安东国的三大家族。
耿氏自不用说了,那是刘煦的母族,从他出生开始,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便寄托在他身上,是最不可能背叛刘煦的人。
耿家也争气,几十年都没出过什么烂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刘煦在安东肇业,耿家也是全力支持,整个家族的力量几乎全部转移到安东。
刘煦的舅舅耿重恩已经亡故多年,如今耿氏当家的乃是其长子耿继勋,这是从小便追随在刘煦身边的死忠,也是如今安东国主持政务的国相。
白氏则是刘煦的妻族,祖上为开国元勋白文珂,河东起兵前,白文珂是一员重臣,影响颇大,也深受高祖刘知远看重。只可惜,白文珂生命的余音唱响在新生的大汉,刘皇帝带领下疾驰于历史长途间的大汉,没有他太多的发挥余地,死得也早。
开宝大封之时,刘皇帝倒没忘记这个老臣,赐其子白廷诲建宁伯,爵二等。
如今已传至三代,当代家主乃是白廷诲次子白敬宗,再往下传,建宁伯爵都要保不住了,因此,对白家而言,刘煦在安东十五六年,也是他们家族力量向安东转移的过程。
耿氏崇文,白家经武,构成了初建安东国的两大政治政治势力。而第三股力量,则源自海宁侯刘光义家族,当年刘煦亲自为刘文渊向刘家讨了门亲事,娶了刘光义幼女。
然而,虽然刘文渊作为世子,将来继承刘煦的位置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刘家并未完全依附于安东,尤其在刘光义去世之后,政治联姻的效果就再度打折扣了,至今刘家在安东主事的仍是旁系出身的刘永珍。
不过,即便如此,对海宁侯刘煦仍旧持拉拢态度,如刘永珍者,在封国之前,已官升至抚远都尉,掌管安东一“大城”之军政。如今,更是更进一步,成为安东兵马都虞侯。
当然,刘永珍的调动,也暗含着刘煦收权的用意。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安东虽然有以刘煦为核心的安东都督府在主持大局,但安东实际上处于一种“城邦自治”的状态,安东下辖的诸城镇长官,除了奉行正常的税赋义务之外,拥有极大的自主权,几乎将治理城镇土地视为私人领地,那些镇将、城官就是领主。随着安东封国,这些人也是最高兴,最积极支持的。
在这样的模式下,安东经历了长达十多年的野蛮生长,也取得了不俗的成果,但这样的模式,是有弊病的,那就是“中央集权”的破坏。
当然,以刘煦经营多年的权威,安东是不可能脱离其控制,不论那些“土皇帝”有多行,都不敢违逆刘煦的意旨,但是,这终究只是眼下。
而作为刘皇帝的好好学生,刘煦也不可能永远放任,过去不管,是迫于安东的实际情况,为了安东的发展,放开一些限制,安东与朝廷背道而驰的政策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条。
但是,时移世易,随着安东这些年的大发展,再放任就不合时宜了,而刘煦也早有整顿的心思。
借着此次封国的大调整,刘煦也对安东治下诸城镇进行了一次收权行动,各地的军政财权,都被其收归绥化王城,一应文武职吏,全部调至绥化任职,并重新委派地方军政。
安东原本的“土皇帝”们,由此被清洗了个遍,不乐意嘛,是极其不乐意的,但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反抗也是不敢反抗的。且不提刘煦对安东的掌控力有多强,就安东的属性摆在那里,封国虽然意味着独立自主性,但来自朝廷的指导与支持,就不是那些“土皇帝”能够扛得住的。
何况,刘煦也不是剥夺一切,他们积累的财产得以保留,同时调到绥化,仍旧不失权力地位,依旧是统治阶级,是安东世家大族。
再没有比刘煦在安东实行的“中央集权”更简单,更轻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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