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营满编六千五百人,而现在围观的怕是已经达到了半数,将偌大个校场挤了个满满当当。
林止陌皱了皱眉,将那名哨兵叫了过来,问道:“他们争斗所为何事?斗了多久?”
京西营位于西郊猎场的西南处,距离京城很远,他是散朝后从太和殿直接来到了这里,前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可是从柴麟给他报信,直至他来到现场,彭朗居然还在和他们打。
哨兵颤抖着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京营拱卫京师,乃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军中骨干几乎都是勋贵子弟,因此傲气也比寻常人更足一些。
彭朗得了个武榜眼空降来到这里任了参将,底下士兵倒还好,但是那些千总把总乃至另一位参将却并不待见他。
而今天,彭朗对自己麾下那一营士兵开始了严苛残酷的训练,只是在训练时说了一句“堂堂京营将士岂可如恹恹病犬”,被人传到了另一位参将耳中。
那位参将本就对他不喜,这下更算是找到了个借口,冲了过来找彭朗麻烦,说彭朗蔑视同僚,以病犬影射他,要和他比试,一决高下。
彭朗话不多,但面对挑衅却也没退缩,便直接上手开打。
这一打就从一对一开始,然后变成一对二,再到现在的一对五。
林止陌倒没觉得打架有什么不妥,这里是军营,有任何矛盾就该以爷们的方式解决。
只不过对方五个人打彭朗一个,打了那么久还拿不下,实在很有点没面子,同时也暴露出了现在的京营水平确实不咋地。
戚白荟冷不丁地说道:“他隐藏了实力。”
林止陌猛地回头:“什么意思?”
戚白荟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武考,他留手了。”
留手了?
林止陌怔了怔,戚白荟是顶尖的高手,眼力非凡,而且又是自己的亲亲好师父,不会骗自己,她说是就肯定是了。
那这么说来要是彭朗不留手,这次的武状元就轮不到王安诩了?
可他故意留手是为了什么?
他思忖了片刻,本来就觉得彭朗不对劲,现在更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眼看那边还在打着,他有点没耐心了,挥了挥手,徐大春顿时会意……在这种时候他的眼力见一向都是很不错的。
徐大春踏上一步大声喝道:“陛下驾到!”
场中对战的几人顿时停手,围观的将士也全都吓了一跳,齐齐跪倒在地。
人群分开一条道,林止陌缓缓走到场中,站在彭朗等几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四下寂静,没人敢出声,全都惶恐的跪在那里。
彭朗身上虽然有些脏,但是明显没有受伤,浑身上下完好无缺,连精气神都还是十分充足的。
反观他的五个对手,一个个都已经鼻青脸肿,各有各的狼狈样。
林止陌冷笑一声,说道:“西营指挥使呢?滚出来!”
远处一个人影飞快奔来,来到近前慌乱的跪倒。
“臣,京西营指挥使杜晖,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止陌看了他一眼,徐大春凑到耳边低声说道:“陛下,他是平津侯杜荣的二弟。”
平津侯是最早跟随林止陌开辟犀角洲做生意的勋贵之一,如今犀角洲乃至整个京城做得最好的两家青楼就是他家的,而在宁嵩谋反案中杜荣也坚定的站在了林止陌这边,率领府中亲卫平定城中乱局,算是铁杆的保皇党之一。
林止陌看着满头大汗的杜晖,冷冷道:“朕将西营交到你手中,你就是这么带兵的?”
杜晖连连磕头,颤声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臣知错。”
“你知个屁!”林止陌忽然大怒,指着杜晖骂道,“京营八营,拱卫京师,若是此时有敌来犯,朕先不说凭他们的本事能不能护住京城,就是对敌时能放心将后背交给别人么?”
杜晖惶恐不敢说话,只是伏地颤抖。
林止陌懒得和他们废话,对徐大春道:“安甫阳驭下不严,罚俸一年,杜晖撤回兵部,另换人来当这个指挥使。”
杜晖顿时脸色煞白,却不敢反驳,只能伏倒在地乖乖认命。
林止陌又问道:“还有个参将是谁?”
人群中一个方脸将官颤巍巍的应声:“回陛下,臣,西营参将曾先。”
林止陌冷笑,问道:“听说你很看不起彭朗,来,你告诉朕,为何看不起,你又倚仗着什么?”
曾先讷讷不敢言,和杜晖一样伏在地上不敢答话。
林止陌是真的生气,来了个没有背景的彭朗,虽说身份可能存疑,但毕竟也是武榜眼,是兵部安排来西营的参将,可是来到这里就被排挤,为的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阶级。八壹中文網
还有上次王安诩他们路过西营被嘲讽一事,林止陌可还记在心中。
都是大武的兵,都是大武的百姓,这些勋贵子弟偏偏眼高手低看不起别人。
放眼目前整个京城所有兵力,京营可以说是最差最烂的,而这已经是在安甫阳接手后变得好了不少,原来的京营他曾见识过,更烂,更不像样。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宁嵩起事时遇到的是以前的京营,只怕现在京城已经沦陷,皇宫也都已经易主,至于自己当然也就是扑街的命了。
这种风气不改,大武的军队根本无法对敌。
而人称军神的汉阳王之所以强悍,是因为他带的兵都是来自民间,军中将官也都没有勋贵子弟,也就自然不存在什么等级之分的鄙视了。
彭朗听着林止陌的训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只是因为跪伏在地,没人看得到他的眼神。
就在这时林止陌忽然点名叫到了他。
“彭朗。”
彭朗应声抬头,却一眼见到林止陌身旁站着的戚白荟,眼睛瞬间瞪大,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整个人都瞬间呆滞在了那里。
林止陌叫了一声后没见反应,目光转过去看见彭朗这副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顺着彭朗的目光看向身边,是师父,他看的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