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的室内静悄悄的,文振兴已经走了,他今晚一句话都没说,只默默做了几个文胜兰喜欢吃的菜,还煮了一锅她喜欢吃的红米饭,然后便走了。 文胜兰吃饭的时候很难过,她一边吃一边想李泽的话,想他说的,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一边脸还是痛的,上洗手间的时候,她照了一下镜子,被父亲打了一巴掌的脸肿了,还有几道指痕。 当时在台上,她觉得父亲这一巴掌,把她和这个家的感情彻底了断了,她和父母的亲情,该是到此为止了,她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可以无所羁绊地高飞了。 所以当时她竟然不觉得痛苦,她感觉整个人都是寒冷的,泪腺也在那一刻枯竭。但是现在,为什么她反而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吃完饭,她在收拾厨房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有几个空药盒,还有小药瓶,她捡起来看了看,都是治疗心脏的药物。 看样子,父亲的心脏一直不太好。 她下楼倒垃圾,在楼下走了一会,今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脆弱,她以为枯竭的泪腺,今晚却莫名丰富,走着走着,又是泪盈满眶。 “文胜兰!”
刘子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她站住脚,不耐烦地问:“你跟着我干什么?想抓什么空子打小报告吗?”
“我最近都没打小报告呀,我只是关心你。”
刘子豪委屈地说。 “你走,我需要你关心吗?”
文胜兰没好气喝斥。她加快脚步,甩掉刘子豪。 刘子豪站在原地嘀咕:“真心关心你的人,你却爱理不理!”
文胜兰回去的路上,遇着梁婉宁,两人作伴回状元楼。梁婉宁看看文胜兰的脸,跑去诊所买了瓶消肿止痛药给她。 “唉,当时真是把我吓死了,我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你。”
“我没事。”
文胜兰捂着脸,淡淡笑了笑。 梁婉宁佩服地说:“你的心理素质真强大,我要向你学习。”
“学我干什么呢?我可是灭绝师太,你学不来的。”
文胜兰笑着说。 梁婉宁幽幽地说:“我也要做灭绝师太。”
“嘿嘿,是不是有什么小心事?可以跟姐妹分享吗?”
文胜兰凑近她,小声问。 “小心事嘛,拿你的和我换,可不可以?”
梁婉宁和她头碰头,小声回答。 “行!”
两个女生放弃回楼上,一起进往小凉亭,去亭子里说悄悄话。 “梁婉宁,你这次考得不错,你们组第1名了,你真的好棒。”
文胜兰由衷地说。 梁婉宁苦笑:“但是我觉得好累呀,我觉得我现在像一根绷紧的皮筋,已经绷到了极限,随时可能断。”
两个人背靠背坐下,文胜兰点头:“我理解,这种感觉我时常也有,我是一个缺少天赋的人,现在的成绩,完全靠的是死命的学。”
梁婉宁:“谁不是这样呢?希望今天的努力,对得起自己的青春,将来回顾,不会遗憾,不会后悔。”
“加油!”
“加油!”
两个女生撞一下拳头,文胜兰笑着说:“莫非这就是我们的悄悄话?这也太正能量了吧!”
“哈哈,那你先说你的小秘密,我知道,某人好像很关心你耶。”
梁婉宁坏兮兮的看着文胜兰。 文胜兰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着头小声说:“他是关心我呀,但我们是兄弟般的感情好不好?你不要瞎猜,我和李泽就是异姓兄弟,仅此而已。”
梁婉宁:“噗,现在异性兄弟还心送口红呢。”
文胜兰:“人家是同情我,你以为还有别的想法呀,就我这种灭绝师太行,能让男生有想法吗?好啦好啦,这个话题我们不深入了,该你说了,校花同志。”
“呸,我一点都不喜欢校花这个称呼,相对来说,我更喜欢灭绝这个绰号。”
“哈哈,我灭绝是独一无二的。”
梁婉宁呼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和你说句心里话,你替我保密。”
文胜兰:“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和女生瞎八卦。”
梁婉宁点头,低着头说:“我最近确实有一点为情所困,你的口红放在我书包里,我爸爸以为是赵宇宏送的,他找赵宇宏谈话了,还给人家500块钱,赵宇宏把钱还给我,然后就不理我了。”
“啊?”
文胜兰惊呼,“竟然会这样!”
梁婉宁:“你放心,我没有说口红是你的。”
文胜兰拍拍胸口,难为情地说:“这可怎么办?是我害的你和赵宇宏生意见了。”
梁婉宁摇头,微微笑了笑:“我和赵宇宏的意见跟你没有关系,我和他不合适,高考之后,我和他基本上是南辕北辙,两种人生。”
文胜兰点头:“你这样分析得很理智,也是对的。”
梁婉宁深深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但我还是不开心,很难过,所以我现在像疯了一样学习,转移我的注意力,我真的希望,明天就高考,大后天出考场,然后我就像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笼子的门打开,我嗖地一声飞出去,飞呀,飞呀,飞很高很远,看很大很大的世界,一直飞到很多很多事物填满了我的心灵,把这段压抑在心头的感情挤到心脏的某个角落,再也没有翻身冒出来折磨我的机会。”
文胜兰怔怔地听着梁婉宁说话,一对母女从凉亭经过,母亲着装精致,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她在细声细气地唠叨,身边的女儿却耷拉着脸,很不耐烦,还时不时顶一句嘴。 文胜兰看一眼这对母女,脑子里一边设想了很多场景。她想象一只小鸟振翅翱翔,又想象一个女生拖着行李箱,义无反顾地走往车站,从车站出发,去了未知的大学,之后游走于高楼林立的都市,着精致的职业套装出入高档写字楼,再后来有了爱人、家庭、孩子、一地鸡毛的生活…… 甚至,未来的某天,她也会在某栋大楼里,陪着自己的孩子学习冲刺,一如今天这栋楼所有的家长。 这似乎就是梁婉宁所说的,很多很多填满内心的事物,而当年妙龄之时的那点情犊初开,可能再也无能为力冒出来,兴风作浪。 文胜兰心情很复杂,她想起了暴躁专断的父亲,又想起了他那些药盒子,他来来去去忙碌的身影,他在厨房挥汗炒菜的样子。 继而,她想到了两个字:谅解。 “婉宁,你说我们的父辈母辈,他们的青春是什么样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