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揽月回到府中时，顾家十分热闹。
才刚踏入后院，就听到花园里传来了喧闹声。
顾揽月挑眉，侧首去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凌蕊。
凌蕊朝她点点头，快步朝前方走去。
片刻后便回来了，低声道：“大小姐，那位…纪夫人，在花园里跪着呢。”
顾揽月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凌蕊道：“听丫头说，是冲撞了老夫人。”
“……”顾老夫人如今还在禧乐堂养病呢，纪氏是怎么在花园里冲撞她的？
“过去看看。”
两人走进花园，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池塘边，纪氏有些艰难地跪在地上。
附近围了一圈儿丫头婆子，甚至是照料花草的园丁。
她们交头接耳地对跪在地上的纪氏指指点点，丝毫不曾顾念这位曾执掌过顾家中馈十来年。
凌蕊轻咳了一声，众人闻声转过头来，这才看到漫步走来的顾揽月。
“见过大小姐。”
顾揽月扫了众人一眼，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胆子大一些的丫头上前道：“大小姐明鉴，是老夫人…老夫人罚纪夫人跪在这里，让咱们监督。说要、要跪满两个时辰。”
“你们这么多人监督？”
小丫头低声道：“老夫人是这样吩咐的。”
顾揽月明白了，顾老夫人这不是想让人监督纪氏，而是故意羞辱纪氏。
只是让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跪两个时辰，看来顾老夫人是铁了心不想要这个孩子出生了。
可惜，她不想，她偏要！
“行了，都散了吧。”
顾揽月淡淡道，“纪氏腹中还有孩子，老夫人就是一时动怒忘了这茬儿，还真能伤了自己未出生的孙儿？”
下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顾揽月道：“都散了，有什么事，老夫人那里还有父亲在。但纪氏若是在这儿出了事……”
众人这才轰然而散。
“你也起来吧。”
纪氏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揽月。
“你为什么要帮我？”顾揽月看到她被人羞辱，应该会很高兴才是。
顾揽月轻笑了一声，道：“我不喜欢这些小花招，你现在知道…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分量了么？你若是再不保护他，这可怜的孩子…恐怕生不下来啊。”
纪氏瑟缩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了自己的腹部。
她紧咬着唇角，显得有几分可怜。
可惜她面前的人，却生了一副铁石心肠。
“好好想想，这府中现在除了父亲，没有人能保护你。”顾揽月含笑抛下一句话，带着凌蕊从纪氏身边走了过去。
纪氏回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拽得变形了。
纪氏莫名感到自己有些窒息，她仿佛陷入了一滩沼泽之中。
无论她怎么挣扎，最后都会掉下去，被烂泥彻底没顶。但她又做不到安静地等死，什么也不做。
于是，她越挣扎，陷落得越快。
清晨，顾揽月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
“小姐！出事了！”翠翘急匆匆地进来，还在外间就忍不住嚷开了，“小姐，顾文华出事了！”那声音清脆雀跃，带着掩不住的喜庆。
顾揽月从床上坐起身来，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出什么事了？”
翠翘快步走到床边，道：“小姐，顾文华…顾文华受了重伤。”
顾揽月挑眉不语，翠翘俏脸微红，顾盼左右之后才低声道：“听说…伤了那个地方。”
“这么简单粗暴？”顾揽月揭开被子下床。
“什么简单粗暴？”翠翘不解道。
“没什么。”顾揽月问道：“怎么伤的？”
翠翘也是一脸古怪，道：“说是…天还没亮时，丫头进去伺候喝水。不小心将灯连带着一盏灯油掉到了床上，正好落到那个……就烧起来了。”
“……”顾揽月半晌没有说话。
翠翘忍不住搓着自己的手臂，道：“听说烧得很厉害，感觉…好痛啊。”她被火星子溅到一点点，都痛得掉眼泪，更何况是被油火烧。
顾揽月喃喃道：“应该是挺痛的，那丫头呢？”
翠翘低声道：“老爷让拉出去打了一顿，现在还关在柴房里呢。”
顾揽月思索了片刻，道：“既然父亲受伤了，咱们也去瞧瞧吧。”
“是，奴婢这就让人进来伺候梳洗。”
顾文华是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被烧伤的，虽然顾文华不许声张，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在一个府里住着哪里瞒得住？
顾揽月特意拖了一会儿时间，她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大夫从里面走出来，顾老夫人颤微微地问道：“大夫，我儿怎么样了？”
她虽然恨顾文华与纪氏私通，但顾文华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又怎么能不关心？
大夫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扫过顾揽月和顾惜云两个姑娘，看向邹惠容时目光里带了几分同情之色。
“这个…顾大人的伤，不会危及性命。”大夫道。
闻言顾老夫人松了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
“只是什么？”顾老夫人道：“大夫您说罢，我能撑得住。”
老大夫犹豫了一下，念着在场还有未出阁的姑娘，说得隐晦了一些，“以后，往后顾大人子嗣方面，恐怕会有些艰难。”
顾老夫人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顾大人伤的…有些不是地方。”大夫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可能。关键还是得先养伤，等伤好了，再看看。”
大夫心里其实觉得没什么希望了，这位顾大人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哪里还能好得了？
顾老夫人哪里会不懂这些大夫一贯的行事，脚下一软倒回了椅子里。
“母亲！”
“母亲，你怎么样？”
“祖母！”
见顾老夫人脸色惨白，浑身无力的模样，众人纷纷围上去劝慰。
顾揽月安稳地坐在一边，看向那位大夫道：“有劳大夫了，不知父亲可需要服用哪些药？我让人随大夫去抓药。”
大夫点点头道：“我已经开好药方了，小姐派人跟我回去取药便是。顾大人那里……”
大夫看了看顾老夫人，有些不忍地道：“倒也不必过于绝望，总还是有两分希望的。况且…大人膝下也有子嗣，倒也不算……”
“是，多谢大夫。”顾揽月忍着笑，轻声道：“祖母是心疼父亲，失礼了。”
“顾小姐言重了，人之常情罢了。在下告辞。”
“大夫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