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洛身形一震，他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萧九重道：“陛下什么意思？”
萧九重道：“没什么意思，樊若蠡当年号称天才，可惜他的儿子却没有遗传到他的聪明。”
樊洛冷笑道：“他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死的憋屈，祸及家人子孙，算什么天才？”
这话里带着几分嘲讽和恨意，显然樊洛对自己的父亲，也并非没有怨怼的。
他曾经也是个天之骄子，突然从高处跌落的时候不过才十来岁。即便知道父亲是无辜的，心中也难免会有些怨念。
萧九重道：“樊若蠡当年含冤而死，是被小人算计。朕说你不如他，是因为你自作聪明。”
樊洛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有仇恨的年轻人丝毫不将帝王放在眼里。
若非没有机会，他当初说不定会行刺先皇，自然更不会对萧九重这个先皇的继承人有什么敬畏。
“你是怎么知道齐王府和高明的交易的？”萧九重问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樊洛道。
凌揽月轻叹了口气，道：“樊二公子，你既然想为樊大人翻案，现在跟陛下对着干，有何意义？”
凌揽月有些明白萧九重为什么看不上樊洛了，这年轻人遭逢剧变，受尽了苦楚，却并没有明白审时度势的道理。
这样的精神可嘉，傲骨可敬，却于事无补。
樊洛咬牙道：“我只会给你们我手中有的证据，要不要为樊家翻案，我不在乎！”
凌揽月有些诧异，不解地看向樊洛。
樊洛冷笑道：“你以为我很在乎他是不是能沉冤得雪？不过是看在他生了我的份上略尽绵力罢了。此事过后，我便不再欠樊家任何东西了，至于他能不能翻案，我不在乎。”
“陛下不必再多说，我手里的东西自会给你们。你若还想知道什么，无可奉告。”樊洛冷声道：“暗卫的审讯手段我听说过，陛下不妨试试能不能从我口中撬出什么来。”
萧九重微微蹙眉，打量了他片刻才道：“你不想活了。”
萧九重对这种人其实很熟悉，因为他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
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更不怕死。
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
樊洛神色微变，萧九重侧首对冷言道：“关到静室。”
“是，陛下。”冷言点点头，上前将樊洛带走。
黄公公忍不住道：“陛下，当真不再审审？”
萧九重道：“不必了，他知道的已经说了。毕竟是樊若蠡唯一的血脉了，留着吧。”
黄公公忍不住在心中轻叹了口气，留着又能如何？那樊家二公子已经是个注定要绝嗣的人了啊。
难怪他不想活了，一个年少的公子哥儿在宫中隐姓埋名当了八年阉人。若不是就此认命接受自己的身份，大约就只有死一条路了。
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带着仇恨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
黄公公退了出去，凌揽月才看向萧九重，问道：“陛下，这个樊洛的话，可信么？”
萧九重剑眉微挑，看着眼前的美丽少女，“阿月不信他的话？”
凌揽月摇摇头道：“倒不是不信，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全然的假话，因为那很容易识破。最可怕的是半真半假的话，在你不知道其中哪一部分是假的的时候。
萧九重看着她，轻声道：“阿月只需要确认，你需要的那部分是真话即可。至于别的，若是不放心便当是假的又何妨？不过……”
萧九重望着她，眉心微锁，“阿月的戒心颇高，看来朕和凌闯真的不用为你担心了。”
凌揽月只当没听懂他话中的深意，轻声道：“这还是陛下头一回托付我大事，我怕出什么纰漏。”
“阿月不必担心，凡事有朕在。”
凌揽月嫣然一笑，点了点头道：“樊洛这些年的踪迹还要再查查，如果他一直都在宫中，不可能没留下丝毫的痕迹。如果他真的是樊大人的二公子……”
虽然当年皖东的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但凌揽月心里有数，樊若蠡八成是被顾文华给坑了。
如此不仅是顾文华对不起樊若蠡，朝廷也很是对不住他。
如今樊家家破人亡，再说什么都晚了。
这樊家最后的血脉……
萧九重抬手拍拍她的肩头道：“只要他没有触碰底线，朕不会杀他。”
凌揽月在心中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凌揽月和褚秀秀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畅音阁的飞花小宴已经结束。
看到凌揽月和褚秀秀，还不等杜蓉等人飞奔过去，一道突然掠过的紫色身影已经挡在了凌揽月跟前。
“凌小姐，咱们又见面了。”伽纱公主今天穿了一身浅紫色衣衫，佩戴着宝石璎珞额饰，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别有一种异样的绝美风情。
“伽纱公主。”凌揽月微笑道。
“我找了你好久，她们说你跟南康郡主下棋去了，我又不知道南康郡主在哪儿，只好在这里等你了。”
“公主找我有事？”凌揽月好奇道。
伽纱公主点头道：“是啊，很要紧的事。”
“揽月，我先过去，你跟伽纱公主慢慢聊？”旁边褚秀秀轻声道。
休息了一下午，又有红绫陪着开导安慰，褚秀秀外表看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凌揽月点点头道：“好，你先去吧，我一会儿过去。”
看着褚秀秀离开，伽纱公主才拉着凌揽月往人少的地方而去。
凌揽月被她拽着往前走，心中很是无奈。
她跟这位公主，好像也没有那么熟吧？
两人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凌揽月停下脚步不肯走了。
“公主，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伽纱公主也停了下来，她看了看四周，靠近凌揽月道：“你喜欢你们的皇帝对吧？”
凌揽月翻了个白眼，“没有，你想多了。”
这个南岳第一美人到底是什么毛病？上次问萧九重是不是喜欢她，这次又觉得她喜欢萧九重。
伽纱公主看着她，挑眉道：“真的？你放心我不跟你抢。不过我有一个秘密消息，你若是不喜欢那就跟你没啥关系，我就不用告诉你了。”
凌揽月眸光微动，“秘密消息？”
伽纱公主微抬起下巴，笑得春光明媚，“怎么样？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
“可是，跟你没关系呀。”伽纱公主道：“都说了是秘密，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凌揽月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其实，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仰慕陛下风仪，公主能告诉我吗？”
伽纱公主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靠近凌揽月低声道：“白戟国的人，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皇帝陛下，据说是个绝色尤物哦。”
凌揽月有些无语，“那又如何？”每次周边各个藩属国觐见，送的美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个。
伽纱公主该不是想耍她吧？
伽纱公主见她神色不善，连忙退了一步，道：“这个不一样，那个美人儿据说是白戟国花费了无数心思养出来的，就算是真太监看了，也会忍不住心猿意马。”
凌揽月秀眉微挑，眉宇间的神色显然是不信。
“公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
伽纱公主轻哼一声道：“本公主得不到的，别的女人也不能得到！否则别人岂不是以为本公主长得不如白戟国那个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
“……”好胜心倒也不必那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