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揽月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根本无法理解这短短的五个字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睫才轻轻扑闪了一下，有些艰难地道：“九转、护息丹？”
黄公公点点头道：“是，凌小姐是医圣的亲传弟子，想来听说过这药？”
“自然听说过。”凌揽月的声音有些飘忽，“挖空药阁大半个库房的藏品，才能炼成的……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说是灵丹妙药，凌揽月其实没见过。
因为这药需要的药材太稀有太名贵了，不是说药阁凑不出来这些药材，而是炼制这九转护息丹的九种主药，任何一种都可以单独炼成一种救命的神药。再治病救命上，说不定每一种都比这九转护息丹有用。
更不用说，还有许许多多的辅药，同样每一种都价值不菲。
用医圣的话来说，这种药就是前辈为了炫技而配置出来的无用之物。
华而不实，浪费无度，有违医家本心。
如果只需要急救用一两颗也还罢了，一个月一颗，如果需要长期服用，这世上除了皇家还真没有人能供得起。
黄公公轻叹了口气，道：“不瞒小姐，当初为了这药…先皇也险些搬空了皇家的私人药房。”
不是太医院的药房，而是皇帝私人掌握的药房。那是大靖皇室上百年沉淀，收集珍藏的名贵药材。
“劳烦公公帮我取一套金针过来。”凌揽月道。
黄公公点点头，看了看凌闯和凌揽月，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凌揽月坐在床边，盯着萧九重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轻声道：“九转护息丹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唯一的用处就是养护受损的心脉。一月一粒，加上陛下的内力，确实足以掩人耳目。但是……舅舅可知道，陛下的心脉何时受过这样的重创？”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内伤或外伤能造成的了，只会是萧九重的心脉受到了致命的伤害，比如……直接一刀断开了心脉。
医圣确实医术出神入化，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住萧九重一条命。
但医圣不是神仙，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即便是他也无法让萧九重的心脉恢复如初。
凌闯闭了闭眼睛，沉声道：“三年前。”
“三年前？”凌揽月闭了闭眼睛，竭力忽略心口处传来的阵阵绞痛，低声道：“是我生病那段时间？”
凌闯不答，凌揽月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她用力捏了捏自己冰冷的指尖，强忍着颤意问道：“舅舅…陛下、陛下的伤，和我有没有关系？”
太多的巧合，让她不得不做出如此可怕的猜测。
如果萧九重真的是因为她才……
凌揽月忍不住想要颤抖，整个人宛如堕入了冰冷刺骨的寒潭。
“揽月。”凌闯按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道。
凌揽月一怔，抬起头来看向舅舅。
凌闯低头盯着凌揽月，缓缓道：“他的伤、是北晋第一高手赫延肃所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赫延肃？”
凌闯道：“是，你应该听说过。他三年前同样受了重伤，现在或许已经死了。”
“跟我没关系？”凌揽月低声问道。
“你相信舅舅么？”
凌揽月缓缓点了点头，舅舅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不信他还能信谁？
凌闯道：“那你就记住了，陛下的伤，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凌揽月缓缓点了点头。
“凌小姐，金针来了。”黄公公回来得很快，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凌揽月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一整套金针。
凌揽月将盒子里的金针拿出来，在旁边的矮几上一一摆好。
然后伸手扯开了萧九重胸前的衣襟。
衣襟下萧九重的心脏位置，有一条又长又深的疤痕。
凌揽月竭力不去想那是什么造成的，将心力都放在即将开始的施针上。
凌闯和黄公公站在一边，丝毫不敢上前打扰她。
他们都不懂医术，若是不小心打扰了，可是万死莫赎了。
与普通的大夫不同，凌揽月下针速度极快。
不过片刻间，九根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就已经扎到了萧九重身上。
凌揽月额头上也渐渐冒出了虚汗，她一边捻动着金针，一边道：“陛下吃的药，再拿一粒出来。”
黄公公迟疑着道：“小姐，医圣说这药…药性极猛烈，一个月服用一粒，已经是极限了。”
凌揽月道：“千金花和那药中的一味主药相冲，我用金针暂时护住他的心脉，将药性逼出来一部分。吃了不一定会死，不吃、他今晚心脉就得碎裂。”
黄公公一时慌了神，再不敢多想什么匆忙转身过去拿药。
但药拿到跟前，黄公公脸色煞白，低声道：“凌、凌小姐，这药下去陛下万一…可就是咱们……”
陛下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们谁也逃不了。
凌揽月问道：“现在，我们能请示谁？”
黄公公险些哭出来，说起来陛下还有亲娘在宫里。但他们若敢将这事儿去请示太后，只怕下一刻他们不人头落地也得进天牢。
至于陛下会如何，更是不堪设想。
凌揽月道：“要么天亮之前找到我师父，要么就只能赌一把了。”
“医圣……”医圣去了东海，还没回来啊。
黄公公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怎么也抬不起来，更送不到凌揽月手里。
“陛下昏过去之前，可有什么交代？”凌闯问道。
黄公公道：“陛下只来得及说，一切听大将军的。还有…他醒来之前，羽林军归大将军节制。”
凌闯明白了，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省的萧九重，沉声道：“用药吧。”
“大、大将军？！”
凌闯道：“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黄公公无奈，只能颤抖着手将药丸递给了凌揽月。
凌揽月接过来低头闻了闻，道：“现在他吞不下去，拿去化了水再喂。”
黄公公点点头，连忙转身去端水过来。
“有没有把握？”凌闯低声问道。
凌揽月回道：“舅舅放心，应该有七八成把握。”
不等凌闯松了口气，凌揽月又道：“他的病情不大好，一个月一粒药应该已经有些勉强了。”
凌闯心里微沉，“那要怎样？”
“最好是加到二十五天一粒，但是人的身体对药的承受是有极限的，这药也并不全都被心脉吸收了。一旦到了一个月超过两粒的地步，他的身体会先一步垮掉的。”
凌闯沉默了良久，方才道：“听说医圣去东海寻灵药去了，或许会有好消息。”
凌揽月点了点头。
一定会有的，前世萧九重顺利活到了五年后。
他并不是死于病榻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