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带这么多人，是要逼宫？”
钦安殿前，一片寂静。
片刻后仿佛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太后身后跟着的内侍宫女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凌闯侧身让开了殿前的位置，同时还飞快地扫了萧九重一眼。
萧九重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衫，连头发都只是以一根发带系着。
显得过分随意，仿佛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这绝不是一个帝王应该在人前出现在穿着，但此时却没有人有心思想这些。
晨风拂过，吹起了他的发丝。被风纠缠而起的发丝，更显得他整个人有几分阴郁冷戾。
“陛下。”
“叩见陛下！”众人惊醒过来，连忙跪地行礼。
萧九重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到唯一站着的太后身上。
“母后，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太后对上他的眼神，心中一惊。
“什、什么逼宫！哀家不过是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罢了！”太后道。
萧九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赵王等人，点头道：“看来母后确实是担心朕的身体，所以天还没亮便叫了雍王叔和几位皇兄进宫来。这是……怕朕死不了么？”
“萧炼！”太后尖声叫道。
殿前一刹那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许多人心中都有片刻的恍惚。
萧炼？
哦，是皇帝陛下的本名。
其实距离萧九重改名还没有几年，但所有人似乎都根深蒂固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反倒是萧炼这个名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萧九重轻哼了一声，漫步走下了台阶。
“陛下。”冷言上前两步想跟，萧九重抬手制止了他。
他走到太后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太后被那淡漠的眼神看着，心不由得提起。
“你…你想做什么？”
萧九重却撇开了眼，目光落到跪在太后旁边的萧绍身上。
“阿绍。”萧九重轻声唤道。
萧绍只觉得头皮一紧，声音有些紧绷地道：“皇、皇叔。”
萧九重道：“两年前，朕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
萧绍心中一抖，低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忘了？”
萧绍连忙摇头道：“没、没有。”
“既然没忘，你为什么不听话？”萧九重心平气和地问道：“是朕这个皇帝，说的话不好使？还是说，你当时觉得朕是在跟你开玩笑？”
萧绍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哭腔。
“不…我、臣、臣不敢……”
见状，旁边的赵王等人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惊诧之色。
萧九重两年前到底对萧绍说了什么？竟然把他吓成这样？
据他们所知，萧九重登基这两三年，对萧绍看不算坏。
萧绍隐藏在袖底的手指用力扣着地面，就连心脏都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丢脸，但是他也没办法。
因为他现在真的、真的很害怕。
这两年萧九重虽然对他很冷淡，却没怎么管过他。
他确实差点已经忘记了两年前那晚萧九重对他说的话，他以为自己也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恐惧。但此时他才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忘记过。
那种熟悉得令他感到战栗的恐惧。
“皇、皇叔，我真的知道错了！”萧绍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水，“我没有…皇祖母派人去说您病重，我才进宫来的。我没想过逼宫，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逼宫！”
这话是真心的，萧绍确实很想登上皇位。
但他也真的没有想过靠武力逼宫，至少现在没有。
他见识过萧九重的实力和杀人时的模样，这样的萧九重还有羽林军的护卫，逼宫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够了！”太后看着萧绍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气得脸色铁青。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萧绍一眼，走过去挡在他面前，将他和萧九重隔离开来。
“陛下想要杀母杀侄子，直接动手便是，何必扯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太后梗着脖子与萧九重对视，咬牙道。
萧九重嗤笑了一声，突然一闪身便错开了挡在跟前的太后。
太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萧九重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把抓起了地上的萧绍。
太后转身就看到萧九重单手捏着萧绍的脖子，仿佛是提着一只鹅。
萧绍也确实如一只被提着脖子的鹅，除了扑腾翅膀和干叫，什么也做不了。
萧九重冷笑道：“这两年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母后以为朕一点都不知道么？母后既然这么说了，不杀了他给母后助兴，好像说不过去。”
说罢萧九重掐着萧绍脖子的手缓缓开始用力，太后哪里想到他真敢动手，早吓得魂飞魄散。
“祖、皇祖母…救、救我……”
“你放开他！”太后终于反应过来，尖叫道：“萧九重！你这个畜牲！他是你大哥唯一的骨肉啊！”
口中叫的再厉害，她却始终没有靠近萧九重一步。
萧九重眼底掠过一丝讽刺的冷笑：他知道，她是真的认为他可能会杀了她。
“陛下！”跪在一边似乎看呆了的几个王爷终于回过神来了。
“求陛下开恩，饶了淇南王！”
“求陛下开恩!”
“陛下，老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淇南王绝无逼宫之意。”雍王也开口求情。
开玩笑，如果萧绍被萧九重以深夜无召入宫，意图逼宫的罪名给杀了，那他们算什么？
就连韩王都察觉到了不妥，他看看跪在自己身边的兄长，道：“陛下明鉴，臣等绝不敢有妄想。当真是太后娘娘传旨，说陛下得了重病，臣等才进宫的。”
萧九重该不会是想大开杀戒，让他们今天都交代在这里吧？
太后神色僵硬，咬牙道：“是哀家传得旨意，又如何？陛下让骆大将军守住钦安殿，连哀家都不能进出，哀家如何能不担心？”
雍王轻咳了一声，望着萧九重道：“陛下，还是…先放了淇南郡王吧。若他真有谋逆之心，再杀不迟。总不能……”
皇帝亲手杀了侄子，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萧九重望着雍王若有所思片刻，方才有些意兴阑珊地将萧绍往旁边一丢，道：“也罢，就当是给雍王叔一个面子。”
萧绍被丢到地上，拼命地咳嗽不止，张大了嘴拼命呼吸，眼泪鼻涕横流好不狼狈。
还没等他将气喘匀，就听到萧九重漫不经心地声音传来，“淇南郡王萧绍，夜闯宫闱，革去郡王爵位，贬为庶人。”
萧绍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