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揽月留在宫中，自然不单是为了照顾他，而是替他配药。
放眼洛都，还有什么地方比皇宫的药材更加齐全？
在不知道医圣还有多久能赶回洛都的时候，凌揽月只能自己接手了萧九重服用的所有药物的配置。
那两位太医对凌家大小姐竟然有这样的医术也很是惊讶，不过他们都算是萧九重的心腹，自然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更何况他们如今在钦安殿一步也不能离开，就算想碎嘴，也得考虑一下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
“碰到秦轲了？”
凌揽月刚踏入内殿，就听到萧九重问道。
她点点头，道：“秦三公子一大早就进宫，是听说了昨晚的事？”
萧九重摇头道：“他是为了清云宫的事。”
“哦？”凌揽月有些好奇，但很快又制止了想要继续说的萧九重道：“陛下还是别说了，好好休息吧。这几天的药我跟两位大人已经配好了，只要这几日没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时间不早，我先出宫了。”
萧九重道：“也好，阿月先回去好好休息，昨晚想来也累着了。”
凌揽月点点头，告退便要出去。
身后萧九重道：“清云宫的事，阿月可以去问秦轲。”
凌揽月脚下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快步走出内殿。
她突然想起了萧九重心口那道疤痕，脚下不由走得更快了。
另一边皇宫某处刑房里，秦轲看到秦织的脸都是几乎惊呆了。
“她真是、真是疯了！”秦轲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听到他的声音，秦织才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被这张跟凌揽月七八成像的脸盯着，秦轲竟莫名地感觉到压力。
秦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似乎认出了他的身份，“秦三公子？”
秦轲沉声道：“我是你三哥。”
秦织缓缓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道：“三哥？我这样的人哪里配？现在……就算是从小将我养大的人，也认不出来我是谁了吧？”
秦轲看着她，沉声道：“这件事，父亲知不知道？”
“你说呢？”
秦织笑道：“就算秦家真的想再送个姑娘入宫，就算承恩侯膝下没有名正言顺的女儿，秦家旁支难道也没有，承恩侯过继到自己膝下很难么？为什么要选我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
这些事情，她原本是不会想的。
也是在宫中这些日子，才渐渐想明白了一些。
但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她这样的人，万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这样的身份，除了自己搏一把，还能怎样？
秦轲眼底闪过一丝怒火，他对自己的父亲早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了。
他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到底是因为祖父临终前的那些话，才让父亲变成现在的样子的？还是因为祖父知道父亲是这样，才在临终前留下那样的话？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从那以后他们父子之间的情谊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秦轲并非没想过挽回，虽然祖父的意思是直接跳过父亲让他接掌秦家，但他最后依然遵从了太后的意思，请父亲先继承爵位，等他成婚之后再由父亲传给他。
然而这并没有获得父亲的谅解，他甚至发现从那以后父亲看他的眼神除了不满和厌恶还更多了几分愤恨。
秦三公子也并非天生就跟萧九重是一路人，萧九重从小远离洛都，秦轲能跟他有多少交情？
但若不是有萧九重在，他或许早就已经英年早逝了。
秦轲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秦轲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昨天跟你说的话……”
秦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三公子是说让我回秦家，秦家会保护我？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我就算逃回秦家，又能怎么样？”
秦轲心道：至少我不会让你做这样的事。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说了秦织也不会相信的。
秦轲心道“罢了”，再看向秦织的眼神已经变得平静淡然起来。
“你既然有此决心，现在谋划失败，想来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秦轲道。
秦织住了口，眼底露出一丝丝不甘来。
秦轲打量着她，问道：“太后有没有告诉过你，陛下不能生育的事？”
“什么？”秦织一愣，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看她的眼神，秦轲便已经知道答案了。
秦织却不相信，低声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陛下已经年近三十，既未婚配也不纳妃妾，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却从未想过陛下可能身体有疾，因为太后时常跟她说的便是，希望她能设法早日生下陛下的子嗣！
而让她从换脸那样的痛苦中撑过来，也正是这份念想。
她如今卑微没关系，如果她能生下未来的皇嗣，或许有一天她就会成为如今的太后！
然而现在秦轲却告诉她，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你骗我！”
秦轲气乐了，“我为了骗你，编排陛下的身体？”
虽然，他确实骗了她。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是陛下自己先骗别人的。
也不知道萧九重是什么毛病，就算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有病，说个什么不好说自己不能生育？
秦织死咬着唇瓣，双眸渐渐红了起来。
她有些失神地低喃道：“为什么…如果她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有权有势的人，就能随意操纵玩弄别人的人生么？”秦织红着眼睛嘶吼道。
她知道自己完了，她被抓住对陛下下药，却没能达成目的。
太后不会救她，没有人能救她了。
可是，凭什么！
换脸那些日子，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那种痛苦和折磨现在还历历在目，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
她凭什么这么对她？！
两刻钟后，秦轲从关着秦织的刑室中出来。
冷言等在外面，见秦轲出来询问地看着他。
秦轲叹了口气，问道：“陛下会如何处置她？”
冷言道：“秦公子应当知道。”
秦轲自然知道，他只是觉得秦织有些可怜才多问一句罢了。
“罢了。”秦轲摆摆手道。
秦织确实很可怜，但有些选择也是她自己做下的，并非秦家和太后暴力胁迫。
每个人都想要向上攀登，也要承担失败掉下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