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揽月一语成谶,吴祈年还没来得及抓人就有人自杀了。
一日之间,洛都皇城里自杀的官员竟然高达十一人之多,一时间朝野震动。
“都是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钦安殿里,吴祈年跪在殿中请罪。
萧九重正批着折子,听到吴祈年的话连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吴祈年迟疑着不敢起身,萧九重轻哼了一声道:“起来,此事怪不得你。”
吴祈年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口中还是道:“若不是臣行事不谨慎泄露了消息,让那些人有了畏罪自杀的机会……”
萧九重道:“你以为他们是知道你要带人上门才自杀的?他们只怕昨天就已经接到消息了,有不少人在你登门之前就已经死了。”
吴祈年羞愧地道:“是臣行事鲁莽了。”说到底还是他行事不慎,让人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萧九重道:“这么大的陈年旧案,你若想谁也不惊动就查出来,是痴心妄想。至于那些自杀的,死了便死了,继续抄家。”
吴祈年一惊,有些担忧地道:“陛下,如今朝中人心惶惶,恐怕……”
“那就继续惊惶着,他们若以为人死了朕就不追究了,便是痴心妄想。”
萧九重抬起头来,冷声道:“所有自杀之人,全部按照抗罪拒罚处置,会同大理寺细查这些人的底细,按活人判罚。在朕这里,没有人死罪消这个说法。告诉大理寺卿,查不出来朕让人查他。”
“臣领旨。”吴祈年在心中暗暗叹气,今年三司衙门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就是了。
“陛下。”黄公公从外面进来,恭敬地道。
“何事?”
黄公公道:“左右丞相,各位朝中大人还有王爷们求见。”
萧九重思索了片刻,指了指桌上厚厚的一摞卷宗道:“将这些拿去给他们,然后让他们滚。”
黄公公也不敢多说,上前将萧九重指定的卷宗抱进怀里,躬身告退了。
“你也去吧。”萧九重瞥了吴祈年一眼,沉声道:“幕后之人朕心里有数,你继续追查当年旧案的详情,再审一审那些人。此事终归要给朝野上下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吴祈年躬身应是,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吴祈年离开,凌揽月才从后殿走了出来。
萧九重问道:“幕后之人,阿月可有什么想法?”
凌揽月有些迟疑地沉默着,萧九重道:“无妨,说说看。”
凌揽月道:“应当与皇室宗亲有关。”
萧九重挑眉道:“怎么说?”
凌揽月道:“蒋铭这样的人,虽然算不上位极人臣却也已经是朝中极少的位高权重之辈了。能让他也如此忌惮的,除了皇室中人,还能有谁?”
“确实。”萧九重道:“但是蒋铭连抄家灭族的罪名都认了,依然不肯出卖他,阿月认为这是普通藩王能做到的么?”
凌揽月摇头,“确实不能。”
应该说绝大多数藩王都没有这个本事,甚至朝中许多位高权重的官员,压根就不惧怕藩王。
即便是皇室亲王,却也跟普通的官员一样,在皇帝面前都是臣子。
而这些手握实权的官员离皇帝更近,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真要得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皇帝耳边说些什么不利于你的话,你被皇帝盯上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此,藩王一般不会轻易得罪朝中高官。
当然,朝中官员也不会没事去招惹藩王,人家毕竟是皇室血脉,得罪了一个说不定就得罪了一群。
“不知陛下有何高见?”
萧九重道:“蒋铭若不想招,一开始就该咬死了不开口。如今这说一半留一半的,恐怕是在等开口的时机呢。”
凌揽月眨了下眼睛,“陛下的意思是……”
萧九重冷笑一声,“是条好狗,临死了还不忘替主子咬人。”
凌揽月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蒋铭是故意的?”
萧九重道:“阿月,你去告诉顾文华,朕可以饶他一命。”
凌揽月道:“陛下认为,顾文华要说的,与蒋铭想咬的,是同一个人?”
萧九重笑了笑,“阿月若是不信,不妨试试。”
“好,那就试试。”凌揽月微笑道。
宫门外,一群官员看着黄公公出来连忙都围了上去。
“黄公公,陛下怎么说?”一个官员有些焦急地问道。
黄公公手里捧着一摞卷宗,恭敬地道:“陛下请各位大人和王爷,看看这些。”
“这是什么?”韩王不解地问道。
黄公公道:“这个,老奴也不知啊。老奴只是奉陛下之命送出来,并不敢擅自翻阅。”
众人对视了一眼,将跟前的位置让开。
“公孙大人,您先请吧?”
比起还算年轻的左相,右相公孙大人已经年过花甲,是个须发灰白的老人了。
见众人如此,公孙大人也不好推让,只得上前来接过黄公公手中的卷宗翻开起来,“左相,各位王爷,一道看吧。”卷宗一共好几份,也不必非得他一个人看完吧?
于是其他人也只得接过这略微有些烫手的卷宗。
其他人手里虽然没有卷宗,却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凑过去看。
这两天被抓的,或者自杀的,其中未尝没有他们的亲朋故旧。
原本还有些声音的宫门口很快变得寂静无声,一大群人杵在这里竟然比平时没人的时候还要安静一些。
有人拿着卷宗的手忍不住颤抖,有些脸色大变,更有甚者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黄公公,这些……可是真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臣揪住黄公公的衣袖急声问道。
黄公公道:“这老奴着实不知,只是陛下命老奴将这些拿来给诸位大人看。陛下今天不想见人,请诸位大人尽早回去。”皇帝陛下的话自然没有这么温和。
“右相?”有人看向公孙大人,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右相合上了卷宗,抬头望天长叹道:“如此大案…竟隐藏了八年之久,皆是我等为人臣之过。”
右相朝着宫门的方向深深一揖,道:“还请黄公公代老臣向陛下请罪,只盼此案能有老臣效劳之处,以赎臣失职失察之罪。”
黄公公还礼道:“老相言重了,老奴一定替您转呈陛下。”
“多谢。”右相点点头,回头朝众人道:“都回去吧。”
“可是右相……”
“不必再说!”右相冷声道:“那些人,死有余辜!”这洛都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这才到哪儿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