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躁动了一整个白天的洛都终于重新恢复了宁静。
韩王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喝着闷酒。
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不仅王府的下人管事,就连王妃和公子也不敢来打扰他。
韩王脸色阴郁地往嘴里灌着酒,旁边地上已经丢了好几个酒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你打算喝死自己么?”萧焕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
韩王已经半醉了,反应迟钝了许多。
他怔了半晌才缓缓转身,看向身影的来处。
“是你啊。”韩王淡淡道,说罢又转身喝酒去了,似乎对他的到来没有丝毫兴趣。
萧焕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萧炽死了,你就当自己也死了不成?”
韩王握着酒壶的手紧了下,很快又放开了。
他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道:“难道不是么?我在你们眼里不一直都是这样没出息的么?以前有什么事情都是五哥帮忙,现在……”
“五哥死了!”韩王红着眼睛道:“说不定哪天,我也死了呢。”
萧焕见他还要喝酒,一把抢过他跟前的酒杯,手一扬酒水泼到了他脸上。
“萧焕!”
韩王大怒,直呼萧焕的名字。
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萧焕冷冷道:“我在泼醒你,别忘了你还有妻儿,还有宫里的太妃。听说和太妃在钦安殿前跪了两个时辰,萧九重是怎么对待她的?”
韩王脸色一变。
萧焕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萧炽对你好,如今他死了你就放着他孤儿寡母不管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韩王怒道。
萧焕沉声道:“我上次跟八弟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你想……”韩王嘴唇颤了颤,咬牙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萧焕道:“有什么不可能?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妻儿老小想想。至于我…阿绍如今生死不明,母后、母后也被萧九重软禁。我难道不该找他算账么?”
韩王嗤笑一声,嘲讽道:“你拿什么找他算账?”
萧焕道:“八弟,我既然敢来找你,自然有自己的筹码。萧九重登基不到三年,朝堂上的官员被换了大半。他连对外祖家也刻薄寡恩,你不会以为洛都的权贵喜欢这样的皇帝吧?”
“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的是,从前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萧焕道:“如今五弟就这么死了,别说是朝臣,便是其他兄弟,有谁心里不怕的?说不定萧炽的今天,便是你们的明天。”
韩王握紧了拳头,低头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韩王才抬起头来看向萧焕道:“你说这些都没用,萧九重手握羽林军和宫中侍卫暗卫,洛都所有的精锐兵马。龙朔军凌闯更是对他马首是瞻,有龙朔军在,就算你真夺了皇位,也未必能坐稳。我跟你反他,是怕萧九重的刀砍得不够快?”
萧焕道:“凌闯很快就没空理会洛都的事情了,等他抽出空闲来,洛都已经尘埃落定。至于羽林军…到底站谁还未必呢,更何况这不是有八弟帮忙么?”
韩王道:“我能帮什么忙?这次回京我就带了随行护卫,你觉得他们能帮你谋反?”
萧焕道:“八弟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想让我帮你说动王妃娘家?”韩王立刻反应过来。
韩王妃出身将门,家里父兄如今虽然品级不算高,但在洛都却人脉深厚,与羽林军将领和洛都附近的将领的都颇有交情。
其实不仅是韩王妃的娘家,他们兄弟俩的母妃和太妃杨氏的娘家,赵王妃的娘家,甚至赵王世子妃的娘家,都是在朝为官的。
当年萧炽能被认为是先皇最有可能的继承人之一,身后的势力自然不会小。
这些人现在或许不敢说什么,但若是有机会他们也未必会忠于萧九重。
毕竟他们是萧炽一系的人,如今萧炽死了。
而唇亡齿寒。
院子里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韩王方才抬头看向萧焕,咬牙道:“好!”
一大早,杜蓉便入宫来探望凌揽月了。
这次跟杜蓉一起进宫来的还有褚秀秀和公孙嫣然。
褚秀秀会来凌揽月不奇怪,但公孙嫣然来却让她有些诧异了。
算来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褚秀秀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清瘦了许多,精神倒是不错的样子。
公孙嫣然依然一如往常优雅从容,一派相门贵女的气度。
杜蓉一来就跟萧戎衣闹得不可开交,两人拉扯着到外面去理论了,看得褚秀秀睁大了眼睛。
虽然杜蓉一贯有些爱闹,但看到她跟一个陌生少年这般针锋相对,还是难免吃惊。
“他们先前有些冲突,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不必理会。”凌揽月含笑拉着褚秀秀的手,关心地道:“秀秀看着清瘦了一些,可是病了?”
褚秀秀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前些天是有些不舒服,都好了。我听蓉儿和阿舒说你病了,就拜托她带我进宫来看看。”
凌揽月点头道:“那就好,我也没什么事,多谢两位特意进宫来探我。”
公孙嫣然微笑道:“凌小姐言重了,我也是凑个热闹,凌小姐不怪我不请自来就好。”
“咱们那边坐下说话吧。”
凌揽月在宫里还没住多久,但清宁宫却已经大变模样。
清宁宫因为挨着钦安殿,一直被当做宫中的藏书馆使用。
如今凌揽月在这里在暂住,藏书的地方依然没有大动,只是将前面的一重院落装点了一番。
清宁宫面积比后宫嫔妃的宫殿大了两倍有余,只比寿康宫略小一些,多住几个人自然绰绰有余。
只是短短几日,原本毫无人气的清宁宫已经多了许多烟火气。
院子里的花卉,廊檐下的宫灯,还有从敞开的窗户里展露出来的殿内布置,都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布置这里的用心。
公孙嫣然是聪明人,褚秀秀也不笨,自然都能看出其中的奥妙。
褚秀秀心中除了为凌揽月高兴,还有一些担忧。
揽月已经住进宫中了,陛下在婚事上至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公孙嫣然却平静许多,上次出宫之后她就放弃了入宫的想法。
按照祖父的意思,她也不觉得这大靖的皇后最后会不姓凌。
至于陛下和凌家为什么现在不提婚事,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