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将军来信。”
萧九重带兵出去归期未定，凌揽月这两日除了处理一些军中琐事，倒也没有别的事情。
大靖的援兵已经全部到达，再也没有了兵力短缺的困扰，鄯城的困局瞬间全解了。
如今的鄯城说是整个西北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
听到凌闯来信，凌揽月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舅舅的信？快给我！”
虽然知道舅舅战无不胜，凌揽月还是免不了担心。毕竟战场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出现，阿史那龙城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接过信函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凌揽月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看来大将军是得胜了？”见大小姐如此神色，凌蕊笑道。
凌揽月将信收好，笑道：“确实进展不错，舅舅比我们这边顺畅得多，一路已经推到北晋王城附近了。”
凌蕊感叹道：“这一战打完，北方必能安稳很多年了。”
她们都是在北境长大的，从小听多了也见多了边境上的战乱和苦痛，想到以后边境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将士们也可以休养生息，心中自然都十分欢喜的。
凌揽月点头道：“不错，说起来能有如今的局面还要多亏去年那一战。”去年北晋那个亏吃的有些太大了，才造成了如今的困境。
其实如果换成是大靖吃了这样的大亏，今年是绝不会主动挑衅，而是尽量避战争取时间恢复实力。
但北晋没有这样的机会，北晋想要避战就只能举国向北方远遁。且不说北晋王愿不愿意，就算他愿意只怕也会在半路上被人给干掉。
“不知道白兰城那边怎么样了？”凌揽月托腮思索着。
凌蕊正要说话，莫语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小姐，好消息！清水关的西荣人撤了。”
撤了？
凌揽月一怔，道：“荣翃这么快就放弃了？”援军才刚到两三天，荣翃就撤了？他是来郊游踏青的么？
莫语笑道：“不是他想撤，而是不得不撤。”
“白兰城打下来了？”凌揽月惊喜地道。
莫语点头道：“那位苏城主果然有些本事，荣戍亲自坐镇白兰城，城中还有数万兵马，他竟然只用了三日功夫就攻了下来。说起来荣戍也是西戎名将啊，没想到……”
听了这个消息，凌揽月心中自然欢喜，大靖拿下白兰城对西北的掌控就会更加得心应手了。
以后只要守住白兰城和月泉山口，西荣不仅难以东进，想要染指北方也要绕很远的路，对大靖的威胁将会大大减少。
想到此处凌揽月不由怔住，白兰城如此重要，荣翃撤兵自然不会是想要撤回撤西荣，那就只能是想要回去抢夺白兰城了！
这些年白兰城之所以成为三不管地带，就是因为太重要了。
西荣大靖北晋三家，谁都想要。无论是哪一方拿到手，另外两方都会毫不犹豫地群起而攻之。
既然自己拿不到，那就干脆谁也别拿了。
但很快白兰城对北晋来说就会变得不再重要了，因为他们连鄯城以外的西北其他地方都保不住。
但对大靖和西荣来说，只会变得更加重要。
凌揽月神色瞬间变得肃然，见她神色不对莫语和凌蕊齐齐看了过来。
凌揽月问道：“我们在白兰城有多少兵马？”
莫语道：“东路援军有五万人，西路加上西域定国军的，大约有九万人，还有苏蕴楼麾下，有四五万人。”虽然比起西荣还略少一些，但守一个白兰城这些兵马不是少了，是太多了。
白兰城并不是什么大城，进攻的兵马再多，守城也用不了那么多，因为铺不开。
凌揽月摩挲着掌心的玉坠，莫语说的并没有错，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隐隐有几分不安的感觉。
思索了片刻，凌揽月道：“传信给清水关的将领，我希望他们留下负责守关的人，剩下的跟上荣翃，协助东西两路兵马彻底控制白兰城。”
凌揽月手中有萧九重的令牌，是可以调动大靖兵马的。
“是，大小姐。”
莫语转身出门去了，凌揽月坐在帐子里思索了良久还是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凌蕊连忙跟上她，“大小姐，咱们去哪儿？”
凌揽月道：“我们去清水关看看。”
白兰城
不过短短月余时间，白兰城城头的旗帜再一次改变。
白兰城的居民们也很是懵逼，不久前白兰城高层叛乱背刺城主，西荣兵马进驻白兰城。这西荣人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大靖人又进来了。
最重要的是，跟着大靖人一起的还有他们曾经的城主。但苏蕴楼显然不是重新回来做城主的，因为城楼上的旗帜告诉他们白兰城以后姓萧了。
苏城主投靠大靖皇帝了。
许多人暗地里议论着。
城楼上，安乐侯心情愉悦地眺望着北方。
“真没想到，本侯竟然会是我大靖最先登上这白兰城的人。”安乐侯心情舒畅，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站在他身边的是苏蕴楼和樊洛，另一边是杜恒孙耀祖褚云等几个年轻人。
他们原本就在龙朔军中历练，这次跟着东路援军前来攻打白兰城，自然也蹭到了一点功劳。年轻人这会儿正兴奋着，听到安乐侯的话更是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苏蕴楼看看那几个年轻人，再看看身边并不比他们年长几岁的樊洛，对安乐侯笑道：“早闻侯爷当年也曾横刀立马纵横沙场，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咱们能如此顺利拿下白兰城，还要多亏了侯爷和樊将军。”
安乐侯笑眯眯地道：“苏城主过誉了，若不是有苏城主安插在城中的帮手，还有苏城主的妙计，哪有这么顺利？”
苏蕴楼无奈苦笑道：“我和大靖皇帝陛下约定，五日内必定拿下白兰城，若是违期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安乐侯并不知道苏蕴楼和萧九重有过什么约定，但他知道如今白兰城是大靖的，而苏蕴楼是前任白兰城主。
萧九重之所以派他来，不仅是因为他会带兵，更因为他是大靖宗室，是大长公主的驸马。
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权限自然比寻常将领大一些，也要方便许多。
“不知苏城主往后有什么打算？”安乐侯直截了当地问道。
苏蕴楼虽然将白兰城给了大靖，但他手里还有好几万兵马，怎么看也不是想要退隐江湖的模样。
但对方显然也没有归顺大靖的意思，再加上跟在苏蕴楼身边那位西荣二皇子，安乐侯一时间思虑良多。
苏蕴楼淡笑道：“在下与大靖皇帝的约定已经完成，暂借贵地休整几日，便要起身西去了。”
“苏城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安乐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自然也不会为了这几日去为难苏蕴楼。
苏蕴楼笑道：“在下已经不是城主了，城主这个称呼还是罢了。”
安乐侯从善如流地笑道：“苏公子。”
苏蕴楼点点头道：“在下还有些事情，两位轻便。”
目送苏蕴楼离去，安乐侯才叹了口气，轻抚着城墙道：“这位苏公子，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这么大一座城池，说送就送。
樊洛沉默了片刻，道：“是个枭雄。”
“嗯？”安乐侯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樊洛一向沉默寡言，安乐侯原本也没指望他会回答。
樊洛道：“白兰城对他无用，他想要的是更大的地方。”
如果苏蕴楼只想做个江湖中人，那守着白兰城确实足够他呼风唤雨了。但他如果有更大的野心，守着白兰城这么个四战之地，那就毫无意义了。
如果苏蕴楼是一国之君，无论大靖西荣还是北晋，白兰城都是不能轻易割舍的，但他现在还不是。
提前操心不属于自己的问题未免可笑，所以他舍弃白兰城也没有什么犹豫不舍。
安乐侯也不是庸人，摸着下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忍不住啧啧道：“看起来西荣要倒大霉啊，也不知道西荣怎么招惹上这么一个人的。”
樊洛道：“苏蕴楼既然和陛下定下了约定，陛下对他想必心里有数。侯爷不如操心一下眼前的事吧？”
“眼前？什么事？”
樊洛道：“白兰城陷落，荣翃必定要撤兵来夺，荣翃手中除了血狼卫，还有二十多万西荣兵马呢。而且白兰城就在西荣边境，要调兵也容易。苏蕴楼和陛下的约定已经达成，后面是我们的事了。”
闻言安乐侯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连声道：“你说得对，咱们赶紧准备一下！守住白兰城就是大功！”
一定要立功，另一边几个年轻人就兴奋地凑了过来，“爹，又要打仗啦？打谁？”
安乐侯忍不住往几人脑门上一人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都给我安分一些！看看人家樊将军，再看看你们……”
这些天几个年轻人早就听惯了这话，也不往心里去。
笑嘻嘻地应了安乐侯，然后一哄而散跑得老远。
苏蕴楼果然没在白兰城久留，只休息了两天，在荣翃大军到来之前便带着人走了。
苏蕴楼离开的第二天，白兰城被西荣兵马围了。
原本的城主府里，安乐侯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下首的几位将领。
如今白兰城的兵马构成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西域定国军，首领名为秦睿。他手里有陛下的圣旨，敕封大靖从二品忠毅将军。
另一路是陛下亲掌的羽林军，将领是昭武将军。
而他这个安乐侯就是负责平衡压制双方的，实际战场上的细节用不着他操心。
再然后便是樊洛，樊洛手下有不满万人的龙朔军。他如今虽然还只是个从四品偏将，但他年纪轻，升官的速度更可以说是一飞冲天。
要知道杜恒孙耀祖这几个家世显赫，几乎跟他差不多时间入龙朔军的人，如今还在六品上下挣扎呢。
更何况樊洛此次是单独领兵，这大堂中自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各位将军，如今西荣兵马围城，各位可有什么想法？”安乐侯温声问道：“咱们才刚拿下白兰城，总不能还没有捂热就又丢了吧？”
昭武将军扬眉道：“侯爷，西荣人想要攻下便白兰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秦睿也道：“城中兵马粮草充足，便是守上三五个月也不成问题。”他虽然生在西域长在西域，中原话却说得极好，几乎听不出有什么口音。
安乐侯看向樊洛，“小樊将军，你怎么看？”
樊洛道：“白兰城并不算坚固。”
众人齐齐看向樊洛，樊洛道：“白兰城是百年前的旧城改建而成，曾荒废多年，后来才被人占据重新修葺发展为现在的白兰城。但…江湖中人、即便是苏蕴楼那样的人，修葺城楼的标准也不会是边关城防的标准。进城后我去查探过各处城墙，如果有足够的火药，想要炸开并不难。”
大堂里安静了下来，半晌秦睿才道：“我久在西域，中原的火药难以流入，并未见过其威力。樊将军确定，可以用火药炸毁城墙？”
樊洛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件道：“这是今天刚收到的，凤仪卫密信。”
安乐侯接过来打开一看，脸上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据查，万俟氏曾有部分配置火药原料流入西荣，买主为西荣大皇子荣翃。
荣翃手里有配置火药的原料，就有可能有成品的火药。
虽然他未必会用，却不得不防。
“混账东西！”安乐侯忍不住骂道。
在座众人以为他骂的是荣翃或者已经没了的万俟家，实际上安乐侯骂的是萧珺。
火药的配方大靖皇室一直严格保密，但曾经身为大靖太子的萧焕是可以接触到的。
萧焕给了萧珺，而萧珺又给了北晋人，但谁能保证在此之前她和萧焕没有给过别人？
否则荣翃为什么会暗中购买火药原料。
秦睿已经跟樊洛交流了火药的具体威力和用法，他很快理出了思路，沉声道：“侯爷请放心，我定国军最擅守城，即便有那什么火药，西荣人也休想染指白兰城分毫。”
安乐侯挑眉，“秦将军有何谋划？”
秦睿道：“荣翃不用火药便罢了，两军交锋我们也不怕他。便是他真有火药，是否能用得成，用了又是否能有他想要的效果却也不好说。白兰城虽然是死的，我们却是活的，难道就看着他炸不成？”
昭武将军朗声笑道：“秦将军说得不错，咱们还能干看着让他炸了白兰城？侯爷放心，只要我羽林军还有一个人在，就断然不会让一个西荣人再踏入城中。”
安乐侯看着众人的模样，满意地笑了，“很好，那就拜托各位将军了。陛下亲自带兵出征北晋，想必不日便将凯旋，我们也莫要让陛下失望才是。”
“是，侯爷！”